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仇人相見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為了活命,她必須離開,又不能告知端木驚鴻真相,著實為難。
事實上,白夕羽先前也答應過飛琴閣的人,要幫他們去參加八音盛會,拔得頭籌,可唯一放心不下的還是端木驚鴻,此時宮中頻頻事發,正是多事之秋,皇上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他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的。
白夕羽笑容剛起,很快又收回:「我得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玉天清微笑:「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這些等以後再說。」
白夕羽聞言大喜:「真的可以嗎?只是,這樣不斷地麻煩你,會損耗你不少功力,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既然你目前沒有把握,為何不先避其鋒芒,養精蓄銳呢?我此行要趕往崑崙仙境參加八音盛會,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隨我一同前往。」
白夕羽細細琢磨著他的話,深有感觸:「你說的對,我應該去從容地面對他,等待時機……只可惜,你很快就要離開了,以後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多少日子可以等。」
一語點醒夢中人。
玉天清目光輕輕一閃,輕描淡寫道:「你越在乎對方的存在,就表示你越畏懼對方。等哪一天你可以從容面對他時,也將是你報仇的那一日!」
右手揪住衣領,白夕羽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白夕羽慘然一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告訴你也無妨。我今天……遇見了我的仇人。我以為我不會這麼快見到他的,可是沒想到他就這麼突然地出現了。我想起他曾經對我做過的那些殘忍的事,我就再也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如果你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過。」
白夕羽抱歉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雲天清但笑不語。
白夕羽回想起方才闖進他屋子的時候,屋內站滿了人:「我剛才……是不是打擾到你的正事了?」
玉天清淡淡一笑,似有幾分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白夕羽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另一層深意,心中一緊:「玉公子,你要離開臨淵城?」
「你現在體內潛伏著蠱蟲,萬不可情緒起伏太大,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幸好我還在臨淵城,可以及時為你催眠蠱蟲,倘若我不在了,你就只能任由蠱蟲為所欲為。」
她支撐著坐起,玉天清停止了彈奏,回頭看向她,清澈如水的眸子沉著些許擔憂。
「玉公子,我好多了,謝謝你。」
當白夕羽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玉天清的床上,而玉天清背對著她,一遍遍地彈奏著琴曲。
得到黑衣男子的認可,花隱娘千嬌百媚的容顏上立刻綻出了芳菲的華彩,眼波里春水涌動。
「嗯,很好。」
花隱娘猶豫片刻,但還是堅定地頷首:「屬下既然已經發誓要效忠聖使大人,一定唯聖使大人之命是從。」
「不止見過,而且還是兩次。」黑衣男子低沉地笑著,笑聲中藏著令人難以捉摸的詭異,「她一定還會再來找你,到時候,你跟著她去見玉凌子,一定要讓玉凌子說出羲皇琴琴弦的秘密。」
花隱娘詫異:「聖使大人,您見過她?」
黑衣男子忽然低低一笑,清雅的口吻道:「我知道她是誰了!」
手下繼續回憶道:「還有……對了,她把令牌遞給我的時候,我看到她的那雙手很纖長,比我們樂仙居的琴師的手都要漂亮修長。」
黑衣男子:「還有呢?」
手下回憶道:「那位姑娘長得挺漂亮的,一雙眼睛十分有神,對了,她的腰間好像纏了一根很奇怪的腰帶,像花又不像花……」
黑衣男子沒有理會她的說辭,反而將目光投向花隱娘的手下:「那位姑娘長什麼模樣,有沒有什麼特徵?」
「聖使大人,都是屬下的錯,請你責罰屬下吧!」
而在樂仙居,花隱娘發現本該等候在後院的人不見了,暗自懊惱。
她忽然覺得白夕羽越來越神秘了,讓她看不穿摸不透。
歸海千葉躲藏在暗處,親眼看到白夕羽進了玉天清的房間,然後看到一堆人從房間里走出來,卻唯獨不見白夕羽出來,她暗暗驚奇,這白夕羽和玉公子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白夕羽頻頻往玉公子的房間里跑?還有,白夕羽和那位聖使大人之間又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不忍地搖了搖頭,玉天清走回琴具前坐下,抬手,開始撫琴,催眠蠱蟲。
等屋內終於清靜了,玉天清看著躺在床上昏迷的白夕羽,暗暗皺眉:「真是個不要命的主兒!我若是走了,那你……」
聽到玉天清說會考慮,眾人頓時生出了希望,連忙躬身退出。
「好了,這些話你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容我考慮考慮。」
「少宗主,我們知道錯了!我們哪裡知道,那聖使大人居然野心如此之大,想要掌控整個神音門。我們不願服從,他就讓顯宗一派的高手來對付我們,我們隱宗一派向來都低調行事,與世無爭,數得上的高手寥寥無幾,哪裡經得起他們這麼剷除異己?少宗主,是我們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才會聽信了聖使大人的話,但我們固然有錯,隱宗一派畢竟也是宗主大人畢生的心血。現在宗主大人和宗主夫人閉關不出,能主事的人也只有少宗主你了,如果連你也不管,那麼我們隱宗一派就真的要徹底滅亡了。」
眾人聞言,不由地慚愧地低首。
玉天清一邊伸手幫昏迷中的白夕羽把脈,一邊背對著眾人說道:「當初推選聖使,我爹娘都不同意,是你們自己越俎代庖,親自推選出來的,現在突然反悔,你們不覺得太遲了嗎?」
帶頭的人再次說道:「少宗主,咱們隱宗一派已經被逼到這份上了,你若是再不出面,我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屋內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著急。
「你們都回去吧!我向來不理會宗門的事,你們來找我,也是白跑一趟。」玉天清的聲音淡淡,卻不容置喙。
可如今看到少宗主當眾抱起一位姑娘,還送上自己的床,由不得他們不胡思亂想。
在他們的印象中,少宗主清心寡欲,不好男女情事,為此,宗主和宗主夫人沒少操心,他身邊的四位美婢也是宗主夫人特意為他挑選的,目的就是希望少宗主哪天情竇開竅,可以從中收一個入房,早日傳宗接代,可偏偏少宗主對四位美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宗主和宗主夫人為此操碎了心,很擔心少宗主是不是那方面的取向有問題,或者壓根就那方面不行!
終於,有人帶頭出聲道:「少宗主,這位姑娘是?」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氣氛較之先前更為詭異了。
玉天清伸手攬住了她,向來清冷無波的謫仙面龐上,流露出了一絲擔憂,竟是微微屈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眾目睽睽下,將她送上床榻。
「白小姐!」
玉天清近在眼前,白夕羽腦中一陣暈眩,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地倒進玉天清的懷中。
「玉公子,救我——」
白夕羽不顧音雪、音姿等人的阻攔,用力撞開了玉天清房間的門,一抬頭,才發現他的房間內站滿了人,而且氣氛略顯詭異,然而此刻,她已經顧不得這許多了,撥開人群,踉踉蹌蹌,直奔玉天清。
「救我、救我——」
在她身後不遠處,歸海千葉追了上來,好奇地尾隨。
她一路跌跌撞撞,朝著客棧的方向疾奔。
潛伏在她體內的蠱蟲被提前驚醒,攪得她鑽心的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仇恨的怒火熊熊燃燒,怒潮一浪蓋過一浪,白夕羽喉頭忽然嘗到了甜腥,一口鮮血噴洒了出來。
然而,以她現在的實力,她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她要報仇!她要殺了慕容青峰!
只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目的是什麼,她沒有一點頭緒。
一路出了樂仙居,白夕羽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雖然沒有見到黑衣男子的臉,但她已經百分之八十可以確定,他就是慕容青峰。
得到了容皇叔的許可,歸海千葉立刻朝白夕羽消失的方向走去。
「去吧。」
歸海千葉此刻的心思都在白夕羽的身上,起身道:「義父,我想四處逛逛,稍後再回來陪您。」
容皇叔淡淡點頭,目送二人離去。
「是!」花隱娘轉頭看向容皇叔父女,遲疑道,「兩位貴客,請你們在此稍等,奴家稍後就回來。」
黑衣男子:「那還等什麼?還不快帶本使去見見?」
花隱娘:「我已經吩咐下人,將她領去後院等候。」
黑衣男子:「哦?人在哪裡?」
花隱娘想到什麼,歡喜道:「聖使大人,我正要向您稟報,自三年前師父無故失蹤,我四處打探,一直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可是就在剛才,有人送來了他老人家的貼身令牌,我懷疑此人就是奉了師父他老人家的命令,前來通風報信。」
卻見黑衣男子抬了抬手:「不必了!本使此來臨淵城,目的是為了找到失蹤已久的玉凌子,你是玉凌子的徒弟,是否已有他的下落?」
等花隱娘回神,她擔憂地看向黑衣男子,誠惶誠恐道:「聖使大人請息怒!屬下沒有調教好下人,這就把她押過來,交給聖使大人處置!」
挺直脊背,白夕羽決絕地離開,只留給一亭子的人一個冷酷的背影。
「如果這是公子慣有的搭訕方式,很抱歉,我覺得一點兒也不高明!」
白夕羽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似笑非笑,快速將手收了回來。
「這是一雙彈琴的手,不應該干這種粗活。」黑衣男子開口道,他的聲音一如她初見時那麼醇厚那麼溫柔,大概沒有幾個女人能夠抵擋住他的聲音,就像一旁的花隱娘,一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注視著他,眼神為之一盪。
白夕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將血液一點點重流回來,滿腔的仇恨化作數不盡的勇氣,通過血管流向四肢百骸。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他的匕首刺穿她心臟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痛……
「我身上沾的血,是你們宮家一百三十六口人的,而你,是最後一個!」
腦海中往事一幕幕地浮現……
白夕羽猛然回頭,對上那層厚厚的黑紗,她有剎那的恍神,彷彿透過了黑紗看見那雙神秘莫測但藏著攝人心魂的光華的眼睛。
突然,手背一涼,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白夕羽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緊。
黑衣男子一步步走近白夕羽,這一剎,四周圍的一切黯然消退,不復存在,白夕羽只覺得呼吸都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