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若是不愛，一世安穩又能怎樣？若是愛，顛沛流離也覺得幸福。


  十二月的長沙，天已微寒。


  顧朗的身體漸漸好起來，臉色不再蒼白，開始紅潤。只是，每次睡下的時候，李夢露總會很熟練地將一杯放了安眠藥的水遞給我，說，裡面有安眠藥，給他喂下，這樣他才能好好睡一覺。


  每當此刻，我的心便滋生出無限憐憫，這個男人啊，心裡要背負多少不堪重負的事情，以至於沒有安眠藥就不能安然入睡。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的手隔著衣衫輕輕劃過他的胸前，念念，誓言一樣——飛鳥掠過心頭，便再也不會離開。


  我想起第一次來看他的那個早晨，他醒來的時候，唇色泛白，看到我，眼底突然泛起一絲光彩，卻瞬間又黯然。


  我將水遞到他唇邊，說，我都看到了。


  他看著我，愣了一下，手輕輕擱在胸口，有些無措的樣子，半晌，他緩緩開口，那是一種無奈的嘆息一樣的聲音，他說，天涯，我走的路，從開始就註定沒法回頭。那隻小鳥，我給不了她安穩的棲息之地……


  我搖搖頭，被言情女主附身一樣，說，若是不愛，一世安穩又能怎樣？若是愛，顛沛流離也覺得幸福。


  那天早晨，顧朗的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而我的眼淚，幸福的抑或是期待的淚水，就這麼輕輕地落下來。


  淚光之中，我居然看到了江寒的臉，在這麼幸福的時刻，我居然看到了他！！！

  這張臉就沖著我痛心疾首地捶首頓足，指著我和顧朗的鼻子狂吼，姦夫淫婦！姦夫淫婦！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一世安穩？我呸！顛沛流離是幸福？我呸！用真愛美化自己的紅杏出牆啊！出牆啊！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對於顧朗的愛，我總是那麼理直氣壯地認為，我和江寒的婚姻根本就是個屁！我只是覺得對不住顧朗，不知道該如何讓他接受我和江寒領過結婚證這個現實。


  可現在，很顯然，我竟也開始覺得自己有愧於和江寒的「婚姻」，所以，我不得不安慰自己，天涯啊，你和江寒的婚姻，那就是一個屁啊。


  我眨眨眼，努力將江寒的臉從我的眼睛里擠掉，專心地看著顧朗，我告訴自己說這肯定是被綁架造成的思覺失調的後遺症。


  愛情就是這樣，原本讓你痛極、怨極的人，甚至動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的人，不必他什麼誓言錚錚，不必他什麼蜜語甜言，只消他一個猶豫不決的眼神，你便會壓倒性地反撲回去。


  唉。


  愛情。


  愛情讓人意亂心煩。


  和顧朗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就越擔心自己能否從江寒那裡拿到「離婚協議書」。


  甚至，我開始後悔，那天夜裡江寒醉酒的時候自己沒將他撲倒，直接讓他在我擬好的「離婚協議書」上籤上大名。


  我更擔心的是，即使有一天，我拿到了離婚證書，我如何去同顧朗解釋這一段我自己都搞不清的糾結呢？


  他會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