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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如果你讓我不娶,那我便不娶(3)

  我定了定心神,看清那是車燈晃過來時發出的光芒,而車前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裡,手中沒有拿傘,就那麼靜靜地立在車前。


  我走近,發現雨水下那張俊逸的面龐是那麼熟悉——韓陌,竟然是他。


  聽到腳步聲,韓陌迅速抬頭看向我。


  我從他被雨水澆灌得狼狽不堪的臉上看到一絲驚喜,即便不明顯,但那一瞬間,他眼中透著的光亮騙不了人。


  「小冉……」他走上前,欲抓過我的手。


  在同一瞬間,我退後一步。見了我的動作,他便再也不動,仍舊如一開始我見到他時那樣,定定地站在那裡,像是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他的眼睛盯著我,像要把我看穿似的,那一眼似要記住我生生世世。


  又是生生世世!


  該死的生生世世,我和他連一生一世都沒有,又何來生生世世!


  想到這兒,我立刻轉身向樓道跑去,卻被他追上一把拉住。他的手冰涼,沒有一絲溫度;他的身上全是水,他的頭被雨水沖洗得緊緊貼著頭皮——那個一向穿著規整,就連頭髮都要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此刻竟然猶如一隻落湯雞般頹廢,靜靜地看著我。


  「放開,我要回去。」


  他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我,然後伸手一帶,便把我抱了個滿懷。我掙扎著,想要用力掰開他的手臂,可惜沒有用。我越是用力,他抱得越緊;我越是掙扎,他困得越嚴;我越是叫喊,他那雙不動聲色的眼睛越是執著。


  我仰起頭,彼此的距離很近,我甚至能夠看清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連同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我說:「韓陌,你放開我,不然我會恨你。」


  他身子一動,眼睛更紅了幾分,面色依舊沉凝:「現在呢,現在不恨嗎?」他問。


  「恨,現在也恨,一直都恨。」我咬著嘴唇,每說一個字,咬得便更深一些。


  「既然都是恨,那不妨再多一些。」他的聲音中透著深深的無奈,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


  我使出全力掙脫他的懷抱。雷聲更大,一道接著一道響起來,像是無法壓抑的怒吼,雨水如同豆子啪啦啪啦地打在身上,很疼。


  「韓陌,你瘋了嗎?」我沖他喊著。在雨水中,一切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是,我是要瘋了,我已經忍得快要瘋了!」他沖我嘶喊著,平靜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那好,你瘋,我沒瘋,放手——」


  他忽然低下頭,那張不知被雨水拍打了多久的俊臉一點一點向我靠近,直到他的額頭貼上我的。


  他說:「蘇小冉,我們的姻緣是命中注定的,你我休想擺脫得了!」說完,他那帶著冰涼的唇瓣貼上了我的唇。


  只是一秒便火熱起來,他猛然撬開我的貝齒,發瘋一般親吻著我,他的舌頭在我的口腔之中遊走,帶著一股瘋狂的探索與追逐,他的手狠狠地攬住我,彷彿要把我嵌入他的身體里。


  雨越來越大,我感覺到他的激狂,還有那壓抑了許久的情感。這算什麼?這些到底算什麼!

  趁著他迷濛之際,我一使力,狠狠地咬住他的唇,鮮血從他的口中流出來。他的動作一停,但只是一下,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在狠狠地盯著我,隨即他加重了力道,他的血帶著一絲黏稠、一絲咸腥,進入我的口中,那麼冰涼。


  我放棄了掙扎,心裡卻莫名哀戚。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變化,韓陌放開了我。


  我們彼此相望,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


  我轉身打算離開,一直走到門口,他的身影都立在那裡,就和我剛出來時看到的一樣。


  一樣的僵硬,一樣的孤絕。


  此刻,還多了一抹更為深刻的情緒。


  他突然大喊:「蘇小冉,你若是恨,那便恨得久一點,這樣我便會以為你還是愛著我的。」


  我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在雨中嘶喊的男人。他,是韓陌嗎?

  我扶著牆,搖搖晃晃地上了樓,滿心的激蕩無法消除,剛才覺得異常恐怖的樓道此刻也覺得沒什麼了。


  「既然都是恨,那不妨再多一些。」


  「如果你讓我不娶,那麼我便不娶。」


  「對不起,我不再愛你了。」


  ……


  有液體流淌下來,順著臉頰滴落,一滴滴,劃出蜿蜒的痕迹,最終落下。


  我揚高頭看向上空,灰色的棚頂、沒有光亮的樓道,這個世界彷彿再次塌陷。


  不,我不要這樣,不要再次陷入傷痛當中!我轉過身拚命地往樓下跑去,他還在那裡,還站在我剛剛站立的位置,目光中露出一抹狂喜,瞬間又隱沒起來。


  我跑了過去,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韓陌,我是恨你,但之前的恨是因為你愛上了別人,現在的恨是因為你讓我恨起了我自己,恨我一邊告訴自己要忘記你,一邊卻又拼了命地想你。你說我怎能不恨你?但是一輩子……呵呵,這個世界永遠沒有一輩子的承諾,就像是你所說的永生永世!同心結被毀的那天,所有的一切便已經不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的負心、你的變心!」


  韓陌站定,背脊挺直,好似天塌下來都有他幫我頂著一般,但那只是曾經,最終一切都是一場空。一切的一切,換來的只有傷害、痛苦、不堪、悔恨、掙扎以及現在的累。我真的好累。


  「我很累韓陌,原來恨也這麼累……」喃喃自語間,我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一抹熟悉的神情。


  他大喊著我的名字,而我寧願摔倒在地,硬是用最後一絲力氣避開了他伸出的手……


  再次醒來時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左右望去,已經不見韓陌的身影,只是桌子上放滿佳肴,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我走過去,看到水杯下面壓的字條,蒼勁有力的筆體,不失洒脫。他說:「我走了,珍重。」


  字條掉到地上。


  韓陌,我上輩子也許真的欠了你的,今生要來還你的債。只是,這債到底何時是個頭?


  回到床上,我想到應該打個電話給方慕白,卻又突然倦怠得不想聽到任何人的聲音,於是就一直坐著,看著太陽一點點地西移,月亮一點點地升起。腿因保持一個姿勢而發麻難受起來,良久才緩過來。我走向一旁的書架,好久不曾靜下心來看書了,曾經靜謐的時光、紙張的芳香彷彿是上一個世紀的事。它們不知何時已經離我漸行漸遠,也許是唾棄了我身上的銅臭味。


  隨手翻開,手指落到一頁。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


  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


  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


  「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我反覆呢喃著。


  「有沒有一扇窗,能讓你不絕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來像夢一場……」彩鈴響了起來,是秦素素打來的。這個彩鈴是她自己設置的,她說她喜歡這歌詞,人生不過就是一場夢。


  「素素?」


  「小冉,你在哪兒呢?」


  「在家。」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她突然沒了以前的那種腔調,變得異常嚴肅起來。


  我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擔憂:「什麼事?」我的語氣凝重,雙手握緊,我真的不想再聽到任何一件傷心事。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她接著說。


  「嗯。」我輕聲應道。


  「啊——我要結婚了!」她突然尖呼起來,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歡喜。


  「真的嗎?你真的要結婚了?」


  「是啊,就定在半個月後。」


  「怎麼都沒聽你提起,新郎是誰?」


  「是一名工程師。」


  「工程師?」我一愣,下意識地反問。


  「是啊,別忘了到時候給我包個大點的紅包。」她笑嘻嘻地說道,聲音頗為愉悅。


  我也替她高興,尤其是知道她嫁了一個身世清白的人。我總怕她墜入歧途,沒想到我們三個當中倒是她最先有了著落。


  「放心,一定給你包個超級大的。」


  放下電話,我便倒在了床上,想了很多,慢慢睡去。


  醒來的第二天渾身都不是很舒服,有些微感冒。


  到了公司才知道,方慕白竟然住進了醫院。


  我急忙趕到了醫院,看著在單人病房裡吊著點滴、虛弱地躺在那兒的瘦削身影,我突然有點愧疚。如果我昨天去看他,給他買葯過去,他現在也許就不會躺在這裡。


  我輕輕地叩了一下門,推門而入。他看向我:「過來了。」


  「你怎麼把自己弄進了醫院?昨天不是還說沒事呢嗎?」我看著他那蒼白的面孔,低啞地說道。


  「沒事,醫生都是大驚小怪的。」他笑笑。


  「是,醫生就對你大驚小怪,對別人都不是。」我沒好氣地說,還是不忍心地走上前幫他調了調枕頭——他現在的姿勢,不落枕才怪。


  陽光一點點地打進來,落在方慕白有些蒼白的臉上。他的嘴唇有些乾裂,身子也很是單薄,平時吃飯就沒看他規律過,好像是鐵打的一樣。這下倒好,真把自己折騰到了醫院。


  「行了,這樣就好,我沒那麼嬌氣。」方慕白低聲說道,由於離得太近,氣息吐到了我的身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螞蟻在上面爬,只是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


  「是,你沒那麼嬌氣,等明天脖子疼的時候就有你受罪的了。」我說完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噴嚏。


  「又感冒了?」他皺眉。


  「嗯,可能是昨天涼到了,不礙事。」


  「你這身體真是夠嗆,趕明兒去買點補品好好補補。不然別人還以我對下屬太過苛刻,連這點錢都不給。」他說這話的時候手仍舊不著痕迹地往肚子上撫去。想到他這樣一個男人竟然被抬進醫院,可想而知他昨天晚上到底有多疼。


  「昨天你不應該謊稱沒事的。」我拿過桌子上的水果刀,開始削著蘋果。


  「本來就沒大事。」他看著我,放緩了表情,「如果我說有事,你會過來?」他隨即問道,眉毛一挑,眼中似乎流露著某種期待。


  「當然……」那個本該有的「會」字在想起某些事情的時候硬生生地頓住了。


  是啊,昨天我本該怎麼樣呢?


  如果沒有後來那一出,我肯定是去了,可是終究是有著那一出的。瓢潑的大雨如同豆粒一般大,澆在身上,一下一下,硬生生地有著被抽打的痛,但是更多的卻不是這個,不是因為外面的痛,而是心裡。心裏面那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划著心口,直到裡面有血液流出,黏稠的、帶著咸腥味道的血液,它們在口中,順著喉嚨一直到胃裡,最後沒入了身體的各個地方。


  「嘶——」我驚呼。


  「怎麼了?」他緊張地問道。


  我看著由刀口冒出的血液,彷彿嗅到了記憶中那帶著壓抑與痛苦的咸腥味,於是就那樣愣在了那裡。


  「蘇小冉——」方慕白突然大聲喝道,掙扎著要從病床上下來。


  「啊——」這一聲似乎把我從很遙遠的地方拉了回來,當被抽離的意識開始逐漸回籠的時候,那個被切開的小口子處開始有綿延的痛傳來,由開始些微的疼痛變得像是有針在扎,再後來開始劇烈地、密集地痛了起來。


  我放下刀子和蘋果急忙向衛生間跑去,好在是VIP病房,衛生間就在室內。


  擰開水龍頭,水便傾瀉而下,我把手放到那兒,看著嘩啦啦的水流在上面遊走,冰涼的感覺來得太過強烈,已經完全蓋住了剛剛那絲絲縷縷的疼痛。


  我出來的時候便撞上了方慕白的目光,幽深的,帶著一抹探尋。


  「蘇小冉,如果你在工作的時候也是剛剛那樣,我想方氏不需要你這樣的員工。」他突然變得很嚴肅,整張臉的青筋清晰可辨,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溫和儒雅的方慕白。


  「是我在這裡打擾你了嗎?你好好休息,我馬上離開。」說完我拿起一旁的皮包轉身打算離開,剛走兩步卻被他叫了回來。


  「蘇小冉,我說過是那個意思嗎?」


  ……


  「你剛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他嘆了一口氣,轉過臉去看向遙遠的天空,藍色的天空很澄澈,沒有一絲瑕疵。


  「我?」我頓住,是被他看出來了?是啊,我剛剛的那句「當然」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因為我知道,就算他和我說了,在昨天,在雨中,在那個男人死死的糾纏下,在他激烈的、帶著血腥的吻中我也會迷失,也會無法過去。


  我心虛地走了回去,把包放下,拿過一旁削了一半的蘋果,繼續削了起來。


  只是剛剛一直沒有削斷的果皮卻在剛拿起不久就斷開來,落到了腳邊。


  「斷了……」不知什麼時候,方慕白把目光撤了回去,落到了那斷落在地的果皮上。


  我沒有應聲,也沒有說話,仍是在削著手中的蘋果。


  他慢慢地想要坐起來。


  「幹什麼?」我問他。


  「趴的時間長了,身子有些難受了。」


  「你該多休息。」


  「小冉……」他突然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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