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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顧朗啊,此時你給我柔情千丈,還不如賜我匕首一把,捅死我算完啊。


  平安夜前一天,我在收拾行囊。


  江寒已經默許了「離婚」,這是多麼值得歡欣鼓舞的時刻啊。


  不覺間,我突然為胡冬朵這豬一樣的指揮官感覺到痛心疾首;同樣讓我感到痛心疾首的還有我的智商,我是怎麼個情景之下,才會同意了她的建議啊。


  小童躲在門口,無聲地瞪著大眼睛,看著我。


  回頭望著他懵懂的小臉,我突然有些不忍,不禁蹲下身來,說,來,小童,讓……媽媽抱。


  小童沒過來,只是遠遠望著,說,媽媽……你要走嗎?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笑笑,說,媽媽,要出去……工作一段時間呀。媽媽會想小童的。


  小童不說話,依然躲在門口,小手反覆掰扯著,半晌,他抬頭,說,媽媽,你騙人。


  說完,他扭頭就甩著小胖腿跑開。


  我望著他消失在門口,心間不知是何滋味。


  小孩和小動物一樣,都是有你意想不到的預感和感知能力的,小童的異常,讓我想起了Lucky,當初江寒將它送給我並去美國的時候,它的小眼瞳里也閃爍著那麼多不安。


  晚上,康天橋和胡冬朵突然過來蹭飯。


  吃過飯,我和胡冬朵擠到廚房裡,借幫秀水收拾碗筷說幾句悄悄話。


  胡冬朵悄悄地說,聽康天橋說,江寒最近心情很不好,一直都在晚上出門飆車,你知道不?

  我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他的夜生活跟我無關。


  胡冬朵說,那可難說了,要是撞死了,就跟你有關了。你可就是他的未亡人啊,哈哈哈哈哈。


  我剛想踹她,她又轉換了話題,說,你家胡巴最近被人包二爺了嗎?蒙蒙說,她在同升湖看到胡巴開著一輛途銳從別墅里出來。


  我癟嘴,說,雖然他做夢都想自己被富婆給包養,但我們家胡巴那姿色,你知道的,也只能做夢!他該不會給人做司機了吧?


  胡冬朵點點頭,說,也可能。


  然後,她又開始八卦起來,公司里誰又被馬小卓拖進辦公室蹂躪了;又有哪個出版社的官佬因為刊號的事情蹂躪了馬小卓;馬小卓那小二奶差不多快要露出尾巴了,蘇輕繁最近一直待在公司里守株待狐狸……她說,哎,天涯啊,緊著馬小卓這麼折騰,不出幾年,蘇輕繁可以給公司的編輯寫手每人配發一條狐狸毛圍巾了……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說,啊,天涯,那二奶不會是你吧?

  我滿臉黑線。


  胡冬朵也是無心,轉頭就忘自己剛才說了啥,她又問,天涯,你為什麼不簽約給公司啊?當親作者的福利多好呀。別搞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我笑笑,說,因為喜歡自由啊。


  其實,我只是無法接受馬小卓每次總想給我出星座系列、雇傭槍手等等諸如此類的想法。那段日子,他實在太像一隻狼外婆。


  胡冬朵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天涯,這些日子,我和蒙蒙都覺得幸虧當初你沒被撕票,否則馬小卓就發達了啊!你那書留下可就是遺著了!下午上班的時候還說起,要是再讓你的小初戀辛一百做這書的下半卷,就叫《永失我愛》——「十年生死,失去之後,才追悔不及的愛情啊」。多有賣點啊!你死了,還給公司捧紅了辛一百啊。馬小卓一定把你奉為公司吉祥物追悼的!

  我撇嘴,心想,我這是搞了一什麼狐朋狗友啊。


  胡冬朵說,不管怎樣,你那次被綁架也算鍍金了!八百萬啊,以後這男人看到你就不是看到你這個人了,而是看到八百萬在跑啊!怎麼,動凡心了不?還打算離婚不?

  我回頭,看看客廳里的江寒,小聲對胡冬朵說,我和顧朗……在一起了!他……跟我求婚了……


  胡冬朵一驚,說,你和顧朗在一起了!!!哎喲,你這可是紅杏出牆了啊。這可太驚喜了!可你就這麼把江寒給扔了,是不是太不仁義了?好歹以身相許一把啊!你被綁架,可沒少折騰他啊,八百萬啊!要是發論壇上,得有多少猥瑣男幫你分析這八百萬可以嫖多少次,換多少個小姐啊!


  我低著眉,說,你知道,他是為了小童,不是為了我!

  我當然不是為了你!


  ——身後,是江寒的聲音,他過來拿杯子,臉冷冰冰的,跟旱冰場似的。


  突然,小童跑過來,拉著他的手,很幽怨地問,爸爸,你很窮嗎?

  江寒愣了一下,我和胡冬朵面面相覷,不知道小童的小腦袋裡想的是什麼。江寒俯身抱起他,說,怎麼了?

  小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寒,說,爸爸,你要是有錢就好了,媽媽就不用又要離開我們,出去工作了。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江寒沒說話,將小童抱走。胡冬朵看著他們離開,回頭看看我,文縐縐地說,真真是弱子再可愛,也挽不住你那顆蕩漾的紅杏出牆心啊。


  第二天下午,出門找顧朗前,我問小童,平安夜,你想要聖誕老人給你帶來什麼禮物啊?


  小童想了想,說,我想聖誕老人把媽媽的行李變沒。


  我笑笑,嘆氣,將小童交給秀水,出門。


  唐繪里,我剛坐下,顧朗給我倒來一杯水,還未捂熱雙手,胡冬朵就給我打來電話,她情緒很高漲地八卦說,女人啊,聽康天橋說,因為江寒最近情緒低落,周瑞那小子說今晚平安夜要送一份大禮給江公子,要是再弄一女模特或者小明星啥的,姐姐我要不要給你擋出去,保住你家男人的清白啊?

  我看了顧朗一眼,對著電話說,別胡說八道!我和顧朗在一起呢。


  胡冬朵說,啊,你也在啊。我們也在去唐繪的路上哎。你說,長沙地界兒也不小,你們幹嗎非死一塊兒去啊。嘖嘖,看樣子,今晚你們倆雖然一處地兒,不過可是各自精彩啊!

  ……


  顧朗今天很特別,眉眼間竟全是笑意,這是這個雲淡風輕的男子極少有的模樣,搞得我心臟毛毛的,總覺得他跟吃了春藥似的。


  突然,崔九闖進來,說,老大,都準備好了!


  顧朗斂住笑,恢復了以往的姿態,抬頭看看崔九,說,好。你去吧!


  崔九剛走,他就上前拉起我的手,說,天涯,跟我來。


  我心毛毛地看著他,這麼活潑的顧朗,還真讓我不適應啊不適應。


  我們倆剛走出門,顧之棟就迎面而來,我下意識地往顧朗身後躲——那個綁架之夜,他給我的傷害太深了。


  顧朗擋在我的前面,喊了一聲,爸。


  顧之棟笑笑,說,那麼緊張幹嗎?我又不會吃人。


  末了,他看著我,說,牽著我兒子的手,卻不稱呼我一句,這太沒有道理了。


  我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伯父——


  顧之棟笑笑,對顧朗說,我可以和她談談嗎?

  顧朗愣了愣,握住我的手的手攥得緊緊的,他警惕地看著顧之棟。


  顧之棟拍拍他的肩膀,說,我都要把我唯一的兒子交給這個姑娘了,我總不能連話都說不上吧。


  顧朗的眼微微一動,很顯然,顧之棟那一句「我都要把我唯一的兒子交給這個姑娘了」打動了他,他回頭看看我,試探著問了一句,天涯?


  顧之棟如此客氣,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氣,於是我就硬著頭皮點點頭。


  我離開顧朗,跟著顧之棟走回房間。


  我剛一坐下,他就回頭問了一句讓我心驚膽戰的話,你是秦心的人?


  我抬頭看著他,搖搖頭。


  顧之棟冷笑了一下,說,那誰將你安插在顧朗的身邊?


  他這些話讓我很愣,我解釋說,我和顧朗是同學……哦,不,他是我的學長。


  顧之棟笑笑,說,這些我都知道。這是一個姦細最好的掩飾身份啊,有這點兒小情意,顯得真實。


  我說,伯父,你可能誤會了。我和江家沒有任何關係。


  顧之棟說,小丫頭演戲的天分可真不錯。好一個和江家什麼關係都沒有。說完,他招招手。


  他的手下就扔下一本證件的複印本來,我慌忙撿起,卻豁然看到的是我和江寒的結婚證。


  我的手開始發抖,胸有千言,卻不知道如何解釋,我焦急地看著他,說,伯父,這結婚證……


  顧之棟冷笑,說,你是要說這是假的?


  我低頭,認命地搖搖頭,說,結婚證是真的,可是我和江寒是陰錯陽差,我們……


  顧之棟打斷了我的話,又招招手,他的手下將一沓照片扔在我面前——照片上赫然是那個飄雪的夜,樓道里我和江寒「擁吻」的一幕幕。


  顧之棟看著我,說,你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我看著那些照片,心狠狠地糾在一起,卻百口莫辯,我只能說,伯父,我的身份單純,沒有你想象得那麼複雜,我喜歡了顧朗十年,如果說是誰將我安排到他身邊的,那隻能是命。


  顧之棟看著我,冷笑,說,一個有夫之婦,也好意思跟我說喜歡我兒子十年?你說吧,江家將自己的兒媳都肯派出來,你們到底想要對我們顧家做什麼!

  我的心又焦又急,卻不知道如何自清。


  半晌,顧之棟審視著我,說,你想留在顧朗身邊?

  我拚命點點頭,淚水都快流下來了——成全我們吧,老子可以很文藝地唱《十年》啊。


  他嘆氣,說,可我擔心顧朗,這孩子要是看到這些東西……他抬眼,示意了我桌子上的結婚證與相片,沉默著。


  我的心糾結著痛。


  顧之棟說,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我抬眼,淚花閃動,不理解地看著他。


  他笑笑,很寬厚的表情,說,我就相信你一次,相信你和江寒真的是如你所說的陰錯陽差!可看起來,那小子對你不薄,八百萬……呵呵……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說,我和你的交易很簡單,我不告訴顧朗,替你保守這個秘密;但你必須留在江寒身邊,給我提供我想知道的消息。等將來事兒成了,你就可以跟顧朗在一起。


  我看著顧之棟,突然明白,他壓根兒就將我和江寒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知道我和江寒根本就沒什麼,也知道我不是江家姦細,之所以上來就將我壓制住,無非就是為了脅迫我為他所用;否則,他這麼老狐狸的人,可以直接將結婚證和相片扔給顧朗,壓根兒沒有必要跟我費唇舌。而且,說到底,我就是同意了他的交易,將來事兒成了,他也絕對不會容我存在在顧朗身邊的。


  我看著顧之棟,心裡是說不清的悲涼,我說,您也有過女兒,也曾是一個女孩的父親,您就這麼狠心將別人的女兒來做自己的棋子嗎?


  顧之棟冷笑,說,作家小姐,你是在和我打感情牌嗎?你看樣子不喜歡這個交易。莫不是,你心裡根本就捨不得傷害江家那少爺?

  說到這裡,他笑笑,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你可以走,你只要離開這個房間,我就將這些東西扔給顧朗……


  沒等他的話說完,我就推門離開——


  我不是不知道,推開這扇門之後,我和顧朗,就已經成了萬萬不可能。可是,我沒辦法去做傷害江寒的事情,原本沒能將與顧家有關的事情告訴他以求避害,我都覺得對他不住,何況這種刻意的傷害。


  我腿似灌鉛,想起顧朗,心如刀割。剛走到大廳里,突然之間,綵球、彩紙、花瓣從天而降,一群人涌了出來,給我嚇了一跳。


  一道橫幅突地從頂端而下,上面寫著:天涯,嫁給我吧!

  我愣在了那裡,眼角還含著淚。


  此情此情讓我想起了兩年前,也是在唐繪,曾經胡冬朵說是要幫我搞定顧朗……只是,那天,條幅上寫的是:顧朗,天涯很愛很愛你。


  只是遺憾,這一幕發生在此刻,我不禁悲從中來,顧朗啊,此時你給我柔情千丈,還不如賜我匕首一把,捅死我算完啊。


  顧朗從人群中走出,溫柔地望著我,單膝跪了下來,眉眼生動如畫,他說,明年今日,嫁給我,好嗎?


  說完,他就將一枚戒指拿了出來,靜靜地望著我,眼若星辰。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醉酒的夜,也曾有一個男人,有這麼好看的眼眸,讓我情生意動、意亂情迷……


  我看著顧朗百感交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啊,就算此刻我接過那枚戒指,下一刻,依舊是荒涼。


  而且,這不是我印象中的顧朗,這也不是我能預料的張揚。


  顧朗看著我,突然笑了,似乎他也不習慣於這種張揚,他說,前天我將你送回家,跟你求婚,可我總覺得你悶悶不樂。崔九跟我說,女人都喜歡自己的幸福被宣告天下……


  我悲傷地看著他,我知道,這種幸福,將在轉瞬間化為泡影。


  就在我悲傷地望著顧朗的這一刻,顧之棟恰好從房間里走出,而江寒、胡冬朵、康天橋、周瑞、劉芸芸一群人也浩浩蕩蕩地走進來。


  我眼前不由得一黑,平安夜,真TM不平安啊。


  江寒他們頭不抬、眼不睜地走上樓,而顧之棟走出大門前,回頭沖顧朗拍了拍手,說,恭喜啊!兒子!喔,這是我送給你倆的一份薄禮,希望你們喜歡。


  顧之棟說完,徑自離開了唐繪。


  他的手下將盒子交給顧朗,顧朗似乎沒想到會得到父親的祝福,不由得開心一笑,說了句,謝謝。


  可就在他打開的那一瞬間,臉色變得慘白,手幾乎是顫抖的,他抬眼,不敢相信地望著我。


  我痛苦地轉身,試圖逃離這場我不能承受的悲傷,卻被他一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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