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北國之春
三月初的北國,風依然料峭,漫山松柏掛滿了皚皚的白雪,在陽光下鬆軟,濃縮成晶瑩的水珠,把白雪畫出一道道歲月的斑痕,最後在下面凝聚成水流,滴答落下,坐在樹下,彷彿置身於二月江南的春雨之中。
田娥兒把丫鬟的雨傘推開,任由雨滴滴答在秀髮上,彙集成同樣的水流,已經爬滿了秀麗的臉兒,不時渾身哆嗦一下,發出的聲音彷彿帶著瓷音,帶著濃濃的酒意,似乎叫路過的風兒都停住了腳步,就趴在樹枝上,傾聽著銷魂燭骨的聲音,於是,整個山丘似乎也屏住了呼吸,焦急的等待著下一個銷魂的一刻。
「小姐,北國的春帶著冰蓋著雪,不溫柔只有不解風情,怕是要凍著了,還是儘快離開這裡吧。」小丫鬟說話帶著軟軟甜甜的儂音,正宗鎮江府江南的土音,聽著難辨其意,卻是很甜。
「香薰你錯了,北國的春還在江南往這裡飛翔的燕兒那裡,燕兒還沒到,這裡的春還沒有開始發芽,哪裡來的春天。」小姐的聲音卻比那香薰標準了很多,竟然些許北國的味道,只是少了許多北國的那種硬朗,多了很多南國的嬌柔,彷彿三月江南那一汪盤旋在水田旁小河水,滋潤的不僅僅是禾苗。
「小姐你看!你真的錯了,這雪裡面竟然還有春天的,可燕兒還沒有到啊。」香薰清理著一個唄雪蓋著的小墳包,不想驚奇的發現,在正南朝陽處,小墳包的下面,竟然有幾株翠黃帶綠的青草,可憐的幾片葉子上還掛著白白的雪,卻堅強的迎著風歡快的呼吸著料峭的風。
「一花獨放不是春,何況幾珠沒人記住的野草,它們只是往年春姑娘留下的記憶,能相逢南來的春燕,卻已經形同陌路了。」
小姐說的是春草,又何嘗不是顧影自憐,說的是她自己,哎,可世上誰又能真格的明白小姐的心?
就那個自命風流的高歡?香薰不由苦笑一聲,悄悄的看見小姐在流淚,莫名其妙的心兒也跟著流淚,淚水滴答打在雪山,留下一點點淺坑,原來,雪兒也是有記憶的,記著自己來過,為他哭過嗎?
「小姐,這個墳頭好可憐,多年沒有人清理過了,小姐如何能辨認是不是、、、」
香薰打量著四周大小不一的墳頭,就眼前這個最可憐,扒開了雪,漏出的墳包幾乎沒有墳包的樣子了,只有上面雜草的枯枝才支撐處一個墳包的模樣。
小姐拿著一塊綢布,看著上面的地圖,左右打量著山行,形,不確定的說道:「大概差不多,奴也不肯定,還是挖一下下面吧。」
說著,也親自拿著一把小鐵鍬,和香薰一起挖起了墳前,那裡雖然是三土,可是多年雨雪的浸泡,風催雨打的已經很堅硬了,二女不一會都嬌羞帶喘香汗淋漓了,香薰望著山頭,那正在和韓端幾個姑娘指指點點的高世子,嘟囔了一句:「小姐也真是的,那傢伙手底下有那麼多漢子,又巴不得給小家獻殷勤的,為何偏要拒絕他們過來幫忙,看看吧小姐累的,奴看著就替小姐抱委屈。」其實,香薰自家也累的很,卻不敢抱怨自己,一個奴婢沒有那種資格去抱怨。
小姐瞥了一眼山頭,搖搖頭:「那個人喜歡的不是奴家,不過空虛的蜜蜂看見了話兒本能的撲了上來,可花兒早晚要寫謝了,還會有更多的花兒,北國的花兒開的雖然晚,卻也不遜於南國的花兒多少嬌艷,那世子這會兒心裡怕是已經被北國的話兒迷住了吧。」
「奴家看,那韓家大小姐幾個雖然不錯,可怎麼也沒有小姐的韻味,總是缺了點什麼,看著就沒有小姐這般惹人憐,那個高世子也是瞎啦眼。」想起一路過來,那高世子糾纏不休的影子,香薰本能的有了幾分厭惡,如今看著那高世子和韓端幾個北國少女喋喋不休的獻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看,那幾個就是比不上小姐,那姓高的為什麼馬上就變了性子?」
「不是變了性子,那是蜜蜂本來的秉性,再說,那幾個出身高貴,可不像姐姐誒這般留戀畫舫,強顏歡笑,門當戶對的,自然更容易相互吸引,咱們都是水裡的浮萍,根兒都沒了,哪裡有資格和別人爭風吃醋的,你呀,就少說兩句啊,叫他們聽見了,反而弄出事端。」
小姐說著,模糊的眼望著眼前這個荒蕪的笑墳包,不由得痴了,自己的根在這裡,可是除了這山上的樹、草和石頭,或者加上這積雪,還有誰記得,曾經的根,祖輩曾經有過的不弱於上面任何一個金貴人兒的曾經。
曾經的河北三鎮,才有了後來各地藩鎮獨立稱雄的開始,那開創藩鎮割據的開創者田家,卻早就被人們遺忘了,就像眼前這個無助的小山包,誰還會想起,裡面埋著的可是曾經一跺腳都叫大唐抖三抖的田家祖先。
「有了,就是他,果然沒錯!」終於挖出來一塊已經殘破不堪的石碑,清理了浮土,依稀看見了上面的銘文,正有田、、,那是田家的祖先名諱,曾經這片土地上的王者,可惜如今卻這般的荒涼了。
香薰急忙擺上香案祭品,跟著小姐跪下,聽著小姐嗚嗚咽咽的和祖先說著什麼,想起如今小姐的悲涼,不覺間,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可憐的小姐,就算是找到了祖墳,可也找不到曾經的風光了,想完成祖宗留下的遺願,怕是太難了。
那高世子曾經拍著胸脯的承諾,海誓山盟的情誼,早就被北國的風吹跑了,這老遠山西的回來,又能找到什麼?
忽然間,山上喧鬧起來,急忙擦拭模糊的眼就看見那個風度翩翩的高世子勃然大怒起來,輪著寶劍子安山頭一通亂砍,瓊花碎玉的雪花哭泣著四面驚恐逃走,就見那高世子一跺腳,嘴裡大罵著就拎著寶劍衝下了山頭,路過這裡的時候,竟然來不及和小姐打個招呼,依然怒氣沖沖的往山下沖著,嘴裡大罵著:「一個粗鄙戌兵就然敢和我平北王世子爭女人,真是不知死活了!」
香薰茫然的打量著山下,想著:那個膽大包天,敢觸動一時間鋒芒無二的高世子怒火的按個粗鄙又是哪一個?北國的男人真的這般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