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
程文碩是陛下定下的繼承人,現在未封為太子,不過是他年紀尚小,如今他雖養在林璇膝下,平日里卻多跟在陛下身邊,由陛下親自教導。
陛下自幼也是先帝定下的繼承人,可陛下卻給他安排了個安王,對朝臣態度模糊不清,也正因如此才助長了安王的野心,陛下在這上面吃了大虧,如今選定程文碩就向所有人表示這就是朕選的,你們未來要效忠的主子。
只要將來不出意外,這大曆的江山就要交給程文碩了。
當然陛下如今正值壯年,未來的事情也是不可說的。
崔景同讓雙柳牽著手從外面走進來往徐氏懷裡爬:「祖母,我困了。」
他揉著眼,眼圈都有些紅了。
徐氏握住他的兩個手,拍著他的背哄他:「在祖母懷裡睡。」
崔槿讓雙柳領著小丫鬟去給徐氏收拾院子,徐氏的院子就安排在輝祥苑的旁邊,好過來同崔槿說話。
晚上崔施正和崔令澤也隨程翊一起過來,程翊命人在院子里擺了宴招待徐氏和崔施正,用了晚飯後,崔景同就跟著他祖父回去了,徐氏過來照顧崔槿,也沒心思管他,小孩子調皮,崔槿又懷著孕,他在這裡也不安全,磕著碰著的。
安王所犯之罪是大罪,按照先帝遺旨,除了程文琪,其他人盡皆處死。
行刑那日刑場前圍滿了百姓,大多都是去看熱鬧的,去看看這個大曆尊貴的王爺的凄慘。
也有的在興沖沖的想會不會有什麼反轉,畢竟這位可是先帝長子,就算一時糊塗,陛下也該顧念親情。
人群中有人呸了一口,道:「這可是謀反的大罪。」
有心之人想要反駁,刑場周圍都是官兵,可不敢亂說話,被捉住了可是要殺頭的。
先帝仁慈,極少出現滿門抄斬的情況,這可是這幾十年來頭一遭殺這麼多人了,再看那監斬官,呵,康親王呢,人家可是親兄弟,坐在那裡都面不改色的,人群中有些覺得殺這麼多人太殘忍的打了個哆嗦,也不看熱鬧了,攏了攏袖子扭頭就走了,再待下去晚上要做噩夢了。
都說這康親王是個無情之人,下斬令時當真是眼睛都沒眨一下,斬完了人就雲淡風輕的回去復旨去了,就好像就等著回去吃飯了。
康親王聽著人群中議論的聲音眉頭都沒皺一下,終歸是兄弟,他前一晚去看安王時,還遇見了幾個兄弟。
兄弟幾個坐在一起送了安王一程,問他可曾悔過,也只是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爭一爭怎麼就知道沒結果,豈不是枉費老天給的這個皇子的身份。
罷了,這可能就是他最後的命吧,就算現在不賜死,早晚也會因謀反丟了性命,早死早超生吧,到了那邊還能讓父皇教訓教訓他,好歹還留了文琪,文琪性情溫順,不像他父王那麼爭強好勝。
安王偏激了,認為老天給了他這個身份,就是讓他去爭那至高之位的,為了那個位子不擇手段,再加上他一直拉幫結派,父皇也甚少管他,更加讓他的野心滋長,釀成大錯。
程文琪被陛下封為留安侯,沒賜他職位,他自請去守皇陵,陛下准了。
崔槿是在昭王府再次見到他的,他一身青衣站在那裡,面上沒了從前那憨厚的笑,可那清澈的眼睛讓崔槿知道,他還是從前那個與世無爭的程文琪,只是遭逢巨變,讓他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做個無憂無慮的安王世子了。
雙柳替崔槿整理好衣服,對著程文琪躬身行了一禮,退到了涼亭外面。
程文琪站起身對著崔槿拱手,道:「八嬸。」
「今日就要啟程嗎?」
程文琪點頭,道:「安王府罪孽深重,陛下留我這一命,我總要為父王贖罪的。」
崔槿忍不住皺著眉頭道:「那不是你的錯。」
程文琪擠出一個笑容,問道:「八叔對你好嗎?」
崔槿還沒回他,又聽他道:「瞧我怎麼問這話,八叔對你定然是好的,只要你好就好。」你好,我也就沒什麼牽挂了。
他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崔槿道:「這是我為送給弟弟妹妹的禮物。」
崔槿拿在手裡也不知是什麼,只說替肚子里的孩子謝謝他。
程文琪苦笑一聲,崔槿從前從他這裡拿什麼東西,從來都是搶過去的,不知何時,竟是如此生疏了。
他幾乎要衝口而出,如果當初他對阿槿表明心意,那她有沒有可能是自己的妻子。
可惜他懦弱,他不敢,他沒有父王十分之一的勇氣。
人人都說他同他的父王不像,他的父王明知不可能,也要去爭一爭,那虛無縹緲的皇位,他父王為此付出了生命,而他喜歡一個人,都不敢說。
「馬上要入冬了,皇陵那邊偏冷,照顧好自己。」
崔槿撫了撫肚子,道:「將來你弟弟妹妹出生了,我派人通知你,你會回來嗎?」
程文琪愣了一下,道:「就不回來了吧。」
「你身邊有帶人伺候嗎?我讓你八叔派幾個人跟著你吧。」
整個安王府就剩程文琪一個了,他又剛被放出來,一個人往皇陵那邊去,怎麼照顧的好自己。
崔槿還是擔心他,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如何吃得了那個苦。
「不用了,皇嬸賜了我幾個人,夠用了。」
他說的皇嬸應是林璇,林璇可能是怕自己替程文琪張羅太多不好,便替自己送了人。
「程文琪。」
崔槿揚高了聲音,程文琪幾乎是瞬間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看著崔槿,這就像是回到了從前,他忽然有些緊張,手指頭攥緊了衣裳,就像個羞怯的少年。
「到了皇陵那邊,也不要虧待了自己,你是去盡孝道的,不是贖罪的,你的命是你的皇祖父保下的,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英宗的長孫,留安侯也是你皇祖父給你的封號,你若是不好好的,讓你皇祖父看見了,也是枉費了他的一番心意。」
「我……我知道了阿槿,不,八嬸,侄兒知道了。」
程文琪瞥了眼守在外頭的人,又對著崔槿拱手彎身行禮:「八嬸,我該走了,希望您能和八叔百年好合。」
崔槿站在亭子里目送著程文琪離開,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她的眼前突然出現初見時的場景。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程文琪還只是一個不知憂愁的傻小子,冒冒失失的跑過來叫自己妹妹,嘴甜的誇自己漂亮,問自己是誰家的姑娘,她當時只覺得有趣,心想這小子八成是跟家中哪個長輩學的哄小姑娘的把戲,便故作深沉的問他是誰。
他說他叫程文琪,是來給他皇祖母請安的,她當時見他可愛,說話奶里奶氣的,又不怎麼機靈,便哄著他叫自己姑姑,還給他舉例子,說是他叫皇后祖母,自己叫皇后姨母,那他就比自己小一輩,要尊敬自己,要叫自己姑姑。
他小臉憋得通紅,在自己的一番威脅之下叫了自己姑姑,都快哭出來了。
哪知道後來遇見他,他也不管自己會欺負他,還跟在自己後頭跑,跑著叫姑姑,可能是後來安王府的人教他了,又或者是他自己長大了,再不願叫自己姑姑了。
她一直拿他當做小輩,哪怕她同他是一樣的年紀,她也從來不知道,他對自己竟然還有.……
哎,良久崔槿才嘆了口氣,人能活著就好,整個安王府就剩他一個了。
雙柳見她站在那裡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怕她累著了,剛要上前扶住她,就見崔槿扭頭問她:「你見著皇後娘娘賜給留安侯的人了嗎?」
雙柳道:「留安侯後面跟了幾個人,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皇後娘娘賜的,不過看規矩,像是從宮裡出來的。」
崔槿沉吟了片刻才道:「走吧。」
她回了輝祥苑,打開程文琪給她的盒子,那是一對白玉小人,模樣似是他和程翊,上面的紋路不是那麼精雕細琢,應是程文琪親手雕刻的,她讓雙柳拿去收好,她今日見程文琪是事先同程翊說好的,她和程文琪之間是坦坦蕩蕩的,也從未隱瞞過程翊什麼。
程翊從宮裡回來時,崔槿想要迎上去,程翊站在門旁擺著手,也不進去,道:「今日皇兄同我喝了點酒,身上還有些酒味,就不進去了,我在院子里散散酒氣。」
他已經在宮內沐浴換了衣裳,只是總覺得身上還有一股酒味。
崔槿沒聞見什麼酒味,這個天這麼冷,崔槿也捨不得讓他在外面挨凍,瞪了他一眼,讓他進去。
程翊還要搖頭,就聽崔槿道:「在不進來今晚就不要進來了。」
程翊斟酌了一下,覺得還是進去的好。
崔槿問:「陛下怎麼拉你喝酒?你吃東西了嗎?」
「皇兄今日心情不好,拉著我喝了點酒,沒吃東西。」
「你怎麼也不吃東西,光喝酒對身體不好。」
程翊今兒本沒打算在皇宮多待,只是被陛下拉著不讓走,要他陪他喝酒,可能是除去了安王,也不知心裡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晚上吃飯時,崔槿嘴饞,命人弄了些辣醬過來,她又不能吃辣,打小嘴饞要吃辣,一吃就眼淚汪汪的,程翊不許她多吃,卻拗不過她,只得任命的端著茶水在那裡等著她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