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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與你之間,隔著一億光年(1)

  夜晚,那熟悉的皎月懸挂於天空中,灑下淡淡的寂寥的光。


  「請問,用不用把這些菜拿去熱一下?」服務生走進來恭敬地問道。


  「好。」我點頭,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腕上正在走動的錶針,翻開手機蓋,就在1號鍵即將按下去的時候,我突然用力扣上蓋子。


  「不行,如果他正在和客戶商談重要的合約怎麼辦?」我握緊手中的白色手機,死死地盯著1號鍵,然後鬆開手指,像是放開了某種堅持的東西,又像是被另一種更強大的情感戰勝。


  「我不應該打擾他的,他那麼忙……」不知是第幾次嘆息。


  終於,我聽到了男人的腳步聲。那樣的節奏與規律是我所熟悉的,也是令我歡喜的。


  門開了。


  我笑了。


  「阿陌……」我輕喚。


  他冷淡地看我一眼便坐在了座位上。


  「菜已經涼了,這兒的人拿去熱了。很忙嗎?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關心地問道,可能是語氣有一些焦急,雖然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韓陌有些不高興地皺起了眉。


  我習慣於觀察他哪怕是最細微的動作,皺眉代表著什麼我很清楚,於是我連忙低語:「我不是嫌你來得晚,只是怕你太累了。」


  他抬起頭看著我,一直看到我的臉頰泛紅,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的時候,他才收了目光,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真的嗎?」我的心因為這句話而欣喜若狂,但是表面上仍然笑得淡雅……結婚之後這樣的形象一直是我所維持的。


  可是他的視線並沒有在我身上停留太久,很快,一個穿著還算講究的女人走了過來。


  「韓總您總算來了,菜馬上就到,都是我們這裡的主打菜。」說完拿過桌子上放著的酒將韓陌面前的酒杯滿上。


  「來,韓總,我敬您一杯。」


  「您客氣了。」說完韓陌笑著站起來,舉起杯子,一口乾了。


  我靜靜地看著舉杯對喝的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覺得怪怪的。


  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女人的眼神太具侵略性了,她不像是在看著一個客人,而像是在看情人,她那雙畫著深重眼影的眼睛充滿了挑逗,而韓陌呢,他看到了嗎?


  「阿陌……」


  兩雙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


  「怎麼?」韓陌開口詢問。


  「這位小姐是?」


  「我是這兒的老闆,多虧韓總當初的幫忙才有今天的香春閣。不知這位是?」女人接過話,落落大方地道。


  「我是他的夫人。」


  當我說完,女人連忙捂嘴,動作誇張而造作。


  「紀紅,你去忙吧,不用招待我們了。」韓陌開口擋住了女人接下來的話,使得我不必遭受她接下來的冷嘲熱諷。


  「那好,我就先下去了,韓總有什麼事知會我一聲就行,我馬上就過來。」說完她有些訕訕地離開,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挑釁,彷彿我搶了她的男人。


  「開始吃吧。」


  看著滿桌子重新熱好的東西,我突然沒了胃口,但是我告訴自己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要抓住。


  「好,你也嘗嘗。」說著我夾了一塊雞翅放到他的碗里。


  我以為他會開心,或者即使不表現出開心也會欣然地接受它,畢竟他最愛吃的就是雞翅,曾經他像個孩童一樣笑容燦爛地說著雞翅最棒的樣子我還清晰地記得。


  可是結果總是不在我意料之內,不論我怎樣想,它永遠會出現另一種結果。


  韓陌當著我的面厭惡地把雞翅推開,然後抬起頭,看到我訝異的目光才略微沉吟道:「今天的雞翅太膩了。」


  膩嗎?


  我嘗了一口。清淡的口味,何來膩?


  「我吃著還行,不是很膩。」我答道。


  「是嗎?」韓陌抬起頭看著我,口氣很是漫不經心。


  「真的很不錯,你嘗嘗。可能是你剛剛吃的那個蘸了太多湯汁,現在這個……」


  「我現在不想吃雞翅。」韓陌生硬地打斷了我未完的話,那冷酷的話語瞬間冰凍了我的手腕,讓我的整隻手都開始麻痹顫抖,那塊被夾在筷中的雞翅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我吸了吸鼻子,穩住氣息。


  「呵呵,瞧我,真是的,你都說了不想吃我還一再讓你吃……」我尷尬地笑了兩聲,企圖緩解這種低氣壓。


  沉默。


  除了碗筷相碰發出的清脆響聲外,偌大的屋子裡一片寂靜。


  我低著頭吃著碗中那樣式豐盛讓人看了很有食慾的佳肴,卻食不知味。


  來之前所有的期待都成了空,我的歡喜我的期待現在看來都是那麼可笑。


  「阿陌……」我輕輕喚他。


  他抬起頭,停下夾菜的動作,眯著眼看著我。


  「我們好久都沒這樣一起出來吃飯了。」


  「嗯。」


  「這兒的環境真好啊……」


  「這裡的環境的確不錯。紀紅很能幹,這家飯店在T市雖然不是最豪華最出名的,但也算是非常出色的了。」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口中女人的欣賞。


  「紀紅?」我重複,這個名字很熟,就在幾分鐘前我剛剛聽到,「呵呵,這樣啊,的確很厲害。」


  「創業很艱難,尤其是現在經濟不景氣,政策又朝一些老的工業城市傾斜……」說到這裡,韓陌習慣性地用手提提金絲邊的眼鏡,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向上揚起。我喜歡聽他說話,他的聲音一向富有磁性。


  「真是的,我怎麼和你說起了這些……」他懊惱地皺了下眉。


  「不,我喜歡聽。」我連忙說道,怕死了剛剛那種沉寂。那沉寂彷彿是一道巨大的看不見的溝,橫在我和他之間,因為太大,所以無法逾越;因為看不見,所以感覺無處不在,令人沮喪,甚至……絕望。


  他靜靜地看著我,半晌,眉頭微蹙:「現在經濟不景氣,但是這些你不需要擔心,只要在家好好待著就行。如果覺得無聊就和朋友去逛逛街,錢不夠就把我公司地址給對方,讓他把賬單寄過來就行。」


  我訝異地看著他:「我不是關心這些,我只是想聽你說說話。阿陌,我們已經很久不曾這樣說過話了。」


  「說話?」他挑眉,「我們不是每天都說話嗎?」


  「我指的是談心,像以前一樣談心,而不是那種『我要毛巾』『去睡吧』『我還有公文要處理』『今天晚上不回來了』這類交代似的話語,那讓我感覺自己並不是你的妻子。」


  「那是什麼?」他聲音低沉,不悅的神情是那麼明顯。


  「你的員工,你的下屬。」我真想就這樣一股腦地說出來,但是看到他這張閻王一般的臉,我又習慣性地斂起了一切不好的情緒。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習慣了在他面前偽裝出一副與世無爭、善解人意的面孔。


  「現在的生活很沒意思嗎?」見我沒回答,他冷著聲接著問道。


  「沒有。」我低頭,小聲回答。


  「那你在抱怨什麼?」聲音又冷了幾分,甚至帶了一絲嚴厲。


  「我沒有抱怨,只是……」我抬起頭,望著他的眼,希望他能夠看懂我的心。


  可是我看到的只有惱怒和不耐煩。


  「沒什麼……抱歉,我昨天沒睡好,有點心煩。」我低聲解釋。說完還不忘給他一個笑容。


  「嗯,那吃飯吧。」他淡淡地交代。


  「好。」


  多麼公式化,多麼卑微,多麼令人窒息。


  我把頭低得彷彿要埋到地里,是的,我想我骨子裡都是卑微的。


  因為我對他的愛,那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愛。


  我不知道是因為愛而顯得卑微,還是我習慣了這份卑微的愛,習慣了去迎合他,仰望他,直到有一天,這種習慣彷彿變成了一種不可逆轉的形勢,我只能仰望,不斷地仰望,仰望著曾經熟悉的他,仰望著我們的愛情,於是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遙不可及,我的身我的心連同我的愛變得卑微如塵土。


  吃完飯我緩緩地站起來,突然有些眩暈,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倒在地上,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


  我抓住他,死死地抓住他。


  「韓陌……」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輕聲喚著他,帶著執著,帶著深情,帶著心底一直深深壓抑的無奈。


  「嗯?」他挑眉,扶著我,「你怎麼了?走,我帶你去醫院。」他神色嚴厲,臉部的線條越發分明。


  然而,看到這樣的他,我卻笑了。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沒什麼,我很高興。」


  他被我這樣沒頭沒尾的話弄得皺起了雙眉,習慣性地用左手提了一下鏡框。


  「高興?」他不解地看著我。


  「你剛剛在為我擔憂啊,我好高興。」說著我輕輕地環住他的胳膊,笑得一臉白痴。


  韓陌沒有說話,像一個木樁子那樣站在那裡,任由我環住他的胳膊。


  「我們該走了。」良久,他開口說道,打破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溫馨。


  「哦,好。」我不是很情願地起身,跟著他走了出去。


  上了門前停的黑色賓士,車牌號不是一組6或8這樣的吉祥數字而是由7構成。原因無他,因為我們相遇的日子是7月7日,我們結婚的日子亦是7月7日。


  「7月7日……阿陌你還記得是什麼日子嗎?」我側過臉,看著專心開車的他。


  「嗯。」他應道,話語是一貫的簡潔。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嗎?那時你站在合歡樹下,捧著一本英文版的《莎士比亞文集》。經過的女孩都會望你一眼,當然我也不例外,然後我的帽子跑到了你那裡。現在想來真是後悔,當初那頂帽子我怎麼就沒想方設法把它留下呢,那可算是紅線哦。」我絮絮叨叨地說著,唱著獨角戲,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回應。


  我真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呵。


  一個陷在過去回憶里,愛得卑微的大傻瓜。


  「到了,下車吧。」


  我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高大建築物:「不是回家嗎?」


  「下車。」


  「我沒事,剛剛只是沒站好,真的不用來這裡。」生平最討厭的地方就是醫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都會盡量避開它,避開這個沒有生氣的地方。


  「有病就要檢查,逃避是弱者的行為。」韓陌板著一張臉,讓人望而生畏。


  「真的不用……」我看了看那些愁容滿面的人,彷彿看到一團黑色的氣體籠罩在身邊,連帶著天空都變得暗沉。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繞到我這邊,打開車門,抓過我的手腕,一帶,再用力地甩上門。


  「走。」男人的力氣就是大,再加上我不可能真的反抗他,只能任由他一路拖著進了醫院。


  剛步入醫院的大門,韓陌就打了一個電話。沒過幾分鐘,我們便受到了熱情的接待。他堂而皇之地帶著我穿過排隊等著看病的長龍,快速地拍了片子,就連最快都要第二天才能拿到的結果也僅僅等了半個小時。


  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韓總請放心,令夫人沒事,只是身子有些虛,是營養不良、氣血不順造成的,好好調理調理就沒事了。」


  「營養不良?」那一向溫潤的聲音拔高,他沉著臉,兩條眉毛皺起,嘴緊抿著。


  「是的。」


  一路沉默著出了醫院,他走得很快,步伐邁得特別大,我勉強能夠跟上。


  突然,他轉身,我沒有反應過來,鼻子硬生生地撞到了他身上。


  「好痛……」我低呼,揉著鼻子。


  等到我抬起頭的時候,正好對上韓陌那雙冒火的眼。


  「怎麼會營養不良?你平時都在吃些什麼?」


  我詫異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最多就是陰著臉,聲音低沉,那樣就已經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了,而現在更甚。


  「飯,菜。」我訥訥地說著。


  韓陌看了我一會兒,胸脯上下起伏,良久,轉身上了車。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頭垂得低低的。


  「上車啊。」他喊。


  「哦,好。」我急忙跑了過去,上了車。


  一路上,韓陌似乎都在生氣,雙手緊緊地握在方向盤上,青筋可見。


  「可惡!」他突然咒罵出聲,沉著臉下了車。


  似乎是撞到了人,我剛要下車去了解情況,便看見韓陌揮著手:「在車裡坐著,一會兒就好。」


  我只得乖乖地待在座位上,這幾年我早已習慣把他的話當成聖旨,而且甘之如飴。


  雖然無法下車就近了解情況,但我的眼睛沒有離開一分一毫,始終定定地盯著前方。


  不知發生了什麼,那個男人抓著韓陌的手不肯鬆開,而韓陌好看的眉毛緊緊皺起,左手頻繁地提著鏡框。


  後來,他打開黑色的皮夾,連著抽出好幾十張百元大鈔遞給那個男的,男人才鬆了手,拿著錢一瘸一拐地走開了。


  「怎麼樣了?他沒事吧?」看著重新回到座位上臉色陰沉的韓陌,我擔憂地問道。


  「都解決了。」他冷酷地說,彷彿剛剛只是在解決商場上的一件小案子。


  「可是我看到他的胳膊和腿都在淌血,這樣一個人離開沒事嗎?」我有些擔憂,畢竟是我們撞了他。


  「那些錢夠他去醫院做好幾次全面檢查了。」說完他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沖了出去。


  由於力道太猛,沒有坐好的我差點撞向一旁的玻璃。


  心口悶悶的。並不是因為這一撞,而是因為面前這個男人冷酷的話語。


  他還是曾經那個會為了一隻小貓而差點跌倒的大男孩嗎?


  合歡樹下那穿著白色T恤,手捧《莎士比亞文集》,笑容溫暖儒雅的人還是他嗎?


  突然,我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他,不了解這個坐在我身邊,開著豪車,西裝革履的男人。


  晚上的T市格外冷,寒氣深重,開了車門,一股涼氣襲來,身體瞬間打起哆嗦。


  「怎麼了?」韓陌仍坐在車裡,沒有下來。


  「有點冷。」我的牙齒凍得打戰。


  「出來的時候怎麼不多穿點。」說完他便把車開進車庫。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剛剛被關心的喜悅霎時熄滅。


  我的體質一向偏寒,若是以前無須我說他定會知道我是冷了,而如今他卻是即便知道我冷卻依然穩穩地坐在車裡。


  「怎麼還在這兒?不是冷嗎?」韓陌收完車走了過來,看著我,他的臉上是這幾年來見慣了的淡漠。


  「沒,在想事,一想忘了冷了。」


  他皺眉:「什麼事?」


  「阿好的事。」


  他推門進了屋,不咸不淡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別人的事少操心,進屋吧。」


  我嘴裡默念著他的話,默默跟了進去。


  砰……


  門關上。


  「我去書房了,你自己先去睡吧。」他開口,和以往一樣的話語,多麼熟悉呵。


  生平第一次我沒有回復他的話轉身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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