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麻花辮子
這個新的想法,讓我有點微微害怕起來:讓我們為之堅持,並且會不怕犧牲、不怕艱難的完成任務的主要原因是我們有著偉大的信仰。我相信飛燕應該也是有的,但是,這個偉大的信仰如果與她那盲人特殊的吝嗇心結衝突的時候,她是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我想,這可能也將會是我們葬密者隊伍中的一個相對來說容易出問題的環節吧!而且這個薄弱點,是出在我們最為核心的戰士飛燕身上。
但飛燕卻沒有和我一樣冷靜。我感覺得到她的心跳在加速,黏著我的身體越發溫熱柔軟。我想,她應該也感覺得到我和她一樣,被無邊的黑暗包裹著。
這時,身邊近在咫尺的悟空,也不過是背對著我們。於是,飛燕的臉蹭到了我的臉上,那絨毛在我臉上緩緩地滑動著。
我伸出手,將她環抱住。飛燕就勢轉過了身,貼到了我的嘴唇上……
面前的悟空應該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故意咳嗽了一下,接著站起,小聲嘀咕道:「我去前面觀察下。」說完便往前走去。
飛燕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她的嘴貼到了我耳朵邊上,用好像是蚊子咬人的聲音說道:「這幾個月,我每天晚上都想你。」
我被她這一刻流露出的真實情愛感染,也小聲說道:「我也是,昨天我兩次墜下懸崖時候,最想看到的人,也就是你了。」
飛燕「嗯」了一聲,雙手像是一個繩套,將我扣住,然後她往後倒去,徑直躺到了地上。我貼身壓到了她身上。
那年代的人始終還是保守,就算情愛濃烈,始終也不過是耳鬢廝磨,並不會逾越雷池半步。我倆繼續親吻著,傻傻地摟抱著對方,隔著衣褲感受著對方的身體。那樣持續了有一二十分鐘后,我清晰地聽到飛燕的鼻子突然響了一下,是那種突然之間深吸一口氣的聲音。緊接著,她本來柔軟的身體一下子變得生硬起來,脖子還朝著我們最初來的方向扭了一下。
我不明就裡,雙手撐起對她小聲問道:「怎麼了?」
飛燕沒吱聲,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依稀能夠分辨出她眸子的位置,有著她那獨特的、能夠在再黑的黑暗中,也發出的微光。她將身體微微欠起,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就算看不見,我也能感覺得到她的臉還是朝著山洞入口的方向,甚至感覺她的鼻頭似乎在微微抖動一般,就像她平時努力捕捉什麼氣味的時候那樣。
終於,她將我輕輕推開,繼而蹲到了地上。我便更迷惑了,繼續問道:「是不是敵人進來了?」
飛燕沒有馬上回答我,繼續保持著一個面對著那邊靜止的姿勢。半晌,她扭過頭來,探到我的耳邊:「小王同志,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希望你明白與相信,你是我唯一想要沈頭安排結婚的人。」(那年代革命隊伍裡面的年輕人要結婚,需要一些程序與流程)
我便更加迷糊了,但又不敢把說話聲音放大,我倆的對話都輕得好像只是氣息在流淌一般:「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飛燕還是貼著我的耳朵:「沒什麼。只是……只是……小王,只是對方馬上就要靠近了,我害怕有危險而已。」
我這才明白過來,飛燕聞到了對方已經靠近,而且這一次應該是我倆又一次一起面對與敵特的小型戰鬥之前的時刻。戰鬥是無情的,並不會因為我與她的難捨難分,就因此將活下的權利專門釋放給我們。
我點了點頭,同時也意識到我的點頭,她壓根就看不到,最多通過氣流的流動而感受。於是,我將握著她的手捏得更緊了:「飛燕,這次任務回去后,我們就結婚。」
飛燕「嗯」了一聲。我倆重新回到了最初我們並排蹲著的姿勢,靜靜地恭候著我們的目標到來。
大概又持續了三十到四十分鐘,我終於看到了入口方向,有了一道淺淺地光線。因為在黑暗中躲得久,所以暗處的我能夠清晰地窺探到遠處的這道光明。這時,悟空從我們前方不知道是什麼位置緩緩退了回來,和我們再次蹲到了一塊。而潛伏在另一邊的沈頭他們,這一會應該也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從最初看到那道淺淺地光,到看清楚對方的人影的過程,竟然持續了十幾分鐘。我們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朝著我們這邊邁動步子的對方,是五個人,不過其中是不是有女人,倒是分辨不出來。因為他們的個子都不矮,穿著和我們一樣的軍裝。要知道那年代的軍裝都比較肥大,所以並無法遠遠的看出對方的身形,自然分辨不出男女。
到近了一點后,才發現走在最後的那個人,還真的應該是個女人,不過那個女人的個子特別高,比前面那幾個男的都要高上不少,最起碼到了一米八以上了。他們互相之間都沒有說話,就只是最前面的一個人舉著一支火把,另外三個男的在他身後並排跟著。那女的落在最後,沒有帶帽子,留著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
更近一些的時候,我們終於可以看清楚他們裝束的細節:沒有肩章領章的軍裝,像是地方上的同志。我和悟空、飛燕都緩緩舉起了手裡的手槍,另一隻手摸出了有著足夠電源的手電筒。
到對方終於走到我們與沈頭等人潛伏的中間位置時,悟空最先發出了「吱」的一聲。那些猴在吱聲后同時怪叫起來,讓那五個可能是敵特的傢伙嚇得一跳。緊接著,我們一起按亮了手電筒,六道光逮著他們的眼睛照去,然後大夥一起朝前衝去,嘴裡喊著:「繳槍不殺!」
我們的手指都緊緊地扣著扳機,臆想中的對方,會在瞬間露出猙獰的嘴臉,朝著我們做出魚死網破的反擊。可奇怪的是,對方好像早就知道我們會要伏擊他們一般,全部站得好像是標槍一樣,立在原地不動,而且也並沒有做出舉手投降的動作,好像我們這煞有其事的突襲,只不過是過家家一般的小孩子把戲。
站在他們最前面舉著火把的那個人陰沉著臉,最先說話了:「是不是511?沈木人同志有沒有和你們在一起?」
他說出的「511」就是我們在部隊中的正規番號,只是這個在其他隊伍中看起來有點奇怪的番號,是我們對內與對外也都一般不提起的,很多人甚至都只知道我們「葬密者」這個代號而已。
他們說出這話的同時,我們六個人都已經近到了他們身前,將他們團團圍住,並各自用槍口對著他們。沈頭率先開口:「什麼511?沈木人又是誰?你們是什麼人?」
那個舉著火把的漢子將頭微微抬了起來,另一隻手將自己的軍帽摘了下來,他的臉在火把近距離的照射下,顯得很猙獰。只見他的臉上,布滿了橫肉。如果說瘋子臉上的橫肉,是他長相的一部分而已。那這個漢子臉上的橫肉,就顯得好像是刻意貼上去的那種。怎麼說呢?打個比喻吧:通過正常的體能訓練練出來的鼓囊囊的肌肉,給人看到后感覺是正常也順眼的。但是通過強化訓練搭配高蛋白與高熱量食物而練成的肌肉,就顯得特別不自然。而這一會這個舉著火把的漢子,他臉上的橫肉就是後者,感覺非常不自然,好像是臉上的肌肉通過刻意的培養與鍛煉,人為製造出來的一樣。
他面無表情,眼神中沒有一絲絲害怕的味道,望著我們繼續大聲說道:「目前進入到這個岩洞的人員,據我們所知,只有511的同志和兩個康達縣地方上的人。看你們人數,應該是已經和你們511的領導沈木人同志匯合了吧?哪一位是沈木人?請站出來說話!」
「你說的沈木人就是地上這具屍體吧?」沈頭歪著頭,像一個兵痞般弔兒郎當的模樣湊了上去,手裡的手電筒朝著不遠處地上橫著的霍步高的屍體照去,並將手電筒光照到了霍步高臉上。在做出這一系列動作與說話的同時,沈頭的身體好像很無意地,朝著舉著火把滿臉橫肉的漢子靠了靠。
我明白,沈頭是在感受對方在猛然看到敵特霍步高時候心情的變化。要知道沈頭並不能清晰洞悉別人的思想,但是別人情緒上的變化,他始終還是能夠感受到的。
「沈頭,他們是自己人。」飛燕突然朝前跨出了一步,站到了這五個神秘人與沈頭的中間,對著沈頭很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