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嫉妒
承毅見到靖軒和美璃興高采烈，拍了拍美璃的頭，又和靖軒互相取笑幾句，心情好得對梓晴都和善了許多。他向靖軒介紹與他同去江南的若鴻，若鴻是安郡王的兒子，大家以前就認識，這次同行承毅才與他熟絡起來，十分投契。他與若鴻態度親厚，靖軒便對若鴻也多了好感，三個男人說起話來，梓晴和美璃插不上嘴。
梓晴不高興地嘟起嘴，向美璃使眼色，讓她把靖軒弄走。
一輛馬車來的有些急，發出吱吱嘎嘎地響聲，美璃和梓晴百無聊賴，聽見聲音回頭見若鴻的妹妹若羽正被丫鬟扶著從車裡下來。
美璃和梓晴都認得她，但並不太熟，一來安郡王並不算京城的風雲人物，家眷進宮次數少，二來若羽不太說話，不太引人注意。
原本在和承毅、靖軒暢快交談的若鴻看見妹妹，一臉喜悅，疾步走過去拉住妹妹的手。
若羽喜極而泣，自責地開口：「額娘不許太早出門，我險些來晚了。哥……你怎麼變得這麼瘦？」
若鴻搖頭，「還說我，你看看你！這一年多沒長高，也沒長肉！」
梓晴看得直撇嘴，不屑道：「不知道還以為是夫妻呢！兄妹倆至於這樣嗎？」
美璃也一直看著，聽了梓晴的話，才慢慢地說：「我真希望有個這樣的哥哥。」
承毅和靖軒也走過去，若鴻把妹妹介紹給兩人，若羽有些難為情地向兩人福身，抱歉道：「請兩位貝勒爺別見笑，太久沒見哥哥了，實在想念。」
承毅和靖軒對她也很和氣，若鴻這樣疼愛妹妹，若羽溫柔又得體，讓他們也不由與她說話的態度也輕軟起來。
梓晴和美璃有些慌，互相看一眼，都皺起眉。
靖軒要給承毅和若鴻洗塵，把酒細談此行經歷，承毅自然贊同，若鴻卻不好意思地搖頭拒絕，說要回家先給父母請安，再和家人敘敘離情。靖軒和承毅表示理解，目送他們兄妹倆先行離開。
梓晴拉了美璃一把，小聲道：「快！還等什麼呢？」
美璃趕緊跟上她。
梓晴走到承毅面前，不容拒絕地說：「你走了一年，既然回來了，我當然要請你吃頓飯！我有好多話想同你單獨說。」她理直氣壯，說到「單獨」兩個字的時候還拿眼冷冷瞟著靖軒，覺得他提出給承毅洗塵很沒眼色。
承毅看了她一眼，也明白她想表達想念的意思，卻讓人很不舒服。
靖軒故意撇開眼看過路的人，不理會梓晴的挑釁。梓晴和美璃真是物以類聚，一個仗著公主額娘，一個扒著太皇太后，對別人頤指氣使似乎是天經地義似的。
承毅挑嘴角笑了下，「好啊。」
梓晴和美璃都有些喜出望外，沒想到承毅答應的這麼痛快。
承毅看了看後面車上的行李，「去之前，我先把江南帶回來的禮物給你們吧。」說著拉起美璃，梓晴不甘被冷落，趕緊掛在承毅的另一隻胳膊上。承毅也沒推開她，一左一右拉著她們到行李車前，吩咐下人搬箱子。
靖軒好笑地看著，對承毅的把戲心領神會。
承毅命令下人打開一口箱，裡面胭脂花粉釵環配飾裝得滿滿當當，梓晴和美璃出於女孩子天性，很容易就被這些精巧之物吸引了注意力。美璃還驚喜地問：「這都是送給我們的嗎？」再抬頭，承毅已經和靖軒騎上馬，跑出幾丈遠了。
梓晴氣得把手裡的胭脂扔在地上，跺腳道：「你等著！」
好好一場接風弄得不歡而散，梓晴無精打采地問美璃怎麼打算。
美璃支吾了一下，「我……我就回宮了。」她小小撒了個謊，老祖宗發現她偷跑出宮，又在昨天那種情況下，肯定惱上加惱，她這一回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有出宮的機會。
「也好。」梓晴也沒懷疑，帶著梓郁等人垂頭喪氣地走了。
美璃鬆了一口氣，真怕梓晴非要和她一起回宮。她長長地嘆氣，在寒冬里吐出一道白白的霧，又要等么？
每當像現在這樣想要放棄，她就會對自己說，只是沒有足夠的機會讓靖軒解她而已，或許下次，或許下下次，他就會看到她的真心。
現在她已經騎虎難下，不能白惹老祖宗動怒一場，所以……還是去慶王府外等他吧，只希望他和承毅哥別喝得太久。
靖軒心情不錯地騎著馬緩行回府，承毅和他細談了一年多來的事情，雖然皇上吩咐的差事辦得不算圓滿，也算能應付。好兄弟回了京，相聚暢談，很久沒這麼輕鬆愉悅了。
他發現角門的石獅子邊露出一截披風，靖軒覺得有些眼熟，下馬走過去，不由一陣煩躁，「你還沒回宮？」
美璃又冷又餓，倚坐著昏昏欲睡，驟然聽見靖軒的聲音吃了一驚，想站起來，腿早麻了。
靖軒皺眉，經過這一天的折騰，她小小的臉龐早就沒了血色，嘴唇都乾裂了。現在日已偏西，她就這麼整整等了他一天？
「走，跟我進去。」靖軒向她伸出手。
美璃看著他那隻骨節勻稱的手，沒有馬上去握。其實……她從來沒敢握過他的手。她拉過他的袖子，袍擺，從來沒拉過他的手。記得那年額娘過世，年幼的她雖然不明就裡仍然感到傷心，額娘獨自走了，沒有帶上她。阿瑪握住她的手，很暖和，他說，美璃，你還有阿瑪呢。
阿瑪手中傳來的溫暖，安心，從她那麼小的時候就銘刻肺腑。
她不敢去拉靖軒的手，是……怕他甩開。
離溫暖很近的寒冷，比任何傷人的話語更能刺痛心扉。
她怕，所以從沒敢試。
靖軒等得不耐煩，乾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先進府吃口熱的吧。」
她的這種一廂情願，比梓晴的強人所難更令人討厭！他沒讓她等，沒讓她在寒風中這樣眼巴巴地盼他回來！她就這樣，把這種莫名其妙就背上的歉疚感強塞給他！
該說的他都說了！發狠地說他不喜歡她，婉轉地說他把她當妹妹，可她怎麼就聽不懂？怎麼就不死心！
進府？美璃回過神，連連搖頭。
她可不是第一次來慶王府找他！他會隨便吩咐管家給她備一桌客饌，像招呼最普通的訪客一樣，按禮儀冷冰冰地款待她。他根本不會陪她，她不緊緊跟著他，盯著他，根本沒機會再見他的面。
「我……我不餓。」她又撒謊了，「陪我去買點兒東西吧。」她哀求地看著他。
靖軒沒有立刻回答，雖然明知是她的小把戲，卻沒忍心揭穿。
「好吧。」他答應了，有點兒不情願，這種感受就好像他明明不想借錢，她非要塞給他銀子，當他的債主！「你想買什麼？」他淡淡地問，決定帶她去最近的鋪子，趕緊買完，把她送回宮去。
見他答應，美璃雀躍起來，蒼白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人也頓時明麗了起來。「陪我去蜜林齋吧！」她眨了眨眼，狡黠地說了個比較遠的地方。
靖軒懶懶地應了一聲，不想與她再計較。
看她虛弱瑟縮的樣子，靖軒嘆了口氣，「上馬。」他托住她的腰，輕鬆地把她扶上了他的馬。美璃還想推辭，想和他並肩談話，可是……靖軒為她牽著馬，緩步而行，有種說不出的親密和寵愛，她的心裡甜甜的，捨不得拒絕了。
沿途走過東市，很多店鋪都關了門，只剩幾份賣包子餛飩的攤子。
靖軒看了看，停步買了兩個熱騰騰的包子遞給美璃。
「你看，都這個時辰了，即使去了蜜林齋也關門了，你要買什麼，回頭我買給你。」他為了哄她早點兒回宮，壓著脾氣說。
美璃吃著包子，嘴裡暖暖的，心裡更是，靖軒哥哥對她，還是留心的。
本就擔心回宮太晚，更沒辦法過老祖宗這關，聽靖軒這麼一說，她也遲疑地點了點頭。
靖軒解脫般挑了挑嘴角笑了一下，「我送你回宮。」
靜嫻靜恩買了衣料從店裡出來，沒想到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催著丫鬟下人們快點回府。
「姐，那……是靖軒嗎？」靜恩正要上馬車，從車后探頭看，不太確定，「他馬上坐的是美璃？」她看清了，尖著嗓子聲都岔了。
靜嫻冷笑，「靖軒不是對美璃愛答不理的么，看來也是裝腔作勢。」
靜恩難過地吸鼻子，「那……美璃要當慶王福晉了。」
靜嫻哼了一聲沒回答妹妹的話，憑什麼？美璃這個破落戶的女兒憑什麼就佔了這麼多好事？老祖宗寵她，接她入宮，將來……她還要成為地位顯赫的親王福晉，永遠壓在她們頭上耀武揚威？
靖軒和美璃走到宮門口，天已經全黑了。
美璃遠遠地就瞧見申嬤嬤和幾個宮女站在那兒，雖然看不清表情，但焦灼的情緒卻十分明顯。
「靖軒哥，你回去吧，這段我自己走。」美璃慌慌張張地下馬。
這個提議正中靖軒下懷，已經天黑，他送美璃回宮難免又惹什麼口舌，任由她小跑著進了宮門。
申嬤嬤看見美璃，又怨又憂，眼淚都下來了，「格格！你可惹了大麻煩，太皇太后動了真怒了！」
美璃嚇得手腳哆嗦，拉著申嬤嬤也哭了，「怎麼辦，怎麼辦？」
「快去領罰吧。」申嬤嬤拽了美璃就走，幾乎跑起來。
美璃並沒見到太皇太后，玉安姑姑冷冷地從殿里出來，說老祖宗現在不想見她，讓她好好抄經，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說。
美璃默默流淚，進宮這幾年，她的確沒少闖禍，可老祖宗從來沒有不想見她的時候，這次……她太過分了嗎？會不會從此老祖宗就不疼她了？
玉安進暖廳向太皇太后復命，「老祖宗，您的苦心，美璃格格能明白么？」玉安苦笑，對美璃有些不以為然。
「明不明白，也要狠狠關她一陣子！免得將來膽子更大了，闖出什麼不可收拾的禍事！」
玉安點頭，這個美璃格格仗著老祖宗的疼愛，越來越離譜。別說她只是太后的遠親，就是正根正脈的公主格格也不敢這麼放肆！
「都知道您疼美璃格格，懲罰的樣子的確該做足，免得又起什麼非議嫉妒。」玉安不咸不淡地說。
太皇太後點頭，「為她的將來想，我真是破例給美璃很多恩典，對她是好事，也是壞事……還是儘快讓皇上賜她封號，指門親事，這樣就塵埃落定，也不必為她如此擔憂了。」
玉安低頭，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