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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尷尬

  「我在端兒那裡略備酒菜,一會兒,睿兒過去,咱們好好喝一杯,也該把你二人的事情定下來了。」韓延輝知道,自己雖然暫時和劉仁恭馮道走到了一起,相互的恩怨不可能一筆勾銷,一如累卵,上面鋪上一塊平板,並不能徹底掩蓋下面的危機,只不過暫時的達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平衡,稍有風吹草動,這個危機早晚有爆發的可能,這中間的磨合劑就是劉睿,卻不能徹底把劉睿拉過來,或者說根本不能,不然就叫劉睿也失去了這種微妙的身份。


  更知道,馮道會代替劉仁恭和劉睿做很多交易的,這種交易絕不會當著他做的。


  韓延輝告辭了,走的很瀟洒輕鬆,那是世家高門的風度,但沒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心裡,決不能體會出這種輕鬆的,步履維艱,每一步都會千鈞,稍有不慎,就是毀滅。


  「很多事,他也是好生無奈。」馮道對韓延輝還是很欣賞的,他恨得不是韓延輝這個人,而是他代表的騎在寒士上千年的世家高門,自打陳群弄出九品中正制,所有的東西都分成了三六九等,森嚴的等級把寒士壓在了冰下,一封就是小千年,鮮有逾越而出的特例,可是,如今就要打破了這層寒冰,卻無奈的遇到了熊熊烈火,那是武夫們的怒火,相比世家文質彬彬的欺凌,卻帶著粗野的****,一時間,眼前迷濛一片,竟然看不見自己的希望在迷霧中搖擺的蹤跡,這也是一種悲哀。


  他是智者,不發愁自己的未來,但這種未來寄生在武夫的兇殘之下,那只是個人的榮辱,決不能解決所有人的痛苦,自然他的所有人說的是寒門,至於最底層掙扎的那些人,只會在他施捨的余光中看見他們。


  甚至會忽略,士兵還有武士文士之說的。


  所有,他希望在自己的手裡結束這個亂世,只有和平年代,武夫才會退居幕後,文人才能挺直了腰桿,在他的眼裡,武夫只會毀滅文明,文人卻在締造維持著文明。


  「每個人都無奈,自己要活下去,身邊的人也要活下去,還要活出滋味,而很多活下去的機會卻是碾壓別人生存機會的基礎上才能實現的,這才演繹了太多悲歡離合,這不僅僅是個人的悲哀,而是整個制度帶來的悲哀。」


  劉睿也只能這般感慨,更多的不敢說,也不敢去做,固執的理念之下,一個哥白尼地球不是宇宙中心的說法,就把他自己送上了斷頭台,而自己有打破這種固執的勇氣和實力嗎?

  「士農工商兵,上面是王侯天子,下面是賤民倉頭,這是維持整個社會的基礎,這個制度雖然會出現失衡,卻不能打破,不然整個社會結構就會毀滅,人類又如何生存?」古來,這個層次從來都沒有打破,不過是給各個階層不同的機遇罷了,哪個機遇也稱逾越,最早是春秋五霸試探著逾越的尺度,卻在陳涉那句王侯寧有種乎帶給了人們更多逾越的夢想,最後被一個農夫無賴完成了從底層徹底逾越到天子的突破,於是固有的理念層次開始混亂,也不怪乎那孔夫子會喊出克己復禮。
——

  馮道有很多迷惑,卻也知道回不到過去,所以孔夫子其實是失敗的,之所以失敗,是人們很無恥的丟棄了曾經的本分,卻不明白,這本分是如何失去的,又如何找回來。


  劉睿也悲哀的發現,就是跨越千年,把這種固有的層次似乎徹底毀滅的同時,在此基礎上建立的新的平衡,依然有換湯不換藥的嫌疑,那種層級依然存在,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罷了。


  「最少,我們還有希望,最少能叫人們少一些痛苦,叫國家少一些磨難,為什麼會三百年皇朝,為什麼總是新的王朝都是建立在前朝的廢墟上,新房子只能推到從來,而不是一層一層的拔高,這才是社會陣痛的緣由。」


  劉睿忽然發現,自己也變成哲人了,說著卻不由苦笑,明白了又能如何,還不如真正的去體會,去拼搏,那魏晉風流不也是掙扎中無奈的哀歌嗎。


  「將軍說,等山莊的事情搞定,他會督促滄州劉家把你列入族譜,成為將軍的兒子的,不知道你又是如何想的?」馮道覺察到氣氛的尷尬,就想換個說法趕走這種尷尬,等說完了才發現,這也是一種無奈。


  固有的理念結構,一個人如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了家族的約束,而沒有這種約束,又彷彿空中失去引線的風箏,就像水裡無根的浮萍,就失去了生存的空間,所以每個人也離不開這種家族的約束,劉睿之所以被眾人一致的狐疑,還不是劉睿連一個最基本的家族關係都沒有,個體的存在帶著無端風險,叫人們失去了和劉睿合作的安全感,所以都在狐首兩端,所以馮道和劉仁恭就想用家族給劉睿這個脫韁野馬勒上韁繩。


  「我有拒絕的理由嗎?不過這件事不能急,不然好不容易出現的平衡會被打破,所以,必須交滄州劉家知道深淺尺度。」


  馮道嘆息著:「是啊,這個尺度卻難把握,劉家的位子很尷尬,付出與得到不平衡,就會帶來混亂,這需要一個契機,只是不知道,那個契機,從朝廷來的那個契機究竟時好時壞,很難說的啊!」


  大唐畢竟要落幕了,來自皇室的信譽能維持多久,沒有人能指望太多。


  「卻也未必,難道新的王朝一定要建在舊朝的廢墟上?西周之後有東周,西漢之後有東漢,西晉之後有東晉,大唐之後為什麼不能有大唐?只不過就看誰是這個大唐的統帥掌舵了,大唐一定是李家的大唐嗎?我看未必。」強漢盛唐,中華五千年,留下的卻只有這點輝煌,換個國家的名號就能給個人多少榮耀,歷史的洪流席捲后更多的是蒼白,又何必在意借用別人的優越。


  馮道盯著劉睿的眼:「你想把李唐變成劉唐嗎?這也太、、、」


  這話題太敏感,每個人都可以夢中有,但喊出來卻成了風口浪尖,有時候馮道很不明白劉睿是如何想的,覬覦遼東可以,為什麼要喊出去,叫世人都知道你自己有這個野心,那不是把自己送到火堆上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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