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雖然我們將來要離婚,但我們還是合法夫妻時,你最好別讓我滿腦袋綠光!

  有句古話怎麼說的來著?姜還是老的辣!

  就在我和江寒蕩漾著離婚的小決心之時,隔天清晨,我老媽一下早操,就背著劍跑來,說是跟我要結婚證看看。


  我很遲疑地看看她,有氣無力道,你又要幹嗎?


  我媽很客氣,手持太極劍,小挽了一個劍花,眼不斜視地說,就是拿來跟我和你爸的那張比較一下,看看時代進步嘛。


  我滿腹狐疑,可一看她手裡的劍,還是屁顛屁顛地回屋翻了一通,將結婚證找出來,雙手遞給她。


  結婚證一到手,我老媽就恢復了女大王的本質,她收起劍,說,我給你保存著,免得你弄丟了!

  晴天霹靂十八記。


  我幾乎想撲過去搶回那張結婚證,沒有它,老子拿什麼去離婚啊。


  嗚嗚~

  當我轉頭把這個事情哭訴給江寒的時候,江寒很狡黠地看了我一眼,他說,艾天涯,你是不是壓根兒就不想跟我離婚啊?你是不是很捨不得啊?


  我百口莫辯。


  江寒將手揣在口袋裡,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後看了看我,說,好吧。自古好事多磨。我們的離婚路還很長。總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表情嚴肅得跟領導幹部似的。


  有句話,江寒說得很對,那就是「我們的離婚路還很長」,起初,我以為會有十天,半月,最多一個月,灌醉我老媽,收買老艾,偷出結婚證,然後成功離婚。但是,我絕對不會想到,這場離婚戰役,居然維持了很多年。


  導致這個惡果的最大原因,是江寒手機上的一個來電。


  當時,江寒的手機還在我老媽手裡,他二十四小時處於我老媽的監控之中,原本手機是關機狀態,後來,我老媽覺得結婚證都搞定了,手機也該還給她女婿了。


  其實歸還就歸還吧,她非要將手機開機后歸還,說這才是完璧歸趙。


  遺憾的是,就在她老人家邁著蓮花步走來,企圖把打開的手機還給江寒的時候,一個電話給打了進來,電話屏幕上顯示著——「秦心」兩個字。


  其實,在我面前的江寒,一貫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那個我不曾見過的江寒卻是那種處世謹慎之人。比如對於手機號碼的存放設置,他是絕然不會用「爸爸」「媽媽」這類稱呼,為了防止失竊后的不測,他全部設定的是標準姓名。


  此時,他的母親,秦心正在來電中。


  怪就怪,秦心這個名字太具有女性特質,如果來電的名字是「康天橋」,估計我老媽就不會多心,不會多心自然不會多事,不會多事自然就把電話交給江寒,而不是自己去親手接起。


  是的,我那神奇而又多事的老媽,接了那個電話,打算鎮退一切威脅到她閨女的女性,她極具威嚴感地說了一聲:喂。


  電話那端的秦心很顯然被這聲「喂」給弄糊塗了,本能地,她問道,你是誰?這是江寒的電話嗎?


  我老媽一聽是個幾乎和自己同齡的女人的聲音,也就放心了下來,沒有那麼驕矜,但是,喜悅是需要分享的,於是,她就幾乎用那雀躍的小聲音和電話那頭的陌生女人分享她的快樂,她說,這是江寒的電話,我是江寒他媽。


  電話那端的秦心,直接被雷劈得五臟俱裂,六腑俱碎,一時間找不到北,她心說,你是他媽,那我是誰?


  好在秦心是個厲害角色,她很快定住了心神,反問了一句,你是他媽?


  我老媽原本也是一神仙級人物,遺憾的是此時此刻,她已經滿足於成為人家丈母娘這種低級的喜悅之中,於是很哈皮地繼續說道,是的,我是他媽。其實,是他丈母娘。你有什麼事情嗎?


  丈——母——娘——


  這簡直是一個轟天巨雷,夾著狂風,帶著閃電,伴著海嘯,以排山倒海之勢,轟炸得秦心發毛不存。


  當江寒看到我老媽正抱著他的電話,滿臉喜悅地與人分享快樂之時,他飛速地衝上去,接過電話,遺憾的是,為時已晚。


  電話那端秦心的聲音傳來之時,江寒差點狂撲在地,他故作鎮定地喊了一聲:媽——


  我媽在一邊看得更是喜悅,說,啊呀,原來是親家母啊,快來,快來,讓我再說幾句。


  江寒苦著臉向我求救,我火速撲上去,將我那意猶未盡的老媽給拉到屋子裡,迅速打開電視機,裡面正在播放韓劇《大長今》,裡面的那個男主角已經將我老媽迷得三魂五道,於是,我老媽以豹的速度進入了角色,開始抹眼淚。老媽的角色轉換之快,看得我是驚詫極了,目瞪口呆。


  我跑到江寒那裡的時候,江寒正在焦急地跟他母親解釋,他說,媽,我是在精神病院看望病人。啊,是的,那是一個女病人。就算你不相信我在精神病院,你也該相信,你兒子對婚姻是毫無興趣的。


  我心裡那個慪啊,你媽才是精神病人呢,你全家都是。


  電話那端的秦心自然不會相信江寒的這套說辭,但是她更不會相信江寒結婚這種消息,最多認為是有人惡作劇了一把,所以也沒多詢問這件事情。她問江寒,語調有些責備,你回國了?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江寒笑笑,說,我太悶了,回來看看。


  後面大概就是秦心催他回去的話,具體怎麼說的,沒聽到,因為江寒說話的時候去了門外,聲音壓得蠻低。


  他們母子之間的氣氛,讓人感覺有些詭異,我突然想起康天橋說過的,江寒之所以會去美國,是因為他那政要父親出了什麼事情。


  因為秦心的這通電話,原本決定與我擇日再去民政局辦理離婚的江寒同學,似乎抽不出他那寶貝的時間了,當天下午,他就帶著小童,還有那張結婚證離開我家。也不理睬我滿地打滾的抗議和嚎叫。


  我媽送她新姑爺離開的時候,都有些肝腸寸斷的味道,說,江寒,要不,在這裡過完年吧?


  江寒有些尷尬,看了看我,說,等以後吧。


  我媽一聽「以後」這兩個字,就充滿了憧憬,彷彿看到了一年後我畢業時同江寒大婚、她貴為丈母娘的盛大場面,所以,也顧不得矜持了,連自己的閨女也出賣了,說,要不,讓天涯和孩子一起跟你回去過年吧?


  江寒笑了笑,抱著小童,客套著,說,我也很想。不過,天涯她好像……沒時間……


  我媽立刻搶答,說,她有的是時間,是不是啊天涯?


  我最見不得我媽這殷勤的模樣,好像女人這輩子的頭等大事就是嫁人一樣。於是,我很不解風情地掃了我老媽的興,說,沒空!

  那一刻,我媽的眼珠子都快噴出火來了,一把擰在我屁股上。


  啊!我慘叫了一聲,忍著眼淚保持住了士可殺不可辱的節氣,大叫,沒空就是沒空!

  江寒將小童抱上車,我眯著眼睛,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不禁感嘆,男人要是身材好,抱著奶娃都會顯得特別帥。


  我媽推搡著我,要我對江寒十八相送,我最終硬著頭皮、崴著屁股衝上了前去。


  江寒搖下車窗看了看我,臉上再次露出複雜的表情,他擺擺手,說,回去吧,天冷。


  我幽怨地看著他,說,你走了,我們倆怎麼離婚啊?姓江的,你可別害我沒辦法嫁人啊。


  江寒有些氣結,那感覺就是「艾天涯,白給了你一個帥哥做老公,你還得了便宜又賣乖」,他看了看我,伸手,跟拍小寵物狗似的,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說,在家好好等我回來!咱就離!


  江寒這一句話,十一個字,感動得我快哭了。我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那時那刻,我們倆就像一對生離死別的小情侶,男的對女的說——「在家好好等我回來,就娶你!」


  小童坐在兒童安全座椅上,大眼汪汪,沖著我揮舞著小胖手,再次很銷魂地喊了一聲——媽媽。


  我真想一頭扎到江寒的車底下去。


  江寒愣了愣,突然,他漂亮的眼睛中水光瀲灧,溫柔得讓人心跳加速,他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聲音溫柔得出奇,他說,以前,我總是不明白,小童為什麼總逮著你喊媽媽,現在明白了……


  我愣了愣,他突然的溫柔總是會讓我浮想聯翩,雖然我對江寒素無好感,但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度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男子,秀的眉,俊的眼。


  我以為他會對我說出一番偶像劇里王子常對灰姑娘說的表白來,結果,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腦袋,說,他總喊你媽媽是因為你雖然年紀小,但面相老啊!哈哈哈……


  我還沒來得及反擊,他就揚長而去了。


  末了,還不忘警告我一下,雖然我們將來要離婚,但在我們還是合法夫妻的時候,你最好別讓我滿腦袋冒綠光哈,江太太!然後,他笑了笑,搖上了車窗。


  雪地里,只剩下一個我,滿腹憋屈,只能踢著雪地上的雪,藉以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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