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確實,第二天麗娟去上班時,除了人們好奇的眼神,倒真的沒有人為難她。為了表明她的決心,她上班下班都和陳剛形影不離。看她如此,大家都以為她和高天是沒希望了,漸漸也就不再提她做高總兒媳婦的事了。


  塵埃落定,大家都知道了所謂內聘副總經理助理不過是個善意的謊言。如此一來,不但我在車間的地位沒有得到任何提升,反而成了同事們茶餘飯後的笑柄。我不是沈洲女朋友的事也因此浮出水面,這讓我的處境非常狼狽。本就不愛說話的我,更加沉默了。


  轉眼又快到元旦了,舊的一年快要結束,新的一年即將開始。我不知道,新的一年裡,等待我的又將是什麼?

  我以為經過此次事件,沈洲一定也會看低我的。令我意外的是,元旦的前一天,他竟然毫不避嫌地站到我的車位前,柔聲說:「難得元旦放一天假,你有什麼安排嗎?」


  我感覺沒臉見他,低著頭輕聲說:「沒有。」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請你去深圳玩,可以嗎?」不等我回答,他又急急地補充道,「以前我說過帶你去的,我也正好去深圳有事。」


  聽了這話,想起他帶我去看病的那一個星期中,他那一滴一點的關愛,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好的。」


  他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歡喜:「那說定了,明天早上六點半在廠門口等你。放假人多,晚了很難坐上車。」


  我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嗯。」


  他剛走,嚴秀秀便過來了,酸溜溜地說:「到底是靚妹好啊,哪裡象我,都成老太婆了也沒人要。」


  我剛想跟她開幾句玩笑,她又話裡有話地說:「海燕,男人沒幾個好東西。」


  我剛想反駁,忽然想起麗娟說過,胡海成看過他家中女朋友的照片!我剛才還很激動的心,立刻又沉了下去。我想告訴他我明天不去了,但又不想失去異鄉這一點點的關愛。


  如果我告訴了他,我明天不是去做麗娟和陳剛的電燈泡,就是一整天百無聊賴地躲在宿舍。這樣想著,我終是沒有勇氣去回拒他。


  元旦那天,雖然我們起得很早,但往深圳方向的車還是站滿了很多人。真應了那句話:「假日不出門,出門擠死人。」


  最後我們好不容易擠進一輛大巴,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我們被人流擠得緊緊貼在一起。為了避免和他四目相對做擁抱狀,我只好用背對著他。這樣更是暖昧,隨著不停擁擠的人們,我的屁股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腿。最最讓我難堪的是,開始時我沒有發覺,後來我忽然意識到,我的屁股碰到他腰下一個很硬的東西。憑感覺,那不是腿。


  想起以前麗娟和我說過的悄悄話,好象某個男人對某個女人有了感覺便會產生那樣的反應,我更加面紅耳赤,尷尬萬分!我所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地避免身體和他身體的碰撞,但這樣,真的是很難很難。


  很快聽到售票員在旁邊跟人吵了起來,原來是六塊的車票變成了八塊,九塊錢的變成了十二塊。


  每當有人指責不該節日提價,售票員就一翻白眼:「過節票價都漲,又不是我一家!坐就坐不坐下車!」


  很多人連罵帶叫地交了錢。輪到沈洲時,他並沒有爭吵,很自覺地交了24塊錢。我笑他:「好老實呢。」


  他無奈地說:「有什麼辦法,來這邊久了,早就變得沒脾氣了。」


  不知為何,一向暈車的我這次並沒有暈車。一路上,他指著外面飛馳而過的各種標誌物,耐心地給我講解著。比如,到HM鎮了,到CA鎮了等等。我感覺視野似乎一下開闊了起來,原來除了金秋廠和附近的那些工業區,東莞還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地方。


  在大巴駛出東莞進入深圳時,他指著前面一座大橋告訴我:「這是深圳最邊上的一個鎮,是SG鎮。以後你要是到這裡一定注意了,SG鎮應該是深圳最亂的地方,比東莞很多地方都亂。」


  遠遠望去,那座大橋兩側有很多閑散的人和摩托車。人來車住的,卻又很臟。剛到大橋下,就看到幾個男人圍在一起不知吵什麼。大巴飛馳而過的剎那,我看到一輛摩托擦過一個單身女人的身邊,幾乎是變戲法似的,那女人肩上的背包便到磨托車後座的男人手裡了。整個過程,和麗娟被搶時如出一轍。


  我正舉目四望間,沈洲忽然將我的身子轉到他的左側。我吃了一驚,正想問他,忽然看到前面一個人的手己經快速伸進另一個人褲子後面的口袋裡,眨眼之間便將錢包抽走。我不由自主地「唉」了一聲,那人狠狠瞪了我一眼,大叫:「停車,我要下車。」車停了,那個很順利地下了車,飛快上了一輛摩托。


  那人剛下車,被偷錢包的人似乎意識到什麼,一摸腰部,失聲喊道:「錢包,誰偷了我的錢包?」


  人們都見怪不怪似的,很多人甚至連望都沒望他一眼。售票員這才象徵性地吆喝道:「大家都放好自己的錢包、手機,防止小偷。」


  那個被偷錢包的人目光獃滯了片刻,自責地拍了一下腦袋,長長嘆了一口氣:「唉!」便再不說什麼了。


  車到SJ鎮,我們好不容易才找了個位置坐下。剛坐下沒多久,便到南頭檢查站了,進深圳關內要檢查邊防證的,我們只好下車。


  我埋怨沈洲:「什麼邊防證?你又沒和我說,我只有身份證,沒有辦邊防證。」


  他笑了:「昨天才說要帶你來玩,來不及辦了。你放心,沒邊防證也照樣能過關。」


  我試探著問:「是不是還有別的路可走?」


  他搖搖頭:「別的路也有,但要請人帶過去,很危險。以前有一個女孩子,


  才17歲,被帶她過關的人強姦后殺死了。」


  我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忽然感覺,危險似乎無處不在。這樣一想,便使勁往他身邊靠了靠,隨他上了一座高架橋。橋上很多人,剛上橋我就看到,前面一前一後走著兩個男人。走在前邊的那個人挑染了幾根「黃毛」,腰上別著一部手機。走在後面的那個男人剃著平頭,手裡還拿著一個公文包。


  「平頭」躲在「黃毛」背後,一直用手在夠「黃毛」腰上的手機。我回頭看時,身後走著很多人,「平頭」的動作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但並沒人制止。人們態度冷淡,目不斜視。「平頭」始終沒有得手,有幾次甚至被「黃毛」覺察了,「黃毛」回頭看到他,他趕緊又將手縮回去。


  這時,我己走到和他們平齊,我看到「平頭」神態自若,沒一絲一毫的尷尬。幾次過後,「黃毛」便將手機移到了前面的口袋裡,但自始至終,「黃毛「一句話都沒有說。「平頭」大概感到得手無望了,立刻停止腳步,我們也很快超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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