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屋內張氏不停的拍著崔桐的背,從丫鬟手中接過帕子給崔桐擦眼淚,看著也在不停抽噎的崔梔,不免有些頭疼,對著崔槿道:「阿槿,不如你先把阿梔帶回去玩,改日再過來看阿桐。」
崔桐現在哭的正傷心,也聽不進去她們的話,加上崔梔還在那裡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崔槿覺得她們現在在這裡只是添亂,幫不上什麼忙,站起來道:「那我和三姐就先回去了。」
崔槿帶著崔梔出來的時候,崔梔還肩膀一聳一聳的抽噎著,崔槿橫了她一眼:「你還哭,二姐姐都夠傷心的了,你還在那惹她傷心。」
崔梔吸著鼻子嘟囔:「那我也不想啊,我難受嘛,控制不住。」
「那現在能控制住了嗎?」
崔梔從鼻腔里嗯了一聲出來,崔槿這腦子也有點亂了,心道這姑娘家嫁人不嫁人的倒真是麻煩,昨日還在為昭王說的事煩心呢,今日又出了崔桐這事,更加讓她對這事不喜了,若是能不嫁人就好了,這長寧侯府的日子多舒坦啊,嫁人了什麼煩心事都出來了,只是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徐氏就是再疼她,也不可能由著她不嫁人的。
就像徐氏說的,女兒家總是要多寵一些,不像兒子,到哪裡都是佔便宜的,這女兒家出嫁了,遇見個不好的夫君,妯娌,婆婆,小姑子,隨便哪一個都夠受罪的了。
同崔梔各回了各的院子,歪在榻上思考人生大事,想著想著便陷入了沉睡,這一覺睡的可夠沉的,雙柳見她累了也沒打攪她,迷迷濛蒙中聽到有人在說懶丫頭懶丫頭,崔槿睜開眼睛就見紫巧站在那裡對著小雨比劃著拳頭,小雨在籠子里蹦噠蹦噠著也不往紫巧看,雙柳見崔槿醒了,忙端了杯茶給她潤喉,紫巧一見她被吵醒了,拿個小棒在小雨頭上輕敲了一下,小雨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紫巧直接把它拎了出去,也不知跟誰學的,碰一下就跟要了命似的。
崔槿喝了茶,將杯盞遞給雙柳問什麼時候了,雙柳接過杯盞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低頭道:「到用午膳的時候了,姑娘可要用膳?」
她這麼一說崔槿倒真覺得餓了,睡了這麼一覺倒像是勞作了一天似的,可見這睡覺也不安寧,倒覺得越睡越累似的,崔槿摸著脖子同雙柳說了,雙柳笑著回道:「那是姑娘前些日子都起的太早了,這疲勞都積壓到一起,這一猛然一睡可不是越睡越累嗎?」
崔槿打趣道:「你這丫頭倒是懂得多。」
「這不是姑娘您以前說過的嗎?」雙柳彎著腰將崔槿愛吃的幾樣菜擺在她面前,將筷子遞給她,崔槿接過筷子道:「我說過這話嗎?」
紫巧收拾了小雨,走進來道:「姑娘以前睡不醒的時候可說過好幾回這話呢。」
這話就是說崔槿為了睡覺找借口了,崔槿笑著對紫巧道:「你這丫頭居然敢打趣我,小心我像罰小雨那樣罰你。」
紫巧嘻嘻笑了一下站在後頭不說話,她是在映蘭被趕出去后頂上來的,崔槿看中的是她做事穩妥,性子活潑,不像有的丫鬟那麼死板,你一說罰她,她就當真的跪到地上請罰。
崔槿吃了兩口菜便聽雙柳在一邊說她二哥今天來找她了,崔槿點了點頭,問:「那我二哥有沒有說什麼啊?」
雙柳搖搖頭:「二公子見您睡了便吩咐不打攪你,奴婢問二公子有什麼事,二公子說就是來看看您,然後就走了。」
吃了午飯後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紫巧呀了一聲,走到窗戶便看著外面道:「下雨了。」
雙柳不解道:「下雨了你這麼開心,以前下雨也沒見你這麼開心啊?」
「雙柳姐姐,今兒可是立秋。」
「立秋怎麼了?」
崔槿也饒有興緻的看向紫巧,紫巧靦腆一笑:「我以前小時候聽我祖父說立秋這日不下雨,那說明接下來的二十四天就不好過了,民間呢把這二十四天叫做二十四個秋老虎,咱們這裡日子還好些,民間百姓的日子可就不好熬了,我今早起床見沒下雨還擔心今天不下雨呢,沒想到這會就下雨了,下雨了好啊,接下來這日子也好過些。」
紫巧不是侯府的家生丫頭,是小時候家裡面吃不起飯被賣進來的,所以她小時候是吃過苦頭的,不像雙柳,雖然是個丫頭,卻從小就生在侯府里,沒吃過什麼苦頭,紫巧可是真真切切的見識過這秋老虎的威力的,大夏天的熱的像火烤的似的,農民從莊稼地里回來,男人全都脫的赤條條的,光著膀子到處跑,女人就披個擦汗的巾子在頭上,那擦汗的巾子拿下來都能擰出水來。
小孩子熱的哇哇大哭,有的婦人要下地,家裡沒有人帶孩子,就把孩子帶到田地里丟到地頭去,孩子熱哭了就拿個大盆子到水池裡打滿水將小孩子放在裡面,可那水沒一會又被太陽曬的滾燙,小孩子又會被熱哭,哪像侯府這裡熱一點就冰盆子不斷,就這樣流了一點汗就要沐浴更衣,那農民啊,熱狠了在田地里罵娘,抬頭看一眼太陽,抹把汗,還要繼續埋頭干,回去的時候路過水池子就直接在裡面洗一洗了,回去吃完飯,倒頭就睡了,哪有那麼多講究。
紫巧被賣的時候,負責到她們那裡收人的婆子一去,全家就開始哭了起來,那婆子說被賣了可比留在家裡享福,當時還覺得她在哄人,哪有被賣了還享福的,如今看來那婆子說的一點都沒錯,在這侯府里做事,每個月領月錢還能貼補家用,是要比在家裡少受罪,只是不能同家人在一起,也見不著什麼面,月錢都是托同鄉的人給家裡遞迴去的,但凡家裡還能吃上飯的,也不會就這麼把閨女給賣了啊。
都說父母狠心,可家裡看著一家老小,不賣一個,就要餓死好幾個,這手心手背的都是肉,也只能犧牲一個,保住剩下的了,普通老百姓這些日子可不好熬啊,都是飢一年飽一年的,大人有吃的都省給孩子吃了,實在沒糧了恨不得讓孩子喝自己的血,只是這大人吃不飽飯,那田地里的活又不好乾了,逢上個蝗災澇災的,癩蛤/蟆在地里翻個身都能看到白肚皮。
紫巧每回同崔槿說起她小時候的事總是皺著眉頭,雙柳就在一旁笑她也是個憂國憂民的,紫巧就嘆氣,雙柳沒經歷過這些,不知道那種眼瞧著家裡的孩子就要被餓死卻無能無力的絕望感。
「是不是和我們去的莊子上是一樣的?」雙柳問。
崔槿噗嗤一聲笑了:「那可跟我們莊子上不一樣。」她們的莊子都是最好的土地,一塊瓜果菜地都好多人供著才每年養出最好的瓜果蔬菜送上來,哪能和紫巧說的是一樣的。
雙柳嘟囔道:「姑娘又沒去過,姑娘怎麼知道?」
崔槿還沒說話,就聽紫巧道:「你以為姑娘是你啊?」
雙柳聽了她的話,作勢要打她,對著崔槿說:「姑娘快管管這丫頭吧,這都反了天了。」
紫巧往後躲,也沒看後面來了人,直接撞了上去,那小丫鬟被撞了個踉蹌,往後退了兩步,見紫巧也差點跌倒,急忙道歉:「對不起紫巧姐姐,您沒事吧?」
紫巧擺擺手,問那小丫鬟怎麼了,小丫鬟對著崔槿行了一禮,解釋道:「奴婢見外頭小雨在叫,過來問問姑娘,要不要把小雨拿到屋檐下,也好避避雨。」
雙柳挑眉看向紫巧:「你把小雨放哪裡去了?」
紫巧低頭:「我怕它亂叫吵著姑娘,把它掛到院子外頭的樹枝子上了。」
「這下可好了,那個大嗓門的,又是個不能吃虧的,姑娘是沒聽見它叫,只怕過往的都要聽見它叫了。」
崔槿笑了笑,道:「沒事,小雨被掛到外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回回都叫的撕心裂肺的,也不差這一回了。」又對著進來稟報的小丫鬟吩咐:「去把它拿進來吧。」
那小丫鬟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等到小雨再一次被帶回來放到窗戶前的時候,它整個身子都已經濕透了,倒是沒叫,就是耷拉著腦袋一副不願意看人的樣子,崔槿一見它這樣子就覺得身心愉悅,大抵是因為它是昭王送來的,虐不了昭王,就虐他送來的鸚鵡,還有就是這鸚鵡特煩人,整日嘰嘰喳喳個不停,還經常嘲笑崔槿,你說你本來就挺招人煩的了,還這麼不識抬舉,那能不吃虧嗎?
雙柳調笑道:「小雨淋了雨,變成了落湯雨。」
這一屋子的主僕竟是沒有一個可憐小雨糟了罪的,小雨在籠子里蹦躂了兩下,抬頭四十五度仰望上方,一副傲視眾人的樣子,就更加欠扁了。
徐氏派香雪送了一罐茶過來,說是溫茂茶行新出來的茶,今日派人給侯府送了幾罐嘗嘗,雙柳笑著接過來道:「這溫茂茶行倒是大方,每回出了新茶都往各個府上送,也不怕虧了本。」
「生意人總要找些法子擴大營生的,這溫茂茶行的老闆是個精明人,短短几年就將茶行開的那麼大,定熙城裡那麼多的茶行,這倒是個好方法。」
雙柳接道:「主要也是茶好,姑娘愛喝,若是不好,又有誰去買啊。」
崔槿笑了笑不說話,都說溫茂茶行的東家神秘,幾年間就將一個小茶行開到如今的定熙第一大茶行,每年店內也只見管事不見東家,想起幾年前溫茂茶行的夥計過來送茶都是求著侯府管事的給通報的,白送的還要求著人收下,也是有趣,當初為了招攬客人的做法,難得的是如今茶行已經那麼大了,還在堅持著給各府送茶,哪個府上也不缺這點茶錢,喝了好了自然就去買了。
「奴婢去給姑娘泡茶,姑娘嘗嘗怎麼樣?」
崔槿點頭,吩咐道:「泡一盞給你香雪姐姐。」
雙柳應了一聲:「奴婢曉得的。」
香雪擺手道:「不用了,多謝姑娘,奴婢這就要回去了。」
香雪是徐氏身邊伺候的,崔槿也不同她客套了,讓紫巧送了她,從一旁抽一本話本子靠在榻上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