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機密 (1)
北京什剎海,老衚衕中,有著重重的院落。這裡環境優美,傍著水邊,不少四合院都是先前一些名人的故居。
如今,雖然什剎海熱鬧了起來,不復往日的幽靜,可是還有很多老派的家族和有錢的富戶願意一擲萬金,在這兒買個四合院,住的就是一個講究兒,一個富貴。
曹魁面色陰冷,凝視著匆忙破門而入的家人,「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家主,那徐克身上的跟蹤儀,忽然沒了信號。」
聽到這個消息,曹魁渾身一震,不過他掩飾得好,看上去還是一片平靜,可端茶的手卻在微微地顫抖,顯示出了他內心所起的波瀾。
「知道了,下去吧。」曹魁冷聲說道。
看著下人的背影消失在院落里,曹魁抬手,嘭的一聲將團龍青花瓷的御用茶碗摔在了地上。他像一條飢餓的狼一樣,在屋內焦灼地走來走去,牙咬得咯咯作響,「徐克揭秘心切,又是個嫩雛,恐怕破壞我計劃的可能性不大。郭老四啊郭老四,你曹哥我,還是小看你了啊!」
「家主,我們還要不要聯繫那些外國人?要不,計劃暫停?」
曹魁聽到這個忽然從屏風後傳出的心腹的話,抬起手說:「計劃照舊,郭老四他們真有造化從這個窯里出來,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浙江青田,劉仲正眯著眼睛品自己剛剛泡好的那壺徑山銀毫。
屋外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劉季的父親推開門走了進來著急地說:「爹,你看劉季的本命燈!」自從劉仲要劉季走後,回來就吩咐兒子找來劉季常用的物件,在他的房間里擺了一個本命尋元陣,這就等於派了個探子跟在劉季的身邊,雖然不能事無巨細地得知他的消息,可是根據這陣里的油燈的火苗,也能判斷出他到底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出沒出什麼事情。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劉家自劉伯溫后,世代都是獨苗,若是劉季有了什麼風險,恐怕家門斷根,劉伯溫能從墓里爬出來跟自己的後代玩老命。
這本命燈一法,原本就是他們這一門的秘法,三國時期,有諸葛亮五丈原用本命燈吸星辰之力為自己蓄壽,后因為魏延的莽撞踢了燈盞,才知道這是自己的命數,以後就規定門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使用這種方法。
雖然看起來是幾件物件,加個青銅油燈這麼簡單,其實,擺陣之人還要損三年的壽命,才能使陣法運轉正常。
所以,聽說劉仲要擺這個陣法,劉季的老爹就心裡一陣害怕,知道劉仲肯定是推算出了什麼風險,才會以自己三年陽壽為代價,想保劉季的平安。
自從這燈點燃之後,劉仲就命兒子不要外出,每日里就坐在廂房裡看著這燈光。
沒想到一直平穩的火苗今天卻起了異變,嚇得劉季的父親走了三魂,少了六魄,只恨不得自己能飛到兒子身邊去,用自己的一命換他一命。
一向沉穩的劉仲聽兒子這麼一說,也變了臉色,放下茶盞的時候竟然把水灑了一地。他顧不上衣服濕了水的狼狽,快步出門向著孫子的房間,一路快走,那腳程讓劉季的父親都自愧不如。
進了劉季的房間,迎門的地上就擺設著那陣形,陣用八片龜甲壓了八個方位,中間把劉季用過的物品、穿過的衣服鞋子擺成了一個人形,在那人形裡面,有用蘆草的灰燼撒出的劉季的生辰八字,在蘆草灰燼的上面,端正地放著一盞青銅小燈。
燈的造型古樸,有三寸高下,燈口上,刻著雲紋。燈口到燈身中間的燈頸膨起,遠遠看上去有些類似西藏的法器轉輪,燈身是個扁形狀的壺體,這正是傳說里的武侯本命燈。
這樣的燈,原本有八八六十四盞,流傳到如今,卻是一個也難以尋覓。
這盞在劉家的燈卻是燈中的主燈,傳言在打造的時候這是最後一個,沒想到燈尚未成時,有天外玄鐵降臨,融入了這燈的模具當中,這玄鐵就是我們現在說的鋼鐵隕石,據說因為玄鐵本身富含宇宙射線或者叫星力的原因,這盞燈比其他的本命燈更加具備靈性。
燈內用的是紫色的油膏,也是從祖上傳下來的,不知道究竟是何物。這油膏有個特性,就是燃燒起來的火苗呈現金色,而且光芒有寸許方圓,顯得格外燦爛。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火苗的情況果真不妙,光芒暗淡,顏色也變成了灰灰的藍。小火苗無力燃燒的樣子看上去似乎隨時可以熄滅,門外吹過一陣風來,火苗跳躍著,然後縮到了豆子大小,讓劉仲心裡揪緊。
圍著陣外走了三圈,劉仲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忽然,他哈哈一笑,轉身走了出去。劉季的父親連忙跟在後面,躡手躡腳地小心關上了門,然後隨著劉仲回到了他的屋內。
「爹,小季他……」
劉仲找了布抹去了桌子上的茶水,又給自己續了一杯,然後輕輕地啜了一口,點點頭說:「你別擔心,有險無凶。不過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東西我也難以看透。」說著,他眉頭輕輕地皺了皺,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你還記得不記得小季跟孩子們去亂葬崗玩,回來鬧了大病的事兒?」
劉季的父親不知道他提這事情的用意,點了點頭說:「當然記得,劉季這孩子自從生下以後,一直就很壯實。我從來不認為他會有什麼急病,沒想到被村子里的大孩子們誑去玩耍,結果捉迷藏的時候進了外村以前的亂葬崗。從那回來,他就像得了風寒,渾身發冷、顫抖,還總是不願意說話。每到晚上情況就越發嚴重。」現在想起,劉季的父親還是忍不住眼圈有些發紅,這就是為人父母的心事。
那個時候村子里都說這個孩子保不住了,請了幾個大夫,無論什麼針葯都沒有效果。最後他跑到了錢塘找了一個有名的中醫跪求人家跟自己回家看看劉季,結果那中醫來了之後,望聞問切后丟下兩個字:驚厥。然後搖頭頓足說自己無法救治,嘗試著扎了幾針之後,就婉言告辭,要劉季的父親節哀順變。
看到救治無望,劉季的母親急切之下,也發了一場大病。這病來得快,劉季的母親走得也快。只剩餘劉季的父親對著孩子發愁。當時通訊還不算髮達,劉季的父親再三占卜后,只隱約感到這孩子有救,還要應在自己父親的身上。
不過當時劉仲去西藏訪友,苦於無法聯繫,等他回家,家裡已經大變,小劉季也病得看上去已奄奄一息。看到家裡慘變,劉仲也是頗為愧疚,好在他救不了死去的兒媳,卻能救得了孫子。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把劉季帶到自己房間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第四天頭上,劉季活蹦亂跳地出了房門,劉季的父親歡喜之餘,才發現老爺子跟著走出房門,頭上原本烏黑的頭髮已經花白一片。
劉仲長長嘆了口氣說:「你是不是還在埋怨我外出遲歸,家裡慘變,讓這個孩子沒了母親?」劉季的父親忙低了頭說:「兒子不敢,其實,這個就是我們劉家的孽運。」劉仲嘆息說:「自古以來,你看哪個人逆天改命,或者扭轉乾坤而不受到天罰?自從先祖憑堪輿術幫助朱元璋定了江山,身死之前就已經言明,我劉家子孫有天罰宿命,註定有子而無媳,你想想看,你的媽媽不也是在你二三歲時就已經死了,任憑你爺爺本事高我一籌也無計可施。」
頭一次聽父親說這樣的秘密,劉季的父親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劉仲喝了口茶繼續說:「這天罰一命,先祖說過有後人能夠扭轉,不過卻也需要偌大的功德。這個人應在劉家,特點就是生有天眼,我沒想到,這個人就是小季啊。他到了那亂葬崗上,被陰氣開了天眼,一時不適,陰氣入體聚集,才有了風寒的癥狀。為了保他平安,我只能封了他的天眼,把陰氣順到他的全身,雖然看似好轉,其實也沒有根治。不過這一次他北上,冥冥中我知道他必定有所奇遇,或者能藉助其他大陰中的至陽解了那頑疾,重開天眼,才能夠完成功德,扭轉宿命。」
劉季的父親聽到這裡,面色大變,跪下求劉仲說:「爹,你能不能想辦法再幫幫小季?」劉仲這次一笑很是慈祥,從那個飄然出塵的老人剎那間回到了人間,讓劉季的父親感覺到了一絲的溫暖。
「想,我怎麼不想。」劉仲無奈地說,他神色里也多了一些痛苦,「天道輪迴,可誰能真正說清楚,如果我幫得上,我就是舍了老命也要幫他一幫,可惜我能做的太少,我只知道劉季前途需要幫手,我已經拉下老臉求了一個老友。他有隻梟面血屍,那東西雖然兇殘無比,可我知道它能夠幫助小季一次。」
話說到這裡,劉仲恢復了往常的神色,他揮揮手說:「你先去盯著本命燈吧。」
等兒子出了門,劉仲臉上神色變幻,其實他多次算過這事情的結果,只覺得事情是天大的事情,而且危險重重,其中有些關竅,人力都難以抗拒。
劉仲嘆了一聲,心想,恐怕這次不但要求他人出手,自己也一樣要出手相助。自己老命一條死了倒是不怕,只希望孫子真的能夠逢凶化吉才好。
這邊劉仲心裡暗自發愁,那邊劉季的父親已經忙碌起來。他進了兒子的房間,先是關了門窗,唯恐有風吹滅了燈火,做完之後還是顯得不放心,又抱起了床上的單子薄被,一股腦地蓋在了門后和窗戶上。
屋子裡昏暗下來,只有那盞小燈的火苗在微弱地閃爍著。因為空氣不流通,一會兒時間,他身上就出了一身的大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火苗,就算如此,卻也看到那火苗猛地一跳,似乎有要熄滅的意思。他緊張地走過去,想蹲下去用手護住那火,可是慌張之下,竟然在蹲下的時候用手帶翻了那盞小燈。
心裡似乎一下被抽空一樣,他格外恐懼起來,臉色蒼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莽撞就這麼扼殺了自己的兒子,劉季的音容笑貌和兒時喊爸爸的清脆聲音在他眼前耳邊一一流過。他不顧溫度,慌亂地用手把那小燈扶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讓他心下大喜,猶如雨後的晴天一樣開朗起來,那盞燈的火苗變得重新明亮起來,光芒大作,他手舞足蹈,高興得猶如一個孩子,連忙朝著先祖的墓地遙遙地跪了下去,重重地叩了一個頭。
劉季逐漸地蘇醒過來。他首先看到的就是常盛憨笑的臉,這傢伙不顧輕重地給了劉季胸口一拳,「得,就知道你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