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七年前的搜捕
其實當時的搜捕最初是非常失敗的,我們五十個解放軍戰士以及五十個民兵群眾奔赴匯龍山,第一時間把整個山給圍了,然後同時往山頂上爬。這匯龍山就這麼大一塊地,幾小時后我們便都在山頂匯合,問各自的發現,都是搖頭。於是我又讓隊伍換個方向,從東面上山的全部改為西面下山,也就是來了第二次全方位的搜索,可結果還是什麼線索都沒發現,甚至腳印都沒有找到一個。
這第一天的搜捕至此就告一段落,我們當時的臨時指揮部就設在山下易陽鎮外。那晚睡覺前我和幾個老同志開了個會,地方上的領導當時就覺得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胡品慶同志說謊,故意編造出敵情來擾亂人民群眾,已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卻不是那麼想的,一個宣傳部小幹事,沒經歷過戰爭,編織出這麼個謊言來,有必要嗎?並且,他所給我比劃的一尺多長的槍,當時百姓里還真沒幾個人見過,只有美帝和蘇修才有那種先進武器,叫做微型衝鋒槍,在西方國家裡,也只有個別特殊部隊才能配備的高級裝備。
但地方上的事我們也插不上話,所以省公安廳把胡品慶帶走,我也沒出聲。那天會議結束后,我尋思著指望這些地方上的同志幫忙,也指望不上,便叫上我帶的那五十個戰士,開了個小會。
你們不要小瞧我當時那五十個戰士,可都是以前從打日本一路過來的老兵,一個個機靈得很。我安排了三十個戰士連夜帶上乾糧上山,找隱蔽的位置散開躲好,一旦有情況就給我立馬開槍,其他戰士第一時間給予支援。我自己就和剩下的二十個戰士,脫了軍裝,潛入匯龍山附近的幾個縣鎮,希望在人民群眾中打聽到一些什麼線索。
地方上派的那四五十個民兵第二天開始還是一撥一撥的上山搜山。所以說職業軍人和群眾還是有區別的,我安排上山隱蔽的那三十個戰士,搜山的群眾愣是沒有找到過一個,都躲得跟隱形人似的。他們一貓就貓了五天,下山後一個個都瘦了一圈,可把我心疼壞了。
而我自己,那幾天就帶了倆人,去了最近的易陽鎮。畢竟我是那次行動的副總指揮,不能去太遠,免得真出現什麼突發情況,地方上的同志看不到我心裡沒底。
在易陽鎮轉了幾天,關於敵特的事情,就只聽說了胡品慶帶回來的那些。當然,圍繞著胡品慶彙報的一切,群眾們又添油加醋的加了很多橋段。最懸的是鎮上幾個老漢的天兵天將論以及幾個老兵的陰兵論,一個比一個扯淡。
我們那幾天聽說了好幾個版本,其中有一個版本卻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就是關於軍工廠的。說是解放前,國民黨在美帝的支持下,在匯龍山計劃過建一個所謂的軍工廠,那幾年,蔣光頭的軍隊一路潰敗,所以軍工廠最後也擱淺了。
可是,有些群眾又說那軍工廠實際上是已經建成了,裡面躲著的就是胡品慶遇到的那支毛子兵,他們趁著我們新中國根基還不穩,想要配合台灣反攻大陸。
於是,我們通過走訪,也聯繫了當地武裝部的幾個老同志,最後還真打聽出關於軍工廠的故事來。謠言里說的軍工廠計劃確有其事,是當時國民黨高級將領薛岳還在湖南當湖南王時候開始計劃建造的。說是說軍工廠,可我猜應該是要建一個巨型堡壘,也就是軍事基地。要知道湖南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往下就是兩廣,往上可以直達中原。再加上湖南地形為丘陵湖泊,易於駐守,湘北湘西地區更是難攻。小鬼子在湖南被薛岳打成那麼個鳥樣,除了天時和人和,地利也是起到很關鍵的作用的。
老同志還給我們說了,那陣子開赴匯龍山的架著帆布的軍用卡車著實不少,而且都是在夜晚,匯龍山附近也戒嚴了一年多。周圍縣鎮也有一些青壯男性被抓去做了壯丁,不過數量不多,易陽鎮只去了二十幾個人,加上其他縣鎮的,最多也就七八十個吧!
接著就是解放戰爭轟轟烈烈打響了,我們的部隊一路往下,國民黨不堪一擊。匯龍山周圍的國民黨軍用卡車,突然一天也全部不見了。可是被抓去的壯丁,卻沒有一個回來的。那幾個老同志就說了,那些娃應該都是被國民黨帶去打仗了,弄不好還跟著去了台灣。到局勢終於穩定后,附近的群眾也慢慢開始進入匯龍山。整個匯龍山還是和一年年前沒被國民黨軍隊折騰時一模一樣,一點改變都沒有。大夥得出的結論就是:國民黨軍隊瞎張羅了那麼久,一磚一瓦都沒有開動罷了。
聽說了這段歷史后,我帶著身邊那幾個兵,便開始走訪被抓走的壯丁家屬。可非常奇怪,走訪的結果是:那些被抓走的男丁都是無親無故的,唯一能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的,都是一些鄉鄰與街坊。我們走訪了幾天,最後總算找到一個有親人留下的,是一個叫滿伢子的壯丁,他的親哥哥還在鎮上。我們找上門后才發現,這個親哥哥居然是個瞎子,靠幫人納鞋底過日子。瞎子聽說我們是武裝部同志帶過來的,也給激動壞了,手忙腳亂地給我們倒水,灑了一地。
我們問起了他弟弟滿伢子被國民黨抓走時的情景,這瞎子倒是記得很清楚,說當時他弟弟才十七歲,兩兄弟相依為命,靠滿伢子沒事上山打兔子山雞過日子。那天晚上兩人早早地睡了,睡到半夜聽見敲門的聲音。滿伢子跑去開門,門外有好幾個人,都穿著啥,瞎子自然不知道,只聽見對方問滿伢子:「山上熟不熟?「
滿伢子說:「熟啊!別說山上了,大通湖裡都熟。」
對方很滿意,扔下了幾個大洋,說:「這是留給你的瞎子哥哥這段時間的生活費,你跟我們上山幫幾個月忙。」
滿伢子自然不肯,對方就放下了狠話,還不是說想不想活命什麼的。滿伢子就那麼被帶走了,從此再也沒有了音訊。
這條線索就此打住,沒有了下文。不過沈頭我還是留了個心眼,問瞎子他弟弟滿伢子長得啥樣?誰知道瞎子咧開嘴就笑了,說:「這位同志你這不是白問嗎?我就一瞎子,連自己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他長啥樣呢?再說當時他才十七,你們跑鄰居街坊那,就算能問到他的長相,這麼多年過去了,估計個頭和模樣都變了,你們也分辨不出來啊。」
不過……
沈頭說到這打住了,眉頭一下皺得緊緊的:「不過……那滿伢子就是個左撇子!」
沈頭的故事聽得我正入迷,到他最後說出滿伢子是左撇子時,我毫不猶豫地說出句傻話:「不會就是這個滿伢子偷襲了伍大個吧?」
鐵柱搖頭:「那倒不會。雖然與洋人比較起來,我們中國因為從小就學慣用筷子吃飯,所以左撇子比例要少很多,只佔到百分之二,可你也別小看這百分之二,不少了。據我了解,易陽鎮有一兩萬常駐人口,一兩萬的百分之二就是三四百個,沈頭所說的滿伢子,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沈頭也點了點頭:「應該只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