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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跑不掉的我和你

  離開學校以前,我和陸瑾言去步行街的星巴克買了兩杯冰咖啡。


  大概是他氣質出眾,長得又好看,頻頻有女生側目觀賞。


  我端起咖啡和他一起往外走,看他自然地為我拉開玻璃門,忍不住笑著打趣:「要陸醫生這種花兒一樣的人親自為我開門,服務周到,不知道多少人要說我辣手摧花了!」


  「果然是法語專業的,中文不過關,竟然把男人比作一朵花。」他瞥我一眼,見我伸手擋在額頭上,試圖遮住火辣辣的陽光,於是一邊說著,一邊往我的左前方走了半步。


  我微微一頓,這才明白他的意圖。


  他個子高,只要稍微在我前面,就能幫我擋住一部分陽光。


  而這樣的舉動被他做得極為自然,不去細想壓根兒不會發現他的用意。


  我心下一暖,嘴角彎起:「剛才還誇陸醫生長得和尊母一樣嫵媚生姿,不用花來比喻用什麼?」


  他輕描淡寫地看我一眼:「花就花吧,只可惜插牛糞上了。」


  我立馬咳了起來,差點兒沒把咖啡給嗆進鼻子里。


  他一邊笑一邊自然而然地伸手打開我的小挎包:「紙在哪兒?」


  我邊咳邊說:「外面的那個小包包里。」


  於是就成了我接過他的咖啡,一手端一杯,而他低下頭來從容地拿出紙巾,有意無意地替我擦了擦嘴。


  公眾場合如此親密,我鬧了個大紅臉,而他一臉正直,好像此番舉動完全是因為我兩手不空。


  我紅著臉把那杯咖啡還給他,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可以自己來的,又不是小孩子……」


  他煞有介事地說:「嗯,不是小孩子,現在的小孩子可比你懂事多了,不會離家出走,不會夜不歸宿,也不會喝水都嗆到。」


  「……」


  我特別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咬著吸管繼續喝星冰樂,然而沒走上幾步,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我:「祝嘉?」


  幾乎在聽見這個聲音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是誰了。


  我和陸瑾言一起回過頭去,看見陳寒和幾個同宿舍的人站在一起,面色陰沉地望著我。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我:「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陸瑾言,他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絲毫沒有要挺身而出的意思。而幾個室友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也在交頭接耳。


  我平靜地端著那杯冰咖啡,對他微微一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不覺得還有必要繼續啰唆。」


  陳寒難以置信地望著我,整個人的怒氣直線飆升。


  其實我多少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可笑,而更可笑的是從前的自己。


  我追隨著他的腳步那麼多年,他走走停停,一路等我跟上去,卻從來不肯跟我在一起。而現在,花了這麼長時間,我終於逃離了這個怪圈,他又以一副我是負心人的模樣出現。


  我其實更想問問他,真正的負心人究竟是誰?

  陳寒很快察覺到我的改變也許是因為身旁的陸瑾言,於是一字一句地問我:「你已經決定要和這個人在一起了?」


  我心平氣和地說:「他的名字叫作陸瑾言,不叫這個人。」


  我瞟了陸瑾言一眼,發現他的眉梢眼角有那麼一剎那的軟化,雖不明顯,但於我而言是顯而易見的。


  很顯然,陸先生對我這種為他正名分的行為是非常讚賞的。


  陳寒沉默半天,終於定定地看著我,說了一句話:「祝嘉,決定徹底變心之前,再和我談一次會死嗎?」


  我有那麼一剎那的難堪,不為別的,就為他這麼赤裸裸地把我對他的感情擺在青天白日之下。


  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要與我決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我甚至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墨綠色的細繩,頓時一怔,記起了畢業那年我送他的一隻指環。當時我特別不要臉地把它串起來送給陳寒,並且表示:「一旦哪天你想通了,想和我在一起了,就把它重新送給我,你看,多省事兒?」


  那隻指環恰好是我的無名指大小,為我量身打造。


  他當時只看了一眼,撇撇嘴:「真俗氣。」


  而我亦從不曾見他戴過,還為此傷心失望了好久。


  然而今日……


  我看著那條熟悉的細繩失神半晌,久久沒有作答。


  就在這樣的沉默里,我聽見身旁的陸瑾言忽然不輕不重地說:「不好意思,祝嘉變沒變心這件事情,決定權好像不在她。」


  我倏地抬起頭來,看見他淡淡地望著陳寒,以一種睥睨天下又極富教養的姿態說:「所以容我提醒一句,你來遲一步,因為她的心——」


  只是短暫的停頓,他的視線已然落在我的臉上,從容不迫地道出接下來的幾個字:「已經在我這裡了。」


  他把手遞給我,淡淡地看著我,而我條件反射地把手放進他手心,任由他拉著我離去。


  我沒有回頭。


  因為有的事情,從你站在分岔口作出決定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沒法回頭。


  去陸瑾言家的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而我坐在他身旁,看著公交車外一晃而過的景色,心裡隱隱有些茫然。


  我咬著吸管,試探地叫他:「陸瑾言?」


  他目不斜視,沒有回答我。


  我低下頭看著他手裡的咖啡,小聲提醒:「再不喝的話,一會兒就不冰了……」


  他淡淡地開口:「所以你的重點在於咖啡冰不冰,是嗎?」


  我又試探地問了句:「你不開心?」不等他作答,我就乾笑兩聲,「我已經不接陳寒的電話了,也不想再和他多說,剛才碰見也只是無意當中的事,你不要介意嘛,沒什麼——」


  「祝嘉。」陸瑾言平靜地打斷我的話,側過頭來看著我,「我在意的不是碰不碰見他,也不是你接不接他的電話。」


  「那是什麼?」我獃獃地望著他。


  「我在意的是你看見他時一臉無措的樣子,還有他一旦示弱你就慌張猶豫的態度。」他的目光冷靜銳利,像是毫不留情的手術刀剖開人心,「雖然我說你的心已經在我這裡了,但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它在哪裡,我說再多都無濟於事。」


  陸瑾言轉過頭去,好像什麼話也沒有說過一樣,重新拿起那杯咖啡,從容不迫地繼續喝著。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驟然間沉了下來。


  我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我一直是這個表情,什麼驚慌失措,你肯定看錯了!」


  這一次他連頭都沒有回,似是不屑於揭穿我的謊言。


  漫長的路程就在這樣令我尷尬的死寂中過去,到站時,他先我一步下了公車,將手裡的咖啡杯扔進了站台旁的垃圾桶里,同時頭也不回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祝嘉,如果你不確定自己心裡已經為我空出了位置,那就不要再來招惹我。」


  我腳下瞬間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得再也邁不動步子。


  我看見他就這樣拋下我,完完全全不再搭理,一個人越走越遠。


  那個背影一如既往的修長挺拔,可那個人已然不似我記憶里那般溫柔體貼,事事都由著我的性子來。


  圖書館的剪影被下午五六點的太陽照得孤獨又落寞,而我獃獃地站在原地,頭一次知道,原來陸瑾言也是會生氣的,也會拋下我,頭也不回地走掉。


  我看見那個身影越走越遠,像是就要這麼毅然決然地走出我的人生,從此再不相見,心下頓時哆嗦起來。


  那個總是於危難之中拯救我的陸瑾言,那個總是來得不早不晚恰到好處的陸瑾言,那個幾句話的工夫就可以令我展露笑顏的陸瑾言……他要放棄我了?

  我覺得委屈,覺得憤怒,覺得傷心,卻又覺得莫名心虛。


  可我們昨天還一起在昭覺寺外等待日出,今天上午還在那個破舊狹窄的廚房裡親密擁吻,我還記得他穿著圍裙對我笑的樣子,還記得一路在公車上牽著手時的溫度。


  然而眼下,他竟然這麼快就要重新把我扔下了。


  不知哪裡來的衝動,我忽然間朝他離開的方向飛快地跑過去,腦子裡沒有別的念頭,只反反覆復念著一句話:我要留住他。


  他不能走。


  他跑不掉了。


  在仍舊灼人的陽光下,我沒頭沒腦地朝著他跑去,在他已然踏進小區大門、走上那條林蔭道時,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我喘著粗氣大聲叫他的名字:「陸瑾言!」


  他腳步一頓,停住了沒說話。


  我就這麼固執地拽著他的手腕,死死地把他拖住,他不說話,我也不說,就像是賭氣一樣。


  他又向前走了兩步,而我因為拽著他,也跟著朝前走了兩步。


  這一次,他回過頭來皺眉說:「放手。」


  難得皺起的眉毛把他周身的溫柔都給抹去了。


  我心裡慌得要命,卻還咬緊牙關,死不鬆手,倔強地說了句:「我不!」


  他平靜地看著我,這一次徹徹底底地轉過身來:「那好,祝嘉,我們就好好談談。」


  一副要與我攤牌的姿態。


  小區里很安靜,這條林蔭小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樹蔭將日光隔絕在頭頂,只剩下細碎的光斑在地上晃動。


  我生怕他又一次扔下我走掉,所以固執地抓著他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他也沒有強求,只是輕聲問了我一句:「你想要什麼?」


  我一愣,看他耐心地又一次重複這個問題:「祝嘉,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蒙了:「我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我既非土匪,又非強盜,怎麼會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什麼?

  他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說:「祝嘉,有一件事情你好像誤會了,我是陸瑾言,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心理醫生罷了。我不是什麼中世紀的騎士,也不是童話故事裡的王子,而你似乎一直把我當作救命稻草,每一次都召喚我救苦救難,前來拯救陷於傷心絕望中的你。」


  我的腦子驟然炸開了鍋。


  他一字一句地告訴我:「你是富家千金,也許算得上是公主,可我要跟你說清楚的是,如果你把我當作什麼英勇騎士,任何事情都可以依賴於我——那麼很抱歉,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我這個人如果想要什麼東西,不一定計較付出多少,但如果情知得不到,那我寧可不要。


  「如果你心裡還有陳寒,哪怕只有那麼一丁點兒角落留給他,都不要再來找我了。我自認不是家財萬貫,也不是商界精英,但我有我的自尊,我有我的驕傲。要是你覺得這段時間以來的陪伴都抵不過陳寒帶給你的回憶,那就趁早想清楚,因為我不是一個可以湊合著跟你在一起的人,也不會當你的垃圾桶抑或備胎。」


  我想不通溫柔如他怎麼可能、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又絕情的話來。


  可他就是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用他那溫柔又動聽的聲音宣布遠勝於末日降臨的噩耗。


  「祝嘉,從你美好的想象里走出來,現在你搞清楚我是誰了嗎?」


  像是一盆涼水從七月的酷暑里朝我潑來,我的一顆心在這樣的衝擊下瞬間凍僵。


  我連牙關都開始打戰,說話也說不利落,就這樣渾身僵硬地望著他。


  我甚至有幾分狼狽地問他:「那過去那個對我溫柔有加的陸瑾言又是誰?是假的嗎?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應該永遠溫柔美好,帶著三月的纏綿日光。


  你應該從不對我發火,像是童話里走出來的人物。


  他面色沉靜地望著我:「那個人是我,但我不可能一直是那個人,你懂嗎?」


  我拚命搖頭,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他壓根兒沒有逼我,只是試圖和我講道理,可我的心像是被人緊緊拽住,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被人一把捏碎。


  我不明白我的玻璃罐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它不再溫暖明亮,反而給了我一股壓迫的力量。


  我想說自己不懂,卻又似乎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陸瑾言看著我淚水盈眶的樣子,眼裡似乎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可是片刻后,又恢復了前一秒的模樣。


  他看著我那牢牢握住他的手,輕聲提醒:「祝嘉,該放手了。」


  我死命咬住牙關,生怕眼淚會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因為一旦它們就此滑落,我怕自己真的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拚命搖頭,覺得自己太蠢,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不明白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接下來看似必然的決裂。


  可他就這樣冷眼旁觀我的脆弱,我終於慢慢地鬆開手,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方乾淨的墨藍色格子手帕遞給我。


  我哆嗦著接了過來,而他一言不發地離開。


  然後我終於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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