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風乍起,我們終究會很好(2)
「好好好!」連著說了三聲好,他的憤怒也終於達到頂點,一把把我推到地上,揮手就是一巴掌。只是,想象中的痛沒有到來。
一伙人闖了進來,帶頭的男人是中國人。
「這位小姐,您沒事吧?」他扶起我。
「我沒事。」
對方似鬆了一口氣,隨即面色陰沉吩咐道:「給我往死里打。」
他兇狠地看向剛剛抽我的那個男人,道:「是你抽的嗎?」
「是。」男人沒有懼意,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笑。
「好,有骨氣!」他操起一旁的啤酒瓶狠狠地砸了上去。
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響徹整間包間。
「你……會後悔的。」男人匍匐在地上臉色慘白地說。
「我會嗎?也許。但是這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因為你,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說完他抱著我走了出去。
再後來,好像警察到了。我看到一群人走了進來,包括方慕白。
他走上前,抱住我:「抱歉,來晚了。」
見到他,我整個人就像找到了依靠,緊繃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一直隱忍的淚水像是決堤的大河洶湧而至。
我肆無忌憚地哭著,然後緊緊地靠在方慕白的懷中。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輕柔地拍著我的背,睡夢中我依稀記得他那張緊繃的臉以及那雙溫柔有力的大手。
他說,沒事,有我在,睡吧……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了,就連傷口也上了葯。
方慕白一直坐在我身旁,我稍微一動,他便醒了,坐直了身子,眼中布滿血絲。
他問:「好些了嗎?」
「嗯。」我點頭。
「很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可以看出隱約的怒意。
然後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蘇小冉,你知不知道昨天那樣很危險?」
他的聲音很大,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他的臉色也陰沉得嚇人,眉宇緊鎖,雙手握拳,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我知道他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我問他:「方慕白你還好么?」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非常不好。」他走過來,握住我的雙肩。
「你知道你昨天都做了什麼嗎?如果……不是……你知道你會被他們怎麼樣嗎?」
方慕白的眼睛發紅,青筋也跟著跳了起來,看起來頗為猙獰,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彷彿是一個剛從地獄里醒過來的人,目光凝在我身上那一條條血痕上。
「我這不是沒事了嗎……」我小聲地說著,一點底氣都沒有。我知道,如果那伙救我的人再晚一步,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歡笑了。
「這叫沒事?」他撩起我的上衣,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出來。我急忙躲開他的手,衣服也順勢垂了下來,遮掩住上面的斑斑血痕以及我的難堪。
「我累了……」我揉著太陽穴一臉疲倦地對他說。
方慕白突然住了嘴,用我無法讀懂的目光看著我,然後大步走上前,一個翻身把我壓在床上。
他說:「夠了,我已經忍夠了。」說完直接吻上我的唇,狠狠地吻,彷彿要把我融化一般。他的感情太過激烈,太過兇猛,彷彿一條決堤的河,似乎不把我淹沒在這兇猛的感情中就不罷休。
我開始掙扎。我把頭偏向左側,但是他的唇緊接著就追了過來,我偏向右,他又跟著向右。他的唇很性感,帶著一股冰涼和一股炙熱。
如此矛盾而激烈的情感。
不覺間,一滴淚竟然滑落,不知灼到了誰,方慕白瘋狂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略微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呼吸著彼此的氣息。
「怎麼哭了?」說完他低下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似乎想要看懂我又彷彿已經把我看透,眼神是迷茫而痛苦的。
「方慕白……不要這樣……拜託……」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他略帶壓抑的聲音直達我的靈魂。
是啊,方慕白如此優秀的男人,他,到底哪裡比不上韓陌呢?
可是他那張面孔接近我的時候,他的氣息吐在我頸項處的時候,他的吻灼燒我的時候,我卻只能流淚,只想流淚。
我含著淚看向方慕白:「抱歉,你哪裡都比他好,只是晚了一步。」
我們的相遇終究是晚了一步。
方慕白彷彿喪失了支撐的力量,整個人癱軟在我的身上,頭偏向另一側,然後慢慢轉過身,把頭埋在我的頸項中。
他說,是晚了嗎……
聲音那麼輕,彷彿來自雲端,我的心卻沒來由地痛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是心蒼老了還是變得果敢與堅硬了?但不論是怎樣,方慕白之於我很重要,似朋友卻又不是朋友,我們之間有著曖昧,但是要讓關係更近一步,我覺得現在的我不可能接受。心若不是完整的,為什麼還要用來糟蹋另一顆完整的心?只是當有一個人對你這麼好的時候,想要徹底放棄亦是難上加難。我是人,是個女人,是個必須在紅塵俗世中打滾的女人,所以請讓我自私這麼一回吧……至少在感到冰冷之時還能夠看到那溫暖的笑容。
但是,我不能欺騙,沒有愛上終究是沒有愛上。
我看著這個彷彿少了魂魄的男人,輕輕地說:「方慕白,不是我不愛你,而是現在的我似乎已經喪失了愛的能力。」
他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靠著我,新生的胡茬摩挲著我的臉,有著痒痒的感覺。
這樣過了不知多久,他走到離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開始抽煙,一根接著一根。
他的身上散發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寂寥,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我見過不下百次。
他望著外面的星空,聲音有些嘶啞地說:「小冉,你知道為什麼我如此待你嗎?你一直都覺得好奇吧?」
我點頭:「是,但是除此之外還有著不安。」
他笑了下,淡淡的,彷彿窗外皎潔的月色慢慢暈開,留下清輝,煞是澄澈卻又空濛。
我突然覺得自己剛說錯了話,連忙解釋與他聽。
「方慕白,不是你做得不好,只是我多疑了。我無法完全相信的,不是你,而是這多變的人心。」
他轉過身,終將一口煙從嘴裡吐出,煙霧瀰漫開來,他說:「我知道,這不怪你,是我做得不好。」
「我從一開始到現在的所有行為在你看來似乎都是莫名的,莫名地出現在你的視線中,莫名地對你好,莫名地喜歡你,又莫名地恰好每次在你遭遇困難的時候出現在你的身邊,所以你會不安,你會覺得看不懂我,而本就有著的身份差距更是讓你覺得我高不可攀,讓你覺得無法相信,甚至讓你覺得無法依靠,是這樣嗎?」
我已經從床上走了下來,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除了微微揚起頭,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方慕白,也許除了你,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了解我的人了……」我眼中略帶潮濕地說。
「可你終究還是沒有跟了我……」他吸完最後一口煙,卻因為吸得過猛開始劇烈地咳嗽。
我欲走上前,卻被他的手勢制止了。
「有些話我一直都想對你說,卻一直不知該怎樣開口。」
我有些茫然,不論是他說這話時那痛苦的表情,還是那沉重的語氣,都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我仍擠出一絲笑容,我說:「你說吧,沒事,我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生疏了?」
儘管我如此說,方慕白的面色依舊沉痛。他抬起頭,那清澈的目光就這樣望向我,頓了頓,卻又止住了聲音。這一止便沒了下文,他想要說的話和想要告訴我的事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不知他到底在壓抑什麼,但不知怎麼的,他沒有說出口卻讓我莫名鬆了一口氣,我總覺得那話是我不想要聽不想要知道的。這樣也好,至少方慕白還是方慕白。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一切又步入正軌,這彷彿成了一個小插曲。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
每一天我都是在痛並快樂中前行。留學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美妙,很多時候那種寂寞會吞噬掉你的心,有的時候會無助,會傷心,會想念,會挫敗。走在街上,把自己放在人群中,你都會覺得和他人不一樣,這片藍得沒有絲毫瑕疵的天空不屬於你,你腳下所踩的道路不屬於你,就連身邊呼吸的空氣都不屬於你,但是我都挺過來了,我咬著牙告訴自己,蘇小冉你能行的,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你如今吃的苦,都是為了以後站得比誰都高。
最後一天,我站在大禮堂里代表留學生演講的時候,當我取得了很好的成績站在那些陌生的人面前的時候,我的內心竟然出奇的平靜。
當我下台的時候,我看到了方慕白。我開心地奔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他笑著說:「這麼久了也沒見你回去,這邊剛好有個會議就過來看看。」
說著把手中的一大束百合遞給我,「祝賀你畢業。」
「謝謝。」我笑著,看到熟悉的面孔,真好。
「想吃什麼?」他問。
「難得你來,我可得好好敲詐一頓。」
「你變得不一樣了。」
「有嗎?」
他指了指我的頭髮。
「哦,這個?短髮好看嗎?」
「挺適合你的。」
「謝謝。」
「不過,變化最大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我好奇。
「整個人的氣質。更活潑,也更……自信了。」
「不說這些了,先去吃飯,肚子已經在抗議了。」
他含笑點了點頭。
「來,干一杯,祝賀你終於順利取得博士學位。」
「謝謝,不過你更應該慶祝的是我成了這個世界的第三類人。」
他愣住了,顯然沒懂我的話,我笑著解釋:「不懂了吧?不是有句話說這個世界上有三類人嗎:男人,女人,女博士。沒想到我這一弄竟然成了這個世界的第三類人,唉,看來更不好嫁人了。」
「你想嫁人?」他突然眼神炙熱地看向我。
我被他如火的目光嚇了一跳,急忙說:「開玩笑的,我好不容易才從那坑裡爬出來,怎麼可能這麼傻,再跳進去一次?」
「你還沒忘記他嗎?」他突然認真地問。
「他?哪個他?」我裝傻,然後笑著看向他,「方慕白,難得過來就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這兩天我帶你好好玩玩,這地方我熟悉,很多景緻都不錯。」
他搖頭:「抱歉小冉,我明天有個會議要開,恐怕……」
我連忙說:「沒什麼好抱歉的,工作當然更重要。」
「晚上可以嗎?晚上我有空。」他說。
我想了想:「好。」
晚上,一輛豪華的勞斯萊斯停在我的面前。
我正想這是誰的車呢,這麼招搖,就看那車的門打開來,方慕白在裡面向我招手:「上來吧,小冉。」
我愣了一下,勞斯萊斯竟然是來接我的。
「方慕白,你怎麼在英國還有這車?」
「不是我的,是飯店的,我只是暫借一下。」
「哦。那你也挺厲害的,說借就能借來。」
他只是淡淡一笑,然後說:「一會兒想去哪裡?」
我偏著頭想了想:「看你這派頭想必早有安排,聽你的。」
方慕白低聲和司機交代了兩句,很快車子便在一個莊園前停了下來。我下了車,看著面前的莊園不禁驚呼:「方慕白,這是你的嗎?」
「一個朋友的。」他笑著應道。
「那我們可以進去嗎?」我有些不敢置信,太震撼了!
「可以,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你在這裡待多久都行。」
「不用多久,一天就好。」說著我走向前,正好門被打了開來,裡面的傭人見了方慕白恭敬地說著:「先生。」
我回頭看了一眼方慕白,雖然我知道他有錢,很有錢,但是他的背景我似乎還是低估了。
我和他坐在一片玫瑰花前,手中拿著香檳。
「方慕白,方氏家族是不是很厲害?」我斟酌著言語。
「還算可以,不過主要資產都在香港、澳門那邊,部分放在國外。」
「那你怎麼會在T市?」
「這幾年打算在內地發展,首選就是T市,只是現在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是什麼意思?」我急忙問,手中的香檳沒拿穩,灑出去一些。
「分公司的安排差不多了,已經不需要我再在那裡坐鎮,父親也急著叫我回香港去主持工作,所以……」他看了我一眼,「可能待不太久了。」
不知怎麼的,聽到他這話,我心裡莫名地有些感傷,我說:「那你還會回T市嗎?」
「這得看公司的安排。」突然,他看向我,目光如炬,「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你說什麼?」我佯裝沒聽清。
「沒什麼。這風景不錯。」
「嗯。」
有風吹來,樹葉搖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