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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披著一身風塵,他道:『我來遲了。』(2)

  我忽然覺得很累,不想再跟他爭執這些。我報了地址,隨即車中陷入一片死寂。


  我動手擰開音樂,裡面放的正好是阿木的《有一種愛叫作放手》,沙啞的聲音像這月光下惆悵的水一樣,緩緩地流瀉在車子內。我看了一眼韓陌:「什麼時候你也聽這種歌了?這不是你一向不屑的靡靡之音嗎?」


  韓陌沒有回答。


  車子開得很慢很慢,簡直是對我的一種折磨。我轉過頭,看向前座:「高哥,麻煩您開快一點。」


  高哥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韓陌,沒有吭聲。


  我轉過頭看向有話語權的正主兒,聲音冰冷。


  「韓陌,如果我沒記錯,時間之於你,一向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什麼時候你竟變成了蝸牛?」


  「小冉,彆強迫自己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這樣不像你。」他終於開了口,又恢復了不慍不火的調子,卻讓我聽了不禁濕了眼。


  「不像我了嗎?不像以前的那個我了嗎?那個我又是什麼樣的呢?」我一連問了好幾句,然後低沉地笑了笑,「等你盼你,每天像是等待皇帝寵幸的妃子,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情緒都只為了你一個人,你說的是這樣的我嗎?你喜歡這樣的我是嗎?可是……」我看了看他,然後輕輕地說,「我不喜歡呢!」


  他沒有回答,始終緊抿著嘴。


  終於,他開了口:「到了。」然後率先下車打開我這邊的車門,「我送你上去。」


  韓陌岔開話題的能力永遠高得讓我要舉起雙手雙腳為他喝彩。


  「好。」我點頭,沒有拒絕,並且走得很快。


  韓陌跟在後面,我沒有理會,撥了一個電話:「阿澤出來接我,鑰匙忘帶了。」我故意叫得親昵。


  不久,蘇啟澤那頭暴龍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這麼大的人了,還忘記帶鑰匙!要是再有下次……」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因為看到韓陌而收了回去。


  我嬌媚地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當然不會再忘了,我這不是知道你今天回來早嘛!」我的聲音極其甜美,聽得我自己的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


  「謝謝你送她回來。」蘇啟澤清了清嗓子說。


  「不謝。」韓陌的聲音像是被什麼夾住了一般,那麼不自然。


  我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表情,而是被蘇啟澤攬著腰進了屋。


  外面的月光格外迷人,像是澄澈的水,一波一波地蕩漾著,可惜總是有什麼擋在前面,看不清,也看不透……


  韓陌在那裡站了多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我一整夜都無法安然入睡,滿腦子都是以前的影像。


  他的好、他的壞,他笑起來眼睛微眯的樣子、挑起眉時嚴肅的表情,還有那些不夠浪漫卻很窩心的話語,以及最後那句讓我痛入骨髓的「別鬧」,一切的一切,都回蕩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散,像是可怕而經久的夢魘,翻來覆去地闖入我的世界。而我,只能表面平靜、內心焦灼,然後寸寸噬心。


  清晨,天剛亮,蘇啟澤那頭暴龍就衝過來咚咚咚地猛敲我的門。


  我揉了揉眼睛走下地,趿著拖鞋走到門口,拉開門就看到一張鐵青的臉。


  「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我問。


  他一向起得比較晚,而且常以此為榮,說這叫作藝術家的頹唐氣息,說偉大的人都要和正常人不同,這才能突顯他的偉大。不過,除了他異常暴躁的脾氣,他到底偉大在哪裡,我倒是真沒看出來。


  「他是誰?」蘇啟澤沉著一張臉。


  「什麼誰?」我裝傻,不想談起韓陌的事。


  「昨天送你回來的那男的。」他挑明,那架勢,似乎我不回答他就不罷休。


  「一個朋友而已。」我淡淡地說道,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作解釋。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一個朋友而已?鬼才相信!」他哼了一聲。


  他這是什麼語氣?抽哪門子的瘋?

  這態度著實讓我有些惱火,我又不是他的出氣筒,沖我發什麼脾氣?

  於是我抬起頭,望著他那雙冒火的眼,說:「蘇啟澤,你吃錯藥了?我的事和你無關,也無須向你報告!讓開,我要去洗漱了。」說完我擠開他,徑直向洗手間走去。


  當我出來時,這傢伙就像個門神一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青筋外露,模樣頗為猙獰。


  「敢情你拿我當擋箭牌,嗯?我說得對不對?」他挑著眉,憤怒到了極致,聲音竟然變得有些溫和。


  我被他說得有些心虛,不好意思地打著哈哈:「真是抱歉了,昨天……」


  看到他越發鐵青的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頭看他的時候,我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他是我的前夫。」說完這句話,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一直憋在心口的酸痛與苦澀彷彿得到了釋放。


  他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往常那種少根筋的樣子:「早說就對了,不然會讓我覺得很不爽!」


  我一時沒懂,於是問道:「說這個和你爽不爽有什麼關係嗎?」


  「你明顯拿我當擋箭牌使,卻不讓我知道原因,這樣讓我感覺我很遜。你告訴我原因就不同了,就當本少爺夠意思幫了你一把,不過今晚客廳所有該擦拭的地方都算你的。」他笑嘻嘻地說道,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真的就是一個直性子的人,爽朗單純到讓人羨慕。


  「蘇啟澤……」我輕輕地喚他。


  「怎麼?」他不解地看向我。


  「你真的很白痴!」而我,很羨慕你的白痴。


  他頓時挑起雙眉,面露怒色。


  「今天的晚飯我包了,當是感謝你這麼夠義氣。」我立刻說,不給他發怒的機會,不然我怕自己的耳膜到時候會不堪折磨。


  他愣了一下,然後硬是把即將發怒的表情轉成了一臉欣喜。


  「好了,不說了,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兒?今天不是周末嗎?」他問。


  「去我媽那一趟。」


  「哦,記得你答應的晚餐。」他囑咐道。


  秋天的早晨涼颼颼的,風瑟瑟的,有些刮臉。我沿著中心路一直走到車站,和一堆人擠上了公交車,然後再和一堆人下了車。


  看著不遠處的小樓,我頗多感慨。以前我在這裡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日子拮据,但是生活格外美好、充實。只是我媽窮怕了,一直都希望我嫁個有錢人,她花了血本來培養我和弟弟,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出人頭地。在知道我要嫁給韓陌的時候她是特別反對的,因為那個時候,韓陌實在是太窮了,而追求我的不乏家境良好甚至可以說是富裕的男人。


  好在後來韓陌發達了,給我媽換了一棟頗為寬敞的房子,出手也很大方。


  我媽越來越喜歡他,說還是我有眼光。那麼,現在我該如何告訴她我和韓陌離婚了呢?她一定會很難過很生氣吧?

  我忐忑地往家裡走,進了門就被弟弟迎了進去:「姐,你可算回來了,快點進來看看最新款的洗碗機,還有我的筆記本以及給姥姥的按摩椅,帥吧?」


  弟弟一臉興奮地說道。


  「小冉回來了啊,阿陌怎麼沒和你一起來?有空也讓他回來吃個飯,我們都怪想他的。」


  「媽……」我不知怎麼開口。


  「愣著幹什麼?快進來啊!」我媽一下子把我拉進裡屋,「對了,幫我和阿陌那孩子說聲謝謝。還有,以後不用總是買這麼多東西送過來,我們知道他孝順……」


  「東西?什麼東西?」我急忙問道。


  「就是這些啊!喏,這個洗碗機還有給你姥姥的按摩椅、小寶的筆記本……」


  看到他們那高興的樣子,我真的沒法把我和韓陌離婚的消息告訴他們,我怕會活活把他們給氣死。


  我不想做個罪人,於是渾渾噩噩地在那兒坐了一陣,就匆匆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方氏蔣姐的電話,說是急需我去一趟W城,要去開拓新的貨源。


  「可我對這個不太懂……」


  「方媛最近搞失蹤,也不知人去哪兒了。我現在在國外會展,一時半會兒趕不回去。而且這個事上面交代的比較緊急,你去頂一下。只要原糧沒有問題,按照以往的市場估價報價就行。」那邊似有人在叫她,「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這邊有些事。你記住,這批原糧很重要,千萬別被對手公司搶了先,務必要拿下!」


  突然,我感覺肩上被壓了一個重擔。


  山路遙遠,道路泥濘不堪。沒有直通那裡的車,只能一路繞行,最後,我是搭乘了牛車過去的。


  「大爺,請問這裡是沅鄉嗎?」


  老漢點頭,肩膀上挑著重擔。


  「我聽說你們這裡的大米很好,是吧?」


  「那是自然!姑娘你是哪家公司的啊?」


  「方氏集團。」


  「哦哦,沒聽說過,不過聽名字很氣派。」老漢很是熱情,放下肩上的擔子擦了擦汗,「這樣,我正好要去東邊,那裡種著大片的水稻,你不妨親自去看看。不過我跟你說啊,這兩年跑來這裡進原糧的公司越來越多了。可不比當年呢!」


  「謝謝您。」


  「客氣啥,我也只是順路罷了。」


  一路上我與老漢就原糧的知識討論了不少,加上我來之前翻看了各種資料,心裡的壓力也小了些。


  到了那裡后,我立刻上門拜訪,對方對方氏也很陌生。無怪乎如此,方氏畢竟之前主要業務都放在香港、澳門那邊,澳洲和加拿大也涉及少許,就是內地,鮮少參與,這次藉由T市為基地,入駐內地市場。


  「你們那兒靠譜不靠譜哩?」


  「當然。」


  我沒想到這裡如此偏僻,竟然連方氏這樣的國際集團都沒有聽說過,不禁有些懊惱自己只做足了關於原糧的知識,卻並沒有帶一些相關材料和圖片讓他們了解方氏。而這裡也著實太偏僻了,連手機信號都沒有,更別提上網了。


  好在,在我再三保證和遊說下,對方同意把原糧給我們,價格也還算中肯。


  只是沒想到,原本商議好的事情,第二天卻臨時變了卦。我有些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樣很沒有契約精神,我們昨天不是已經都定好了,我還交了預付金。」


  「啥子契約不契約的,你這女娃子說的詞太洋氣,俺這老粗聽不懂。喏,預付金還你!昨天我喝多了,腦子昏,不作數,不作數!」


  我一時失了方向,這可怎麼辦才好?

  夜晚,我躺在瓦磚房裡,輾轉反側。不知好端端的事情怎麼說變就變了?

  這背後一定有原因。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我就披著衣服再找了過去。


  「你這女娃子真是,都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可我們之前不是談好的……」


  「啥時候?有人作證嗎?」


  「你……」


  「好啦,我這要開始忙了,俺們村裡人比不得你們城裡的。」對方一邊說著一邊做出趕人的架勢。


  我無奈,只得一步步退出了屋子。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天一亮我就去蹲守。但對方仍是那個態度,甚至在我給出比初來時談好的價錢高出很多時依然搖頭拒絕。


  我無奈,只得給蔣姐打電話。可沒有信號,出村一次又太不方便,而我也隱隱覺得這背後一定有人在作梗。


  果然,傍晚,我蹲守在這片地的農戶的屋子後面。看著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走進與之衣著完全不搭的磚瓦房裡。


  我沒有吱聲,直到那人離去,我才又繞進了那農戶家。


  「不論他們給了你什麼價位,我都在此基礎上再加5%。」


  中年男人拿出筆和紙在上面寫寫畫畫算了半晌,才笑著看我,這一笑,露出兩顆大門牙,泛著黃:「作數?」


  「嗯,作數。」


  「我們簽下合同吧。」我主動提議,之前就是吃了這個虧。


  一說要簽合同,他卻百般推脫。我見今天拿下來這個估摸是沒戲了,只能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


  第二天清早,我就趕了過去,但那中年男人又變了姿態。


  如此競爭下去,即便拿到這些原糧,代價也太大了,我決定去找對方好好談談。


  沅鄉這裡太小了,小到來了這樣一個男人,都是很顯眼的事。


  順著江頭往北,看見一個二層磚房。這應該算是這裡的「豪宅」了吧?

  我敲開門,走進去,裡面的男人見了我,神態倨傲:「方氏的?」


  「嗯。」


  對方不吭聲,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沒眨一下。


  我只好主動開口:「關於那批原糧,我覺得我們這樣惡性競爭下去,彼此都沒有好處。」


  「關於這件事,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您還是請回吧。」


  對方一副拒絕到底的姿態,完全沒辦法溝通。


  碰了一鼻子灰,我只得另想辦法。


  往回走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這裡大多是山路,這一下雨,道路頓時變得更加泥濘起來。每走一步,都跟跋涉一樣。


  突然另一邊傳來孩子哭叫的聲音,我遠遠望去,那裡很危險,是一處滑坡。


  我再細細看去,竟然是那原糧負責人家的孩子。因為這幾天我天天去磨對方,與這孩子也打了幾次照面。


  此時,孩子腳底一滑,我本能地撲過去抱住他,但速度太快,我也跟著往下墜。


  感覺著不斷下墜的身子,我雙臂牢牢地護住孩子的頭。他嚇得哇哇大哭,我也慘白了一張臉。


  但我沒有工夫去在意這些,我只能儘力伸出手去試圖撈住一些什麼。好在最後被樹根絆住,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但即便這樣,我的雙手也因為與土坡、雜草、樹枝的摩擦而鮮血淋漓,幸好,孩子沒事。


  我渾身的力氣都用在了這上面,整個身子都虛脫了。


  懷中的孩子不停地哭。我想我可真是背,不知要在這裡待多久。


  夜晚,有火把照過來,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大,隱約間,我聽到那些聲音是在喊「虎仔」。


  一旁哭累了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孩子突然大叫起來。


  我這才確定,是有人來救我們了,不,確切地說,是來救我懷裡的這個孩子。


  火把由遠及近,人聲也是。


  我拼了命地大喊:「有人嗎?救救我們!」


  「我們在這裡!」


  「虎仔在這裡!」


  「蘇小冉……」


  「回答我,蘇小冉……」


  突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這裡有誰會知道我的名字?我想一定是我的幻覺,但直到那聲音越發急切,韓陌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才真正確定。


  他伸出手,一把將我抱起。


  孩子的父母也趕到了,抱起孩子,直呼著謝天謝地。當然最後他們說了什麼,我並不清楚,因為那時我已經被面前的這個男人牢牢地抱住了。


  他看著我流著血的手臂,迅速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替我包裹住。清早我見到的那個男人也臉色慌張地跟在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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