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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苟老實

  從縣城回來,有一個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坐在我家門口那塊青石板上等我。


  他就是村裡的怪老頭兒,剃頭匠。


  剃頭匠嫣嫣的神態,悶坐在青石板上貌似等我很久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一個勁的吧嗒吧嗒葉子煙。


  打小我就從奶奶口裡得知剃頭匠是一個古怪的怪老頭。


  剃頭匠的名字奇葩,叫苟老實。


  苟老實是在後來入駐怖寒鎮的,初來時,打赤腳、除了一對眼珠子骨碌碌轉動露出黑白色瞳仁外,渾身上下跟剛剛從煤窯里出來那樣黑乎乎的。


  是爺爺收留了他,並且讓奶奶弄一大鍋熱水給他洗澡。


  苟老實脾性很倔,感激涕零爺爺的收留,卻拒絕洗熱水澡,執意要去河水裡泡一泡。


  爺爺說不知深淺焉能活命?

  這樣苟老實只能老老實實的在我家空屋子裡泡澡。


  奶奶跟爺爺一樣心眼好,對苟老實的來歷才不會過問,並且熱心的幫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地,喊幾個人蓋了一棟簡陋的茅草屋。


  爺爺那會以為苟老實只是打這路過,歇息一下也許會離開的,沒想到他呆在那茅草房一呆就是幾十年。


  平日里以剃頭為主,在他那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剃頭房裡,掛了一個牌匾。


  在平時牌匾是背面對外,在7月份牌匾有字的那面對外。


  爺爺說那是苟老實的規章制度,7月13無論是天王老子去找他剃頭,他都不會接待。


  苟老實在後來跟爺爺混熟了,就言稱自己是從廟子來的俗家弟子。


  爺爺奶奶過世苟老實沒有來家裡看看。


  爸爸媽媽出事,苟老實還是沒有來家裡看。


  按照我們小孩子的想法,苟老實就是一忘恩負義的人。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兩個人默默無語就那麼無聲的對視著。


  我心裡在問;現在他來幹什麼?

  近距離我能數得清苟老實臉上的皺紋,他皺巴巴的臉就像老樹的皮;脖子上,臉上皺紋的皺褶里全是汗水,不用湊近了看,晶亮晶亮的跟剛剛推了石磨使了好大的勁那樣子。特別是眼角下那一顆黑痣,有點奇怪,好端端的冒出兩黑,一白的毛髮。


  我站在他對面,有一種不可抑止的衝動,很想很想一把扯斷他黑痣上的雜毛。


  「你來幹什麼?」我的聲音帶著怒意、恨意、還有鄙夷。


  苟老實略微局促的站在那裡,臉上笑容看起來多少有些僵硬,不過他還是努力用以前那種口吻對我說道:「沐風,我來看看你。」


  聽他這個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說辭,我心裡一陣厭煩,一陣風似的加快腳步從他身邊經過進屋然後返身把門重重的關上。


  我安靜的坐在堂屋裡。


  在堂屋一左一右掛著爺爺跟奶奶的遺像,在左右側面掛著爸媽的遺像。


  深深沉入思念之苦中的我,不知道苟老實走沒,不想過問,也懶得理會。


  黃昏來臨,鳥雀歸巢;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一座在怖寒鎮不起眼的四合院顯得有幾分憔悴和凄涼。


  而這略顯憔悴的院子里,就我一個人獨自面對周遭死氣沉沉的氛圍跟四雙詭異盯著我的眼睛。


  即便是自己的親人,盯久了那遺像,也感覺不對勁……


  我覺得爺爺、奶奶、還有爸媽從遺像中走了下來。


  他們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紛紛伸出手來拉我。


  「沐風,來吧,跟我們走……」


  哐啷一聲巨響,把我從患得患失的遺像幻象中拉回現實里。門口傳來苟老實揮動巴掌拍打房門的聲音,我木訥的扭頭看向房門,惱怒的吼道:「死老頭你想幹嘛?」


  「你想知道真相嗎?來河邊等我。」嘶啞,也詭譎的聲音不是苟老實!是誰在門口拍打?想想那個無頭垂釣人,我心裡就發憷,是那種來自內心的寒顫,跟剛剛產生的視覺恐懼感不一樣。


  「你是誰?」門口沒了聲音,好似剛剛根本就沒有人說話跟拍打聲。我繼續的邁動腳步,警惕、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把頭貼在門上,聆聽了好一會才果斷的拉開門。


  開門一看,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暗黑中門口一明一暗的火苗,是坐在青石板上苟老實嘴巴上的煙捲。


  我左右看看,再看向苟老實「你剛才拍打我的門?」


  苟老實貌似很無辜的樣子抬頭順著我剛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正常不過的嗓音問道:「我沒有拍打你的門,一直就坐這。」


  別看苟老實面容蒼老,但是聲音卻是中氣十足,鏗鏘有力。


  單是聽聲音,不看容貌,應該不會猜測到他是這一副樣兒跟實際年齡。


  要是剛才沒有拍打房門跟說那番話的聲音,我想自己很有可能是被幻象迷惑住了。


  「不可能,剛才我明明聽見房門拍打的聲音,還有說話的人。」


  苟老實佝僂著背站起,長長的煙袋在鞋幫上磕打一下,解釋道:「我一直坐這,沒有看見人,也沒有聽見什麼。」


  「你坐那幹嘛呢,還不回么?」


  「保護你。」


  「噗。你保護我?」對苟老實的話只能嗤之以鼻,一個不懂得報恩的人,還談什麼保護我的話,這不是扯淡嗎?我輕蔑的瞥了他一眼,戲謔道:「你別叫苟老實了。」


  苟老實對我這話很感興趣,居然厚起臉皮,笑嘻嘻的起來湊近問我道:「那,叫什麼?」


  「叫狗屎好了。」砰!我把房門重重的關上,再也不要看家人們的遺像,冷鍋冷灶也不想吃飯就進了卧室倒頭就睡。


  在以前,爺爺、爸爸媽媽、奶奶都在的時候,樹林里的老鴰子,夜鶯鳴叫對我來說就是在唱歌,聽著真心的動聽;可是現在,聽見的卻似悲哀的哀叫。


  輾轉難眠,真後悔沒有答應矮冬瓜來家裡陪我。


  努力安靜下來迫使自己睡覺,鼻息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麥香,我在想一定是潘叔叔新收穫的小麥還有油菜籽氣息。


  苟老實走了嗎?鬱悶,一個苟老實突兀出現,就搞得老子睡不著覺。


  好像不光是苟老實的原因,還有肚子——肚子咕咕作響,是餓了。


  不對,剛才嗅聞到的不是小麥的香味,是……我慢慢起身,走到窗口,豬蹄面香的味道更濃,就好像在窗口下。


  不可能吧!窗口下是爺爺種植的萬年青,還有老媽栽的虞美人。


  也不可能是鄰居,我們家附近前後左右的鄰居相隔都有一定距離。


  爺爺是陰陽師,自然有人避諱,不會挨著我們住的。


  那麼豬蹄煮麵的香味是從什麼地方飄來的?在肚子的慫恿下,我情不自禁地走出卧室,尋找豬蹄面的氣息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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