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每次回絕一個相親的人後,媽媽就會咕噥我:「你還有什麼資格挑三撿四呢?你現在的問題是把自己嫁掉,不是嫁給哪一個!」


  我真是有苦說不出,也理解媽媽的不滿。別說她,連我自己都鄙視我自己。誰家的父母不想女兒找個陽光燦爛的好男孩啊,可偏偏我就找不到!一直以來,我自信是個正派、善良的女孩,即便和沈洲上過床,也是為了在異鄉得到一點點的溫存,並不是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雖然我不再是處女,但我的心靈,依然保持著最初的純真,我沒做過哪怕是一件對不起良心的事!


  可村裡人看不到這些,他們看到的是,我是一個沒錢、沒勢、有著骯髒過去的未婚姑娘,十里八鄉的女孩象我這個年紀的,不是賺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就是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雖然我受過一次感情的傷害,對於愛情,我不敢也不再渴望。但最起碼,那人我要看得入眼啊。我才22歲,我還年輕,我的人生還可以重新開始!

  更讓我痛苦的是,村裡處處都是別人的閑言碎語,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感覺有人在對我指指點點,脊樑無端地冒著一陣陣冷氣。越是偏僻的小地方,流言蜚語越有生命力。不錯,農村人善良淳樸、勤勞勇敢,卻又封建愚昧、尖酸刻薄,特別是農村的流言蜚語,真的能把人活活逼死!雖然我自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我感覺自己簡直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我甚至於沒有勇氣面對我的親人!

  因為對那些提親的人一次次的拒絕,一次次的失望,村裡的閑言碎語更加多起來,媽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我感到家中的氣氛中象埋藏著一顆定時炸彈一般,一觸即發。


  就在我感到自己要被逼得發瘋時,鄰居大嬸竟然把一個叫劉軍的男孩帶到我面前。劉軍看上去斯文儒雅,身材修長挺拔,面目清秀,舉止得體。近段時間,看慣了太多邋邋遢遢的大小光棍漢或離婚男人的形象,乍見這麼一個英氣逼人的小夥子,我頓覺眼前一亮,周圍的天空也變得晴朗起來,一下子就喜歡上了。現在,我對婚姻的要求己降到最低,只要那個人和我年齡相當,長得有些人樣,我己經心滿意足了。


  整個相親的過程,劉軍始終面帶微笑。樂得我媽忙不迭敵地倒水,多日陰沉得象要擰出水來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殷勤地給劉軍遞了一支煙。但劉軍不抽煙,還說,他也不喝酒。媽媽就更高興了,自我回家后,她第一次對我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大嬸把我拉到一邊,神秘地說:「你看怎麼樣?人家劉軍還是個童男子呢。人家念過大學,見過世面,凡事想得開。你在廣東的那些事,他早就聽人說了,也不嫌棄你。」


  雖然這話不太入耳,我的心也頓覺釋然。劉軍比我大三歲,大專畢業。但現在大學生都不包分配,需要自己聯繫工作,他既沒錢也沒勢。於是,他就一直賦閑在家。一晃,就二十五歲了。


  大嬸問我意見時候,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媽媽便一錘定音:「和我們家海燕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真是天賜的好姻緣!」


  這麼好的一個男孩子,打著燈籠都難找。對於名聲不好的我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人選嗎?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但我也算得上是一個漂亮女孩。雖然流過一個孩子,我依然身材苗條,面目清秀,只是多了一種成熟的女人味。再加上雖不時尚卻也大方得體的著裝,還有劫難過後的成熟與淡定,我自信還是配得上劉軍的。


  但似乎,劉軍並不在乎般配不般配的問題。他對我的錢遠遠比我這個人要感興趣得多。不多的幾次見面,他的目光總是越過我的頭頂,表情嚴肅,反覆地追問道:「你在廣東,一個月能掙多少錢?花多少?剩多少?這幾年一共存了多少?」


  開始的時候,我還小心斟酌著回答他。次數多了,我就生出一些反感來。看我不高興,他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自己。在家鄉找不到工作,他想外出打工,一方面,父母就他一個獨生子,怕他在外受委曲。另一方面,家中還有爺爺奶奶需要照顧,說不定哪天就過世了,他不忍心離開。找對象吧,沒工作的女孩他不想找,有工作的女孩又不要他。


  我不解地問說:「我沒工作呀。」


  他隨口道:「你不同。」


  我奇怪了:「有什麼不同?」


  他就笑笑,不說話了。


  他的回答和不清不楚的態度都讓我鬱悶,總感覺我和他之間存在某種隔閡,不象談戀愛的樣子。但無論怎樣,我也算是有男朋友了,除了沒有工作,各方面條件在農村男孩中也算出類拔萃的,這讓我鬱悶很久的心情多少好了起來。媽媽也不象以前那樣愁容滿面了,對我也漸漸有了笑臉。


  很快到了收割稻子的時節。在東莞時,我一直叫媽媽把地退了,但她堅決不退。我現在忽然理解了媽媽,幸虧沒退,要是退了,一旦家裡沒有了進帳,連吃飯都成問題呢。


  要是在以前,每到農忙,每家每戶都要累得半死。但現在好了,部分農田被村委會划做了宅基地,然後以高價賣給農民蓋房子了;自從取消提留款后,部分農田被一些村幹部或跟他們沾親帶故的人免費承包了。因此,留給我們的口糧田,少得可憐。


  但田地再少,收割、打穀、揚場、晾曬、裝倉、垛草等等程序,卻一樣都不能省略的。我們那兒是丘陵地帶,稻田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不能用機器收割,全部要靠人工。


  爸爸沒到礦上前,我一般都在家做飯,很少做田地里的事;就算爸爸到了礦上,每到農忙,也都會請假回來,我和弟弟只是打打下手。但現在,我自知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儘管稻刺很扎人,儘管我並不是做農活的好手,但我還是穿上以前在家裡時的舊衣服,努力揮舞著鐮刀。經歷過心靈上的重創,身體上再苦再累,我都感覺並不算什麼。


  沒想到,這幾年我不在家,海鷗竟然也成了做農活的好手,看著他熟練地揮舞著鐮刀,我心疼得要命。


  雖然收稻子很辛苦,但也是全村人難得聚在一起的時候,所以非常熱鬧。最重要的是,一到這個時候,家裡未婚的男女,一旦有了對象,大多在這時候亮相。如果對方肯來,也就說明這門親事基本成了。當然,若是對方外形好,有教養,便會引得全村人一陣稱讚;若是對方外形不好,讓人看起來不順眼,則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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