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飛燕的頭顱
我「哦」了一聲,沒有在意。年紀輕,總迷信於眼睛所看到的高大威猛,對大白這個模樣,沒有太期待。反而覺得瘋子這號長得本就凶神惡煞的人物在隊伍里矗著,讓人比較放心。
大劉卻沒有像我一樣小瞧人,他上前和大白套上了近乎:「這兄弟一看就知道是個能耐人,沈頭下面都是好兵。」
大白笑得更猥瑣了:「那可不!一個個都是好樣的。」
大劉也笑了笑,扭頭對著沈頭問道:「沈頭,你這部門也是從事秘密工作的吧?一共有多少人啊?」
沈頭瞟了大劉一眼:「全部在這了!」說到這,沈頭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對著大夥沉聲說道:「今天我們的任務還是調查匯龍山裡軍工廠的情況,不過今天一天大夥都要好好的留個心,那就是一路上記得搜尋飛燕的線索。飛燕這丫頭,只要沒死,一定會留下一些標記給我們的。如果今晚還沒有太多收穫,那我們就直接下山,趕回地方,多組織點同志回來,把這匯龍山給整個底朝天。」
大夥異口同聲地說了句「是」字。他們四個人說出這個字時,身體還同時綳得筆直。我看在眼裡,尋思著自己一個宣傳幹事,有幸和他們共事,也必須嚴格要求自己,便也一跺腳,對著沈頭立正了。
我當時想著沈頭接下來的動作肯定是從我們腳下的地道入手,甚至我都準備積極表現下,要去鐵柱的背包里拿鐵剷出來,把這地下挖個頂朝天。可沈頭環視了我們一圈后,目光卻望向了我們身後的叢林,他沉思了一會,大手一揮:「我們現在上山,把山頂那棵樹下面的情況調查清楚先。」
大劉和鐵柱、瘋子以及大白都重重地點頭,跟著沈頭就往山上走。我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也追了上去。心裡反而欣喜起來,再次進叢林里搜索,那麼找到飛燕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我們重複著之前的山路,往山頂走去。路上就大白話多,都是沒個正經的胡言亂語,詢問我和大劉的年歲、以前單位的瑣事,還跟我倆稱兄道弟,整得跟相見恨晚似的。我心裡對他還是很反感,尋思著沈頭怎麼招這麼個人進隊伍,能幫上什麼忙嗎?別添亂就好了。
鐵柱一直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左右看,可能是在尋找經歷了昨晚的一切后,林子里是否有些新的線索。那個高大的滿臉橫肉的瘋子卻刻意地走在最後,他步子邁得並不快,可是和隊伍又貼得緊緊的。我滿腹心事地走在沈頭身邊,聽著大劉和大白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腦子裡卻全是飛燕。
幾小時后,山頂那塊空地再次出現在我們眼前,走在最前面的鐵柱突然大吼道:「飛燕!」吼完他便朝著空地中間那棵大樹沖了出去。我一下欣喜起來,以為他看到了前方飛燕出現在某處,便也一拔腿,追著他跑了出去。可我正前方除了那棵樹啥都沒有啊!就算飛燕是躲在樹後面,鐵柱這一聲大吼,她也應該鑽出來啊!
終於,我看到了鐵柱所喊的飛燕是出現在哪裡,這一發現讓我身子一軟,朝前奔跑的身體直挺挺地撲倒了下去。因為我清晰地看到,在那棵樹的樹梢上,一顆留著女士短髮的人頭孤零零地懸在上面,被風吹過,黑色的短髮朝著我們身後揮舞著,露出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其他人都徑直從我身邊跑了過去,我雙手撐在地上,想要站起來,可發現自己的雙手顫抖著。我不敢相信昨晚還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已經只剩下個人頭了。
我咬著牙站了起來,步伐踉蹌地追了上去。鐵柱手腳麻利地上樹,把那顆人頭摘了下來,再跳下了樹。他雙手捧著人頭,把人頭的臉朝上放著。我把頭湊了過去,心裡還默默地祈禱著,不要真是飛燕啊!
可在鐵柱手裡的人頭那張臉,皮膚倒是黝黑,可五官上全部是刀痕,血肉模糊,讓我們壓根看不清她本來的長相。鐵柱雙眼血紅抬起頭來:「沈頭,是飛燕,不會錯!」接著鐵柱梗咽起來:「飛燕……飛燕犧牲了。」
沈頭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瘋子和大劉站在旁邊,也都不敢出聲。反而是大白走了上前,從鐵柱手裡接過那顆人頭,他把人頭放到地上,接著撥弄起人頭頭頂的髮根來,最後居然扯著一縷頭髮,就要往下拔。
我那一會正傷感著,對他本就沒個好印象,誰知道這小子還要折騰飛燕唯一剩下的頭顱。我一咬牙,捏著拳頭就想上前揍他。
可沈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我身邊,他的大手一把搭到我肩膀上,把我攔了下來。我正要說句什麼,前面的大白卻先說話了:「沈頭,飛燕頭髮不卷吧?有沒有拉直過?」
鐵柱搶著回答了:「她頭髮可直了。」
大白「嗯」了一聲,把手裡已經扯下的那一縷頭髮舉了起來:「這頭顱絕不是飛燕的,你們看這頭髮的發尾,微微有點卷,應該是把頭髮拉直過。」
「不會吧!」大劉打斷道:「舊社會那些官太太發浪,把頭髮弄卷我倒是聽說過,可是把本來卷的頭髮拉直,我可第一次聽說。」
大白點了點頭,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起來:「在我們新中國確實是沒有誰把頭髮拉直,可外國人就有很多天然卷,為了好看故意拉直的。拉直后,新長出的發梢還是照著以前的捲毛長,所以,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人頭,很可能不是我們中國人,而是外國人。」
「外國人有這麼黑的嗎?」我忍不住問道。
大白一聽,那猥瑣的笑又掛到了臉上:「非洲人民比這黑的大把哦!」
「你是說這人頭是非洲人的?」我又瞪大了眼,毛爺爺可是說過,亞非拉無產階級都是一家,是要團結起來一起對付西方帝國主義的。據說非洲那些無產階級兄弟,飯都吃不飽,怎麼可能一下子在我們新中國內陸出現,而且還趕時髦,把捲髮拉直了呢?
鐵柱也冷靜下來,他往沈頭身邊靠了靠:「沈頭,美帝的隊伍里也有黑人。之前大劉和小王他們發現的屍體很可能也是黑人,看來,美帝真的潛入到了我們身邊了。」
沈頭沒有吭聲,他還是看著大白,非常鎮定地問道:「這顆頭顱被砍下來多久了?能看出來嗎?」
大白又低下頭去,接著對著大夥說道:「這個具體時間我還真看不出,如果飛燕在,她可以聞出個大概,不過,這傷口的血還有點粘,應該死了並不久,最多就是昨晚到今晨吧。」
昨晚到今晨,這和飛燕失蹤的時間是一致的。我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我蹲到了大白身邊,去接他手裡的人頭,想要看個仔細。可沈頭在我身後卻說話了:「小王,革命隊伍,並不是禁慾者,我們提倡自由戀愛。但是作為無產階級的戰士,兒女情長的感性思維,左右了自己實現崇高理想的行動,就不是沈頭我能接受的。」
沈頭走到了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看著我:「站起來,像個戰士一樣站起來。」
大劉忙上前把我拉了起來,嘴裡好像故意數落我一般說道:「年紀輕要學會靜下心來,大夥都有過這階段,可得快速成長啊!要不以後沈頭怎麼敢用你啊?」
我面紅耳赤的低下了頭,小聲地嘀咕道:「我……我就是擔心飛燕同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