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飛燕無恙
高松扭過身來,他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滿了整張臉。高松抬起手,把臉上的眼淚抹了一下,接著站起來:「不遠,就在那邊的山坡下!」說完他帶頭往前面走去。
沈頭追了上去,搭住了高松的肩膀:「唉!高松同志,你們怎麼這麼傻呢?對組織上一點都不信任嗎?」他的話語變得柔和了很多,帶著關切。可他的腦袋卻轉了過來對著我使了個眼神。
我遲疑了一下,意識到沈頭之所以搭他肩膀的用意。我再次把槍舉起,正對著高松的後背,然後跟著他倆身後,往前走去。
高松自然沒有發現身後我的小動作,他又嘆了口氣:「我高松生死都是國家的人,我理解上頭對胡品慶案處理結果那麼匆忙與武斷的原因。但是,作為一方父母官,自己的轄區里可能有敵特潛伏,會是我願意看到的嗎?再說了,我和老焦也都是眼裡容不下沙子的耿直人,要我們像翻過一頁書一樣,把匯龍山裡這個情況翻過去,我們做不到。」高松頓了頓:「我們真做不到!」
「你們就沒懷疑過胡品慶嗎?當時結果不是通告了嗎?是胡品慶造謠!」沈頭故意說道。
「不關胡品慶的事,他那次遇到的情況只是個導火線罷了!沈同志,我們大通湖周邊幾個縣鎮的領導幹部,其實一直對解放前匯龍山裡出現的情況各自有著看法。可是我們的新中國是稚嫩的,我們不能因為一些傳言而武斷的做出某些決定,讓廣大群眾人心惶惶。胡品慶同志反映的問題,之所以被我們第一時間反映了上去,也就是我們確實想要弄清楚匯龍山裡到底有什麼古怪。」
「哦!」沈頭點了點頭:「你是說當時國民黨在匯龍山裡建軍工廠的事吧?」
高松一愣:「你怎麼也知道啊?」
沈頭勉強地笑了笑:「我也只是聽說。得!你給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松點點頭,可接下來他說的那段關於軍工廠的故事,和沈頭說給我聽的差不多,無非就是當年國民黨軍隊抓走了很多壯丁,可最後沒一個人回來。並且匯龍山裡也沒有任何動過土的痕迹這些。
沈頭沒有打斷他的話,安靜地聽完了。高松說完后咳嗽了幾下,接著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當時是跟在他們身後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我居然朝著那口痰望了過去。只見那口痰黏黏的,裡面居然全部是紅色的血絲。我忍不住對著他喊道:「高……高同志,你痰里有血啊!」
高松回過頭來微笑著看了我一眼:「沒事的!已經一兩年都這樣了,只盼著死以前,能夠為組織上還發點光發點熱,反正也這把年紀了。」
我肅然起敬,打從心底地對他敬佩起來。沈頭也低頭望了那口痰一眼,沒有再說話。
終於,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陡峭的小山坡。高松指著那個山坡下方說道:「就這裡了,把那堆草弄開,就是我們住了幾年的山洞。你們說的那個什麼飛燕同志,現在就在裡面。」
我們三步兩步地下了山坡,站到了他所說的那一堆茂密的野草跟前。高松一揚脖子,對著裡面就要張嘴喊話。可沈頭的大手,突然猛地掐到了高松的喉結上,讓他沒有喊出聲來。沈頭低聲說道:「高松同志,讓我們來吧!」說完對我甩了甩頭。
我自然會意,舉起槍便走了上去,輕手輕腳地推開那片草。果然,一個只有人腰高的洞口出現在草叢深處。我回頭看了沈頭一眼,沈頭點了點頭。然後我深吸一口氣,往前一蹲,鑽了進去。
我才跨出兩步,腦門就碰到了泥土。我當時第一反應是高松說了假話,這壓根就不是一個他們所棲身的洞,而是他故意把我與沈頭兩個人分開的一個陰謀。我連忙把身子往後一退,要鑽出山洞。突然,我的腳猛地踩空,接著身體一滑,往那邊倒了過去。
我雙手揮舞著,抓住了洞壁上一塊牢固的石頭。黑暗中,我努力張大眼睛,往我腳下的坑望去。那是一個正好夠一個人進出的小洞,看來,高松說的山洞的洞口,其實是在這。
就在我正要往那小洞里鑽的時候,從那裡面清晰地傳出一個男人的「哎呀」聲。緊接著我就聽到了自己這一天一夜魂牽的一記熟悉的叫喊聲:「小王,快拉我上去。」
「是飛燕!是飛燕的聲音。」我趕緊伸出手,往那小洞里探了進去。緊接著,那雙熟悉的、軟軟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用力往上一提,飛燕的半個身子從那洞里被我揣了出來。飛燕探出身後,雙腿還在洞里,只見她用力地往下蹬了幾腳,好像是要踹走什麼東西。
我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抱了出來,往外面一送。然後把另一隻手上的手槍對準了洞深處:「不許動!我開槍了!」
洞里一下鴉雀無聲了,外面的高松可能也聽見我的吼叫聲,他急急忙忙地沖我喊道:「別開槍,是老焦!」
喊這話時,飛燕已經衝出了山洞,她應該看到了沈頭。然後飛燕的聲音在外面傳了過來:「小王,別開槍!抓活的。」
我咬了咬牙,把槍往腰上一插,雙手撐住地,便把腿往下面伸了進去。我那一會不知道是怎麼變得那麼膽大,心裡甚至想著進入到黑漆漆的下面后,要摸黑與對方搏鬥一場。就在這時,我的雙腿被下面的人往上一頂,接著一個男人在下面喊道:「別!我自己上來。」
我拔出了雙腿,下面的傢伙真伸出了手,黑暗中勉強能看到那隻手還在往上想要掰住啥,好使勁。我也沒多想,把他給提了出來。又是一個毛茸茸的長發漢子,這傢伙自然就是高松說的老焦了。我用槍比著他的後背,對他沉聲說道:「老實點!出去。」
他也沒有反抗,自顧自地嘆了口氣,接著我倆貓著腰走出了那個狹小的空間。外面沈頭和飛燕並排站著,倆人的頭靠得挺近,在小聲說著話。沈頭手裡的槍又被他掏了出來,對著站他前面的高松。可能是飛燕說了啥情況吧?我看到他們時,沈頭的槍正在往下放,皺著的眉頭也舒展了一點。
被我帶出來的這傢伙看到外面這幾個人后,立馬對著飛燕說道:「這個女同志,你自己可得給我們作證哦!我們沒有傷害你,我們的出發點可是好的。」
飛燕點了點頭,又對著沈頭小聲說了兩句話,然後轉過身來:「你是焦同志對吧!首先請你主動把我的槍還給我!」
被我押著的老焦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手伸進了自己褲襠,抓著什麼往外拿。我往前跨了一步,搶在他手還沒伸出來前,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東西。就是飛燕的那把手槍。
我把手槍對著飛燕扔了過去,飛燕接過槍皺了下眉頭,然後用衣服往槍上來回抹了幾下,才插進自己腰上的槍套。我見她毫髮不傷的重新歸隊,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我揚起臉:「飛燕,你沒事吧?」
飛燕也對我點了下頭,眼神中卻流露不出我見到她的那種欣喜神情,她淡淡地說道:「沒事!」
沈頭卻笑了笑:「小王,飛燕剛簡短地給我彙報過了,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複雜。高焦兩位同志聽到昨天下午的槍聲趕到現場,發現了鐵蓋,然後救起了飛燕。只是飛燕這丫頭片子也謹慎,沒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之前,沒敢說你還在下面。最後被帶到了這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