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獸 (2)
聽他說到這兒,郭老四忽然面色不善地插話,「怎麼?你難道起初就決定要殺了他,而不是遇到障井才這麼想?」徐克像狼一樣狠狠地盯著劉季,一笑而答:「你說我費這麼大力氣為什麼呢?」他忽然像對好友一樣,用最平緩的語氣問劉季,「在死之前,你想不想聽我講個故事?」
劉季平靜地點點頭,「為什麼不呢?這能讓我多活上一會兒。不過,我冒昧地猜測一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想你的先祖,一定就是兵馬元帥徐達。」
徐克點點頭,帶著恨意娓娓道來:「明初,朱元璋進南京稱帝后,就開始削弱手下重臣的權力。他命我先祖交出兵權,秘密地來到燕京,召集天下工匠,修繕了這個宅子,執行一項據說是秘密的任務……
「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個借口,削弱我先祖勢力的借口。先祖功高蓋世,受人敬仰,這是讓朱元璋坐卧不安的原因。
「先祖在這裡秘密待了三年,留下了一個兒子,在這裡繼續駐紮,自己卻接到了密令,回到南京。過了半年之後,我的先祖就得了搭背瘡,好在南京有名醫說自己可以治療。用了藥石以後,這病患卻絲毫不見好,背後皮膚日益脫落,痛苦不堪。無奈之下,家人有人想起了你家先祖劉伯溫那老賊,於是派人去請。
「平定天下時,兩人一文一武同為柱石,私交甚好。這劉伯溫到我家后,看了先祖的病情,於是找了張白紙,要人殺了黑狗,於石上凝固血塊,繪了一百面靈旗說是要鎮壓病祟。
「令祖的手段足以改朝換代,這些小病自然是手到擒來。」徐克眼裡凶光連閃,「雖然很多人不相信這樣的鬼畫符能有什麼作用,但是先祖卻一天一天地好了起來,背後的皮膚也逐漸地長出如新。然如果事情到這裡為止,說不定今日我見了你劉季還要躬身請命,謝此大恩。沒想到,半個月之後,劉伯溫那老賊在金鑾殿里和朱元璋閑談,作了《燒餅歌》,泄露了大明幾代而亡的天機。
「朱元璋對劉伯溫起了殺心,就想找借口除了此人。可惜劉伯溫卜數通神,算出了命中有此一劫,為了避免自己的殺身之禍,他就想了請辭的辦法。那時朱元璋再三拒絕,但看他歸山主意已定,不會給自己造成什麼妨礙,才算勉強准了奏摺。
「臨行之前,這老賊偏偏又要多事,怕朱元璋找自己算后賬,於是乞要保命金牌,朱不允,劉卻用殺我先祖之法告朱來換自己的狗命。
「天下破劉法者,只有劉伯溫一人。得了他的指點,這朱元璋就讓人以蜈蚣摻雜草木喂馬,餵了八十一天後,馬毒氣聚集而死。這有了蜈蚣之毒的馬肉最能破那黑狗公雞的陽血,馬肉還能催瘡,皇帝恩賜又不能不受,我先祖只能委屈而死,死的時候,渾身皮膚脫落,如同人偶。」
說到這裡,徐克似乎看到了自己先祖的慘狀,猙獰笑道:「為了掩人耳目,那朱元璋給了國葬,不過我祖留在北京的一子要求自己把父親接過掩埋,唯恐那皇帝日後再派人挖了墳墓屠戮了屍體。皇帝朱元璋為了安撫徐家,也為堵天下之口,就撥了許多銀兩給先祖安葬。
「家人一直都想著如何能造個萬無一失的墓地。結果後來上門來了個老者,拿著圖紙,說是設計得萬無一失。沒想到,依照圖紙造成了這墓地之後,才發現又上了劉伯溫老賊的惡當,這老人是他派遣而來,圖紙也是他一手設計而成的。墓成以後,他不知把什麼東西封在了其中。而且,他設計的墓地,我徐家兒孫根本不能進到陵墓當中。
「劉老賊居心不良,用心險惡,必定是在我先祖棺木上做了什麼手腳。先祖之後輩輩有人請了土行之人,深入墓地,無奈都是以失蹤告終。我徐家子孫進入先祖陵墓,恭請先祖的屍身,也成了代代要面對的難題。
「我一度讓父親放棄,沒想到他還是固執地要以祖命為準,結果搬進這宅子不久,因為探這老宅,遭了毒手,雖然逃了回去,但是也當即身死。死時,渾身皮肉盡落,猶如進墓時看到的那些做蠟的屍體!」
「你怎麼認出我是劉家人的?」劉季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盤問著徐克,想著能從中找出紕漏,拖延時間,以便能夠翻身。
徐克狂笑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我起初在招聘市場是想找個人看宅子,因為我已經經曹家邀請高手,就是郭四爺,準備深入墓地。看到你的應徵材料后,發現你來自浙江青田,我找人連夜打探,才得知你竟然是劉伯溫那個老賊的後人。後來,你還在郭四爺那裡顯示了一手堪輿的本領,這更讓我肯定了你就是劉家的小雜種!郭四爺找上門去,就是我們想借你的手算出這墓地究竟有什麼兇險。」
幾個人歸於沉默,這所謂的世代恩仇實在是過於久遠。半晌,郭老四的聲音傳了過來,「劉季,我是求財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開始並不知道這段恩怨,也不知道他想要殺了你。」
劉季苦笑一下,搖搖頭,「我信。」他知道,這個時節,要謀求轉機,不能再給自己樹敵,平白說不信,會讓郭老四覺得自己也怨恨他,反倒起了理直氣壯殺人滅口的心思。
「王八蛋,幾輩子的事,你把爺爺我也拉進來了。」常盛說著作勢欲撲過來,可是終究抵不住徐克手裡的槍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頭,讓他不敢再妄動。
「殺我算報仇,那他呢?」劉季心裡亂成一團,不得不裝出鎮定的樣子與徐克敷衍。徐克說:「哼,只能怨他運氣不好。」
劉季忽然一笑,「誰知道你是不是編造什麼鬼話,想找個殺了我們的借口?先祖風評甚佳,你也許就是貪圖自己祖宗墓地里的財產,才拉了郭老四上船吧。等真的見了明器,我不相信你會留下他來。」
「郭老四,你相信我是那種人嗎?」徐克似乎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事情,「我徐氏集團究竟有多富,估計是你猜想不到的。我為了那些明器?你問問郭老四,我許給了他多少報酬?只要能解家族的詛咒,這裡的明器我一件不要!」
反間不成,劉季心涼了下來,他聳了聳肩膀,「我不相信我的先祖會做這樣的事情。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你又何必要牽連到他人,多造殺孽。」說完,劉季眼睛一閉,心裡埋怨爺爺算的什麼前程,讓自己的小命也搭在了北京。這屍體一會兒也要喂那地龍了,想當年自己祖先鎮了地龍在此,守了別人的陵墓,沒想到最後沒吃別人,倒是把自己的子孫給賠進去當了龍食。
想象中的槍聲沒響,忽然郭老四一聲斷喝:「徐克,別動!」
劉季睜開眼睛,郭老四正用槍指著徐克。徐克臉色一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常盛趁這個機會,豹子一樣沖了過去,下了徐克的槍。
「我是來求財的,不能看你們打打殺殺,」郭老四一笑說,「你們三個人不用拼得這麼慘烈,只要一個人丟點零件進去,就足夠我脫困帶著你們走進那個墓地了!」
劉季、徐克、常盛面面相覷,姜還是老的辣,這話一點沒錯。徐克自認為智計百出,料敵機先,沒想到最後,郭老四找了個最好的時機出手。
看似做到這點不難,但是時間把握要准,要徐克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劉季身上,失去了警惕,才好從容行事。另外,郭老四對人心的把握也讓人驚嘆。他已經料定,自己一斷喝,常盛一定會過去下徐克的槍,最快的辦法就是打落。
現在這當口,常盛打落徐克的槍還在地上,饒是他再快再厲害,也比不過郭老四槍里的子彈。整個場面,馬上在郭老四的控制之下。
劉季苦笑了下,「郭爺,謝了,丟點零件兒,總比丟了命強。」郭老四打的如意算盤更是狠毒,不管是讓三個人里任何一個人死,到達墓地后自己還要提防兩個對手。現在讓三個人都自殘一下,就算是堅持到了最後,對自己的威脅也小了很多。
「好,老梆子,你好!」常盛忽然笑了起來,「你倒是開一槍給你常爺試試,我保證你們誰也出不了這個地方。」說著,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從呂四的店內拿出的那個不起眼的黑球,舉給郭老四,「你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嗎?」
郭老四一愣,常盛人衝動,脾氣大,耿直,但是論耍心眼,反應可能要慢上許多,這個時候,應該沒有這樣的急智。他想不通這樣一個人,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拿出這個東西,還來威脅自己,難道說,這玩意兒其實是個造型另類的炸彈?
常盛慢慢地走過來。
「武夫!」郭老四心裡暗笑,我能上了你的當?你有千條計,我有老主意—我就拿槍對著你們,人再快,也快不過子彈,跑是不可能的,想趁我失神的時候下了我的槍更是妄想。
郭老四心知肚明,看似自己有隙可尋,但靠近自己一米之內,就是自己開始感覺到吸力的井道,到時候自己開槍射傷了常盛,恐怕那怪物就見血發狂,說不定全力謀食把他吸了進去,自己也難以逃脫。
「這可是你自己找的。」郭老四一狠心,只等那吸力大作,就開槍射傷常盛。沒想到這常盛走進郭老四一米之內,那井底「嘩啦嘩啦」水聲大作,但只一下,就似乎徹底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吸力出來。
古怪!郭老四馬上愣了一下神,井裡的地龍難道跟他是親戚,還有休假的時候?不對,問題就出在他手裡那個古怪的黑球之上。和剛才比較,常盛的變化,就是手裡多了這個黑球!
原來這小子,真的認識這寶貝,這是扮豬吃老虎啊。
這個想法同時在郭老四和劉季的腦子裡轉過。而徐克簡直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常盛一腳踢在郭老四的關節上,把槍踢飛,撞在井檯子上彈在了自己的腳下,他用腳尖一挑,單手接住了那把槍。
他對郭老四喊了一聲:「怎麼,還不起來快走?」郭老四這才回過神來,起身不顧考慮不通的問題,直接向前走過了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