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想到這裡,我強忍著悲傷,並沒有哭鬧,整理了一下零亂的衣衫和頭髮,不聲不響地離開了他的房間。而他,亦並沒有挽留。甚至,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他似乎長舒了一口氣。一路上,我把頭抬起來,眼淚才終於沒有流出眼眶。直到回到自己的宿舍,我才把自己關在洗手間,打開水籠頭,放聲大哭!
無論我願意還是不願意,沈洲終於還是回家了,極度的悔恨和強烈的嫉妒在我體內糾纏,我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可除了在沒人的時候默默流淚,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
但儘管我肝腸寸斷,每天卻還要強顏歡笑。他是5月30日晚上走的,第二天便有人有意無意地問起:「海燕,沈洲回家探親了,你怎麼沒回去?」
我都故作輕鬆地說:「他回家管我什麼事啊?」
立刻,很多疑問的目光向我掃過來,周桂枝大驚小怪道:「你們不是一直在拍拖嗎?上次你轉車位,英姐和嚴秀秀都不想要你的,還是他在孟姑娘那裡為你說的情。怎麼,你們這麼快就分手了嗎?」
我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故意轉移話題道:「不知嚴秀秀妹妹的病怎麼樣了?好象今年她都好久沒來上班呢?應該是算動離職了吧。」
謝天謝地,一直對我冷嘲熱諷的英姐憐憫地看了我一眼,介面道:「是她寫了張紙條,托老鄉辦理了離職手續。按理說這樣不行,但孟姑娘看她可憐,就同意了。為了挽求妹妹的生命,她四處奔波,到處求助,可妹妹還是死了,現在欠下醫院近10萬元的醫藥費,前幾天又託人說想回來上班呢。」
人們立刻把話題轉到嚴秀秀身上,只有周桂枝還是不依不饒:「你們別只顧說嚴秀秀,海燕,你和沈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望著她那幸災樂禍的臉,我真是惱怒異常,正想狠狠回敬她幾句,前台接待員過來發通知,這次人們徹底把話題轉移到通知上了,我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但看了通知,心裡卻更加煩悶了。
這是一份關於收取垃圾處理費的通知:
接有關部門通知,自即日起,每人每月需繳垃圾處理費1元,一年共計12元,將在本月工資中扣除。
至於這筆費用的來龍去脈,沒有任何說明,總之就是要在工資中扣錢。通知傳閱到哪裡,哪裡不是唉聲嘆氣,就是罵聲四起。有人說,這筆費用其實是被廠里獨吞的;更多的人認為,廠里統一收繳后,是要交環衛部門的。所謂的有關部門,就是環衛部門。
如果是后一種,那就遇到和那筆被扣的「綠化費」相同的問題:廠里向鎮上報的人數遠遠低於廠內真實人員,多餘的那筆錢到底去了哪裡呢?而我們每年交60元辦理的暫住證,到底又是哪些費用呢?
面對通知,車間一時議論紛紛,個個敢怒不敢言。
雖然這張通知暫時解了我的尷尬處境,卻無法緩解我內心的疼。但上班時,我必須克制自己面帶笑容,有時實在忍不住了,便跑到洗手間任由淚水肆意奔涌。我的心一次次被撕裂,真是生不如死!
隨著沈洲回來日子的臨近,我愈發痛苦了:如果小顏真的跟著沈洲過來了,我將情何以堪?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看出了我的傷痛。甚至平時對我不冷不熱的英姐她們也對我空前地好起來。但我害怕這樣的好,更害怕她們憐憫的眼光。這樣的目光,時時提醒: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棄婦!她們其實都知道沈洲家裡是有女朋友的,一直都知道。
現在廠里大訂單還未開始生產,幾乎不加班了。每天我早早下了班,意興闌珊地吃過飯,然後在眾人別有深意的目光中逃回宿舍。有一天,李梅卻攔住我,她同情地說:「海燕,看你瘦得走路都輕飄飄的。算了,權當是你做了一場夢吧。」
聽了這話,從不在人前流淚的我,眼淚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李梅輕輕拉住我的手,柔聲說:「海波加班,陪我逛街吧,順便散散心。」
我感覺自己好無助,便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她領著我,象領著一個迷途的羔羊,儘管她比我還小兩歲。每次看到她一臉幸福地偎在胡海波身旁,我的內心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如果我不是一味追求那些表面上的東西,比如學歷、職位等等,那麼依偎在胡海波身邊的那個小女人,就會是我。所以因為虛榮而落到現在這種不堪的局面,原也是怪不得別人的。
我只恨自己,恨自己太單純,太天真了。更恨的是,明知道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我竟然痛苦,竟然放不下!
為了讓我開心,李梅帶我去吃小吃。這些小吃一直都是我們很喜歡的,雖然是地攤,對我們來說卻也是難得的美味。比如一塊錢一份的涼粉,一塊錢或5毛錢一串的各種麻辣燙。我們坐在一張還算乾淨的小桌邊,面前很快就堆滿了這些廉價小吃。雖然盛小吃的塑料袋和一次性筷子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大快朵頤讓我暫時忘卻這心裡的痛,我還嫌不過癮,便起身去附近的一家燒烤攤又要了兩隻雞腿。雞腿每隻三塊錢,我以前從來捨不得吃的。拿著兩隻香噴噴的雞腿,路過一家服裝店時,我忽然就愣住了,只見服裝店前,竟站著多日不見的沈洲!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卻迅速將頭扭了過去。其實,我本來並不想理他的,但他這個小小的動作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我不禁尖聲叫起來:「沈洲!你眼睛是用來喘氣的嗎?」
他神情越發慌張起來,賠著笑臉道:「對不起,你今天怎麼沒加班?」
我聲音立刻哽咽起來:「沒加班,現在沒貨,廠里很少加班了。李梅怕我悶出病來,帶我出來散散心。」
他剛想說什麼,忽然不遠處有女聲高喊:「沈洲。」
沈洲的臉色頓時大變,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便從店內走出一個身材豐腴的女孩。女孩雖然豐腴,卻並不顯胖,容貌也很端莊。女孩身著套裝,套裝的持地極為考究,化著淡妝,看上去很有女人味。
女孩很親熱地偎在沈洲身邊,嬌媚地說:「好討厭,怎麼這裡的衣服一點都不好看,料子不好,做工也差,還不如我們家裡的衣服呢。」
沈洲慌慌張張說:「不好看,那就算了。」
我有些暈了,甚至沒有看到沈洲不斷示意我離開的目光。難道這女孩就是傳說中的小顏嗎?但沈洲說過,小顏是一個極丑極沒女人味的女子呢。正這樣想著,女孩忽然看到了我,笑吟吟地問沈洲:「沈洲,這位是你同事嗎?怎麼不介紹我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