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家鞋店門口在處理塑料涼鞋,7塊錢一雙,我又挑了一雙白色的半高跟塑料涼鞋。


  回到出租屋,當我穿著這20塊錢的衣服,再對著鏡子打量自己時,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裡土裡土氣的丑小丫哪裡去了啊?鏡中的女孩容貌俏麗、身材婀娜,是那樣的清秀和嫵媚!

  是的,20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要實現我來東莞的目的,一定!」


  我決定明天開始找工作!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和去上班的麗娟同時出門。


  剛走不幾步,就看到一個穿戴破舊的中年婦女挑著兩隻臟桶迎面而來。中年婦女頭載一頂平底斗笠,長得粗黑瘦小,一看就是經受過風吹日晒。她看到我們,竟然友好地沖麗娟笑笑,用並不標準的廣東普通話打著招呼:「上班啊?」


  麗娟趕緊恭敬地說:「上班,阿姨。」


  那婦女走後,我奇怪地問她:「這是誰啊?你認識?」


  麗娟回頭望望那位婦女,讚歎地說:「認識,是我們房東,人很好的。本地人一般都有幾套房子出租的,我們租住的那套院子只是她家的老宅子,她在別處還有兩三幢樓房出租,你看她們還這麼辛苦,每天早晨都要挑這些東西餵豬。」


  除了在亮光廠遠遠見過本地那個黑瘦的廠長外,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知道本地人的生活。每家有兩三套房子出租,光租金就要收多少啊?真想象不出如此富有的人家還干這麼臟累的活。


  很快到了金秋廠,麗娟再三交代我小心,便去上班了。


  陽光很耀眼,天氣正熾熱。我漫無目的地在附近的工業區轉業轉去,希望能找到一家能安身立命的工廠。


  前段時間放暑假,內地許多大中專院校畢業生及初高中畢業生大量湧進東莞的第二高峰期,第一高峰期就是過年初的那段時間。過年初的第一個高峰期,湧進來的大多是沒有什麼文憑、年齡偏大的,且過年前後廠里員工流失很嚴重,所以工作很好找。而現在呢,許多工廠人員己趨於穩定,找工的人大多數非常年輕,所以工作就很難找了。


  不時在工業區遇見行色匆匆的找工者,全都象我一樣茫然與疲倦。在這些找工的人中,手裡拿著小包的,一般是有文憑的;而兩手空空的,多是初中或小學,且是做普通員工的。我感到有些慚愧,為了方便裝那本可憐的高中畢業證、身份證和暫住證,麗娟把她剛買的小包借給我了。穿著新衣服,背著小包,看上去似乎很新潮時尚,誰知道我一天只吃兩塊五毛錢的飯呢?

  我知道現在工作很難找,所以要求也並不高,再苦再累也不怕,只想能找一家工資高一點的廠。一般來說,只有比較正規的廠工資才能高,而這種廠,一般比較大。於是,我便將眼光盯著那些具有一定規模的工廠。


  但這樣的廠並不多,偶爾遇到的也並不一定招工。只有一次遇到一家,雖然招工,可我遞上身份證時,負責招工的人事文員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而是在保安室內對著手中的紙條念了幾個人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高興地進去了,其餘的人很知趣地散開。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些人也和我一樣是第一次來見工的,為什麼人事文員的紙條上會有他們的名字呢?

  帶著這個疑問回去和麗娟一說,麗娟無奈地說:「那些人肯定是有老鄉或親戚在廠里的,事先交了介紹費給人事呢,我們金秋廠還不是一樣?」


  我鬱悶地問:「那一般要交多少錢呢?」


  麗娟想了想:「這個是根據那個廠好壞來決定的。現在男孩子很難找工作,一般廠都不招男工的,所以男孩要是沒有技術,進再小的廠也是要交介紹費的。要是女孩呢,熟練工一般不需要交,生手的就要交,聽陳剛講,介紹費一般是整整一個月工資吧。」


  我嘆息道:「我要是做人事就好了,不但能收很多介紹費,還能接觸到很多去應聘的人,說不定那些人中就有齊懷義呢。」


  麗娟不滿地白了我一眼:「現在你還在想那事啊?連肚子都填不飽了呢?何況,連警察都找不到人,你去哪裡找啊?」


  我望著麗娟小而溫馨的出租屋,無言以對。


  以往我找工作時,都是看到一個工廠就直撲到廠門口的招工欄。但我那天下午,我百無聊賴地在工業區轉悠時,竟然看到一個專門的招聘專欄。這些招聘專欄里的招聘信息五花八門,甚至有幾家招聘文員的工廠只要高中文化就行,至於電腦方面的,竟然沒有做明確要求。


  如果能做文員,就可以坐進寬大漂亮的寫字樓,工作相對輕鬆,就會有時間學電腦、報自考,如果做了人事,還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找齊懷義。如果學了電腦和通過自考,我會有更大的發展,絕不會比我那些上了大學的同學差!想到這裡,我真是興奮莫名!


  招聘欄上那些地方有的極遠,有的卻很近。為了安全起見,我最終選了一家離我所在的地方極近的工廠。那家工廠的名字叫智達,招聘廣告是紅紙黑字的手字體,毛筆字寫得非常漂亮。他們需要生產文員多名,月薪800元。要求卻很低,女性,18-25歲,高中以上文化。


  生產文員不需要會電腦,這條是可以說得過去的。比如在亮光廠里的注塑文員向麗,她甚至連辦公桌都沒有,確實是從不需要電腦的。這樣一想,我對自己更有信心了。


  我在心裡死死將智達廠的廠名和廠址記住了,智達很近,我甚至不需要問路人怎麼走,根據廣告上的指引,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智達」廠的所在地。讓我大失所望的是,除了一間低短破舊的小屋,我什麼也沒看見。小屋只是孤零零的一間,座落在一幢大房子的邊上,顯然不是能請得起多名生產文員的「智達」廠。甚至連我奇怪地一遍遍念叨著路線,在那間小屋面前轉來轉去。別說廠子,連「智達」兩個字都沒有見到呢?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從那間低矮破舊的小屋中走出一個長相極秀美的年輕男人。我趕忙迎上去,禮貌地問:「請問,這兒有一家智達廠嗎?」


  那人友好地沖我笑笑,用標準的普通話熱情地說:「智達廠就是這裡。」他邊說邊指著房間一塊豎在地上的木板,我這才看到,木板上寫著「智達」兩個字。木板己經發黑,原先紅色的字也模糊不清,看來這塊木板立在這裡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找了半天的所謂「智達」竟然是寫在這樣的木板上,所以根本沒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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