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秦學禮聞言,恨聲說:「就是正規沒有用的,我獻過兩次血。獻一次血,直系親屬可以輸兩次的。可那次我父親需要輸血,當時在我們縣醫院看病。我拿出獻血證,醫生卻說,不是在本地獻的血,縣醫院的血就不能無償給我父親用。」
杭宗巒介面說:「我以前有一個同事,從大學時起,每年都獻血。後來也遇到和你類似的情況。當時是他母親用血,醫生先叫他買血,再去獻血的地方報銷。他信以為真,就到原先獻血的那個血站,先是出示病歷;誰知有了病歷,又要醫生證明,證明當時必須輸血;證明拿到了,又要用血的發票。雖然醫藥費發票是全開在一起的。但我同事還是想法設法拿到了,然後血站又說那家醫院的價格高了。我同事被他們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焦頭爛額。但他很執著,最後終於拿到報銷了,還抵不過車費和誤工費呢。從那以後,他再也不獻血了。」
儘管我渾身無力,但還是不解地問:「為什麼每個人用血時都要買血呢?又那麼貴,每年有那麼多人義務獻血,那些血都用到哪裡去了?」
秦學禮冷笑一聲:「都被賣給病人了唄,血站做的真是無本生意,白賺!我聽一位曾在某個血製品公司工作過朋友說,雖然國家這幾年三令五申,各省衛生廳也組織多次檢查和整頓,但很大一部分采血站還是違規操作,存在降低供血員標準、跨區采漿、頻采、超采等違規違法行業,牟取暴利,且手段越來越隱蔽。經常有一些病人、老人、殘疾人等不符合採血規定的人,利用別人的身份證冒名頂替,也加入到賣血行列中。據說貴州省記錄在案的有25個單采血漿站,其中有一個縣級血站是貴州省采漿量最大的,也是國內的『第一站』,每年營業收入超過兩千萬,純利潤在500萬以上。那個血站是由衛生局的一位副局長兼任站長,開的都是上百萬的豪華寶馬轎車,個人年收入超過千萬,是當地有名的富豪之一。」
杭宗巒無奈地說:「是啊,多明顯的欺騙。很多事情,本來上面的政策也許是好的,但一貫徹下來,就徹底變了味,成了某些當權者謀私利的工具。」
秦學禮嘆了一口氣:「更為可怕的是,這些掌握實權的少數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喪盡天良。因些,仍然有很多人依靠賣血為生,帶有艾滋病毒的血還有流淌,流進一個個健康的身體內,不時有人因為輸血感染艾滋病或別的血液傳染病,媒體的報道也證明了這一點。可遺憾的是,那些賣血的人為了得到一點可憐的『補助』,竟然連艾滋病也不知道!」
賣血!賣血!聽到這熟悉的字眼,我感到渾身冰冷。曾幾何時,河南、安徽等省賣血感染艾滋病成為令人尷尬的「中國特色」,而今天,這種可怕的行為仍然存在,在中國發現艾滋病二十年之後,賣血不止,國難未已,又將有多少人因為貧窮去賣血而感染艾滋病,又將有多少因疾病輸血和使用血製品而感染艾滋病?新的災難又該降臨到多少人、多少家庭身上!除了那些暴富的血站站長,我們的政府官員都到哪裡去了呢?視而不見還是掩耳盜鈴?亦或是為虎作倀?我越想越感到恐怖!
一方面是,國家為艾滋病高發區的巨額資助,高發區背負著沉重的政治壓力和經濟負擔,而國家的這些資助又有相當大一部分流進了地方當權者的私人錢包,致使艾滋病人及攜帶者窮途未路;另一方面,暫時幸免於難或疫情不太嚴重的地區,卻又走著高發區當年的老路,血漿經濟仍在如火如茶地開展,貧窮的人們仍然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可憐的「補助」!
我實在是無話可說!
現在的醫院和其他很多政府部門一樣,佔地面積越來越大,建築物越來越莊嚴氣派,可離普通老百姓,卻是越來越遠了。
經此一劫,我身心俱憊。象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一樣,我甚至不想踏出專題部半步,我害怕見到陌生人,我再也不願意過那種半小姐性質的跑單生活了。在東莞,我就象一朵飄零的花,離開故鄉的懷抱,我就沒有了一株可以棲息的枝椏了,我感覺自己好累好累啊。
現在,除了回家,我什麼都不想!這個念頭剛一產生,便強烈地充斥了我的整個靈魂。山水阻隔了親人,卻阻不斷我對親人的思念;歲月模糊了記憶,卻抹不去我對故土的情懷!我要回家,我想媽媽和弟弟。只有親人的愛才可以撫平我身體和心靈的創傷,至於那個齊懷義,至於所謂的實現自我價值,都統統見鬼去吧。
如果趙直給我結算提成的話,加上我一直捨不得動的那一萬塊錢,我就可以有兩萬五千元的存款。也許在東莞,兩萬五千元實在不算什麼。但回四川的話,有了這兩萬五千元,就可以開一個小小的店,然後找一個男孩安安穩穩地嫁掉,平平淡淡過一生,我就再也不需要來東莞了。
可趙直除了給我五百元讓我補補身子外,再次以沒錢為由拒絕給我結算提成。趙直還是以前的趙直,可大難過後的楊海燕,再也不是那個膽小害羞的楊海燕了。人一旦被逼到牆角,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得出來的。
於是,我每天早早地坐在他們打電話的大廳里,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除了眼晴長時間盯著某個人外,就象一具行屍走肉。開始的時候,趙直還不斷慫恿杭宗炕讓我外出跑單,但我堅決拒絕了。幾次過後,杭宗巒終於也死了心,又和新來的漂亮女孩向蕾組成了搭襠。
每天早上,他們一開始打電話聯繫客戶,我就會悄沒聲息地坐在大廳里,直到他們一天的工作結整,我才會返回宿舍。每個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這讓他們很不耐煩。
我只想拿到我應該得的錢,那都是我出賣尊嚴和人格得到的。所以,無論他們對如何,我都冷眼相對。我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專題部的人因我的存在,氣氛變得說不出的詭異和沉悶。有時,他們很多人在說笑,看到我形如鬼魅一樣地飄進來,便立馬住了嘴。我的存在,嚴重影響了專題部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秩序。
其實採用這樣的要錢方式,我也是逼不得己的。每天坐在大廳的一角,我連自己都討厭自己。我腦海中不由冒出八個字:人在東莞,心在地獄!於是,我更急切地想要回家,而回家,除了用這種方式,我一介弱女子,實在是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