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族長
漫天大雨傾瀉而下,每一滴雨珠都重重砸在白衣女子的身上。她披頭散髮地坐在泥土地里,身上單薄的衣物被完全浸濕,蒼白的手半握著手心向上放在大腿上,指腹密布著無數細小的傷痕,卻已流不出鮮血。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凄慘地一咧嘴角,手指間一閃一把銀色的短劍就出現在她面前,她雙手將它反握直刺向自己的胸口,卻在一陣劇烈的震動之後,眼看著那柄短劍的劍刃碎成數塊,落在她的裙擺上、地上。
女子仰起頭望向天,從臉上流下的不知是淚水亦或是雨水,混雜在一起經過順著脖頸沒入衣襟。終於,她支撐不住向左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幅場景長亭夢到過許多次,她毀壞了「月輝」,倒在了冰冷的雨中,夢境戛然而止。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醒來,而是在雨幕中看到了另一個身影,銀藍色的家紋,紺青色的眸子,周身籠罩著一層不可視的天力罩,把雨水隔絕在外,衣角鞋邊都沒有沾到一絲水汽。
他走到側躺在地上的女子面前,搖搖頭嘆了口氣,認命似的伸手取出一條毛毯裹在她身上然後抱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這才驚醒一般地睜開眼睛,撐起身子坐起來迷茫地在屋裡四處望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傳進屋內,天還是昏黑的,離天明大約還有半個時辰。寒風從窗戶縫鑽了進來,使得木窗時而拍打著窗框。
她閉上眼睛頓了兩秒又睜開,才想起文朔寒說有準備工作昨晚上沒來,大概這就是她把那個夢做了下去的原因吧。
長亭抬手使出一道天力將窗戶合上,拉了被子又躺回柔軟的褥子中。她直直地看著上方的床帳,確實怎麼也睡不著了。
「朱羽,你醒著嗎?」長亭將自己裹成一團,只露出個臉在外頭。
「睡著了。」清朗的少年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微微一笑沒有在意他這明顯的謊話。
「我還沒有問過你,當初你不是去了言靈族的秘境,後來怎麼樣了?」長亭道。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朱羽的聲音帶上一絲疑惑,他其實不是很願意提起那一段時間的經歷,因為正是他在那時離開了長亭的身邊,後來有些事情才會不可挽回。
「那時候有一次下了很長時間的雨,我也是正好想起來而已。」長亭閉上眼睛聆聽著窗外的滴答雨聲,覺得心中平靜下來。
那個夢中新出現的身影是寒宵,根據她已找回的記憶推算「月輝」碎掉的時間,那一幕大約就發生在朱羽去言靈秘境的時候,但她仍記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朱羽又不告訴她,寒宵行蹤不定,且她至今不敢相信她會與寒宵其人過從甚密,他可是個標標準準的寒家人,正經古板到了一定程度。
「那時候的事都記起來了?」朱羽試探性地問道。
「還沒有。」長亭道,「我不是說了,前世把我的記憶分藏在了很多個不同的地方,我這才找回了一處而已。」
「我早就說過你是個麻煩的人,以前坑別人,這回把自己也坑到了。」
「哈哈,是我自作自受,那也總比沒坑自己的機會好啊。」長亭笑得顫抖了身子,自嘲似的眨了眨眼睛。
「……」朱羽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立時掉轉了話題,「那次去言靈秘境也沒出什麼大事,底下有人想造反,我過去坐了會兒鎮,砍了幾個不識相的,就是這樣。」
「言靈族中竟也會有這種人?」長亭向來聽說他們是很團結的一族,竟也有叛亂分子存在?
「松棠她……並非先代族長的直系血親,而且身為人數偏少又力量強大、令人忌憚的女性言靈,她的阻礙比其他人要多得多。」朱羽解釋道,他當年幫助松棠坐穩了族長的位子,這也是松漓極度討厭他的原因之一,他親手將一個重擔壓在了他姐姐的肩上,即使那是松棠自己的意願。
「真是令人佩服的女子。」
長亭又在床上窩了一會,然後披著被子下了床,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葯浴,正好等到天明的時候出了門,往蘇潼她們的小院飛去。
落地的時候她們已經全部都起來在院中活動身體了,見她來正整齊地躬身向她行禮。
「起來吧,我給你們點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長亭從納戒中翻出幾十瓶丹藥,外加昨晚在黑市淘到的做防身用的低級稀有靈器,分給四人,「我看過規則,初級比賽中不允許服食增強類的藥物,在一場賽事的過程中服用恢復類丹藥也禁止,不過在之前和之後可以,這次都是給你們在兩場比賽之間的間隙補充體力的,這些應該夠吃到複試,萬一不夠的話差人再問我要。」
見她們有些目瞪口呆地接下,長亭也猜得到她們在想什麼,又道:「不用顧忌,也不用節省,這些都是平日里空閑的時候煉製的,我賣也賣了快千瓶了。」
千瓶……這些可都是六級、七級的丹藥啊……雖然是最普通的品種,但這也……太壕氣了……怪不得主子往日里揮金如土,原來倚仗的是這麼深厚的財力。其實她們還不清楚長亭的火魂里儲藏著多少五級的稀有丹藥,要是知道了恐怕得被驚得合不上嘴。
長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回府乘馬車來到墨府,她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呢,洛清溪正站在門前,見她來了立刻飛躥上馬車讓車夫駛離這裡。
「怎地如此火急火燎的?」長亭有些好笑,替她拉正她的衣襟。
「誒喲……你可不知道,義母昨晚上跟要送我上戰場一樣,我這可是好不容易說服她別讓一大群人跟我一起去。」洛清溪皺著個小臉,鬆了口氣,「我有點怕要是到了去青玄的那日可怎麼辦,我還記得當時我義姐可是鬧得差點來不及去學院……」
「呵呵,心疼你一會兒。」長亭眯眼一笑,然後轉身掀起車簾對車夫道,「拐去長清樓的側門。」
「是。」
「等等?!我的事就這麼揭過了?!」洛清溪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長亭。
「不是說了,只心疼一會兒。」她迅速擋下洛清溪要來捏她臉頰的手,「省點力氣,你的傷還沒完全恢復呢。」
「哼!」洛清溪故作生氣地鼓起雙頰,側過頭不再糾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