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我們當初來廣東,是為了尋找齊懷義的!現在麗娟這個樣子了,我更應該完成當初的心愿,為我,為麗娟,為那三十八個無辜的生命,為我所有的父老鄉親!
既然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該死的齊懷義無異於痴人說夢,那麼我去山西煤礦尋找,機會總歸要大得多吧。齊懷義在山西採礦,當地政府或附近村民不可能他一無所知。
想到這裡,我擦乾眼淚,一字一頓地對王磊說:「我要去山西,我一定要找到該死的齊懷義!」
王磊苦笑著搖搖頭:「我知道,倘若不是那場礦難,你就會去上大學,麗娟也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尋找齊懷義一直是你、是麗娟、也是那次所有遇難者家屬的心愿。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暫且不論齊懷義這個名字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現在不要說山西,全國能開採煤礦的地方,小煤礦都是遍地開花,政府根本沒有有效的監管和懲治措施。齊懷義的煤礦,只有三十八人,這種私人小煤礦,也許連名字都沒有,你到哪裡去找呢?」
我哽咽道:「六年前,我在爸爸墳前發過誓的。我告訴他,我一定要找到齊懷義,為他報仇!但是六年過去了,連蛛絲馬跡都沒有。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去山西一趟,就算仍然找不到,我也算對得起麗娟、對得起不得九泉之下的爸爸、對得起我的父老鄉親了。他們會看到,我己經儘力了,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我一個弱女子可以改變的。相信爸爸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原諒我!」
說到這裡,我己經泣不成聲!
王磊眼圈也紅了,但仍然堅持:「明知道會無功而返,為什麼還要去呢?」
我抬起朦朧的淚眼,不相信地望著他:「你怎麼如此冷血?」
他反駁道:「我不是冷血,我是冷靜,你太感情用事了。」
我冷冷地說:「傷口在誰的心上,誰才知道疼。
他耐心地說:「據《參考消息》報道,中國每億元GDP工傷死亡1人,2003年死亡達13.6萬人,以此推算,今年工傷死亡人數將達到20萬,『是名副其實的帶血GDP』。其實這個死亡數字不過是冰山一角,能夠統計到的死亡數字,要麼是國有企業,要麼是死人較多的特大事故,私企和外企平常死個把人根本到不了統計部門,而私企和外企用工數量遠遠超過國有企業,你自己想一想,所有這些工傷死亡者中,有多個死者家屬能拿到賠償的?有多少個肈事企業或個人受到應得的處罰?」
我慍怒道:「如果當初遇難的是你的至親,你還會如此冷靜地分析嗎?」
聽了這話,他的臉立刻變得慘白,狂怒地盯著我!我沒有見過他如此狂怒,從來沒有!我知道,這種比喻是很不吉利,但話己出口,覆水難水。他還在盯著我,眼晴里彷彿要噴出火來,我不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膽怯地說:「你不要這樣看我,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己。」
他終於收回目光,拿出一根煙放在嘴邊,但激動得雙手直顫抖,打了幾次火機都沒有點著煙。
我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終於點上了煙,低下頭,狠狠地抽著,我膽戰心驚地望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好半天,他才抬起來,一字一頓地說:「好,我陪你去。」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真的?」
他慘然一笑:「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若不去一趟山西,你一輩子都會有遺憾。雖然,我並不認為你可以找得到齊懷義。」
我苦笑道:「其實,經歷過這麼多,對於找到齊懷義,我早己經心灰意冷。但哪怕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爭取。倘若這萬分之一的希望都破滅了,我才會死心。」
他愛憐地把我摟進懷裡:「你和我一樣執著,偏要等撞到南牆才會死心。」
我好奇地問:「你以前也撞過南牆么?」
他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當即打了個電話到三叔家,讓三嬸喊二叔接電話。二叔去年在廣州白乾了一年,直到現在,連一分錢工資都沒有領到,回到家后,連嚇帶累就病倒了。病好后,背卻再也直不起來了。這樣的身體,就算他再想出來找工也沒人要了,只好在家喂兔子、編葦席勉強度日。
二叔氣喘吁吁接了電話,著急地問:「海燕,你在那邊還好吧?」
我鼻子一酸:「二叔,我還好。」
二叔疑惑道:「那你找我,有事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二叔,我爸以前遇難的那個煤礦,在山西哪個地方?」
二叔恨恨道:「山西省大同市梁溝村,到死我都記得這個地名。」
我又問:「爸爸所在的煤礦叫什麼名字?」
二叔口氣十分無奈:「那是一家小煤礦,很多小煤礦礦主怕起名字會引起太多人注意,反而有風險。所以,根本就不起名字。」
我有些失望,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煤礦,當地政府怎麼可能知道呢?不知道這個煤礦,就更不知道齊懷義了。
沒想到,我和王磊一說,他卻很有把握道:「這個你放心,小煤礦之所以能夠存在,就是因為和當地政府有著千絲萬縷和聯繫,否則,無法生存。不過聽說那地方亂得很,我們不可以這樣貿然前往。」
我為難道:「那怎麼辦呢?」
他想了一想道:「你以前不是做過采編嗎?不如我們冒充記者去吧,聽說那邊假記者滿天飛。」
我點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和王磊分別照了相,然後聯繫假證販子,之前有過做證假的經驗,所以這次做起來得心應手。我不但做了假記者證、假採訪證、假工作證,還作了假身份證。假身份證上,我叫王海燕,王磊叫楊磊。因為我在某新聞權威機構的東莞專題部呆過,所以我們辦的證件,都是以那家新聞權威機構的名義。本身名字也很響亮,無形中也想給自己壯壯膽。
王磊很快請了假,一個星期後,我們坐上了前往山西的列車。
10月30日上午十時,我和王磊來到山西大市,然後坐上一輛公車前往梁溝村。從車窗向望去,幾十公里沿線的群山被挖得千瘡百孔。
但公車是不通梁溝村,所以到了鎮上,我們只好雇了一輛計程車。剛一上車,司機便笑著問:「你們是不是記者啊?」
我非常驚訝,我們做的假記者證,除了假證販子,就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了,司機眼晴難會透視?
王磊卻鎮靜地問:「為什麼你要說我們是記者?」
司機得意道:「我的車經常被記者包,一聽你們是外地口音,我就知道是記者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