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族謀亂 孫武奔吳(5)
次日卯時,田無宇率兵車數十乘,趕赴鮑國家聚會,途遇高強迎面馳來,他已喝得半醉,見了田無宇,在車中拱手問道:「率甲何往?」田無宇漫應曰:「往討一叛奴耳!」並隨口問道:「子良(高強字子良)何往?」高強對曰:「吾欲飲於欒氏矣。」既別之後,田無宇御手策馬馳騁,須臾來到鮑門,見府門前車徒濟濟,戈甲森森,鮑國已擐甲持弓,正欲開車。田無宇將他喊住,將途中見聞敘述一遍。不知真假虛實,忙派人前往偵探。探者回報:「欒、高二位大夫,皆解衣去冠,蹲踞而賽飲。」鮑國聞言,長嘆一聲說:「家奴之言不實,吾輩竟貿然行事……」田無宇說:「奴言雖不實,然高強途中見我率甲,問我何往,我漫應以將討叛奴。今無所致討,彼心必疑,倘先謀逐我,悔無及矣。不如乘其飲酒,不作準備,先往襲之。」鮑國同意這一見解,兩家家甲同時起行,田無宇當先,鮑國押后,殺向欒家,將前後府門團團圍住。欒施持巨觥正飲,聞田、鮑兩家兵到,不覺觥墜於地。高強雖醉,頭腦尚清,對欒施說:「亟聚家徒,援甲入朝,奉主公之命伐田、鮑,無不克矣。」於是欒施悉聚家眾,從後門突出,殺開一條血路,徑奔齊宮。田無宇、鮑國恐其挾齊侯之命來討,緊追不捨。景公在宮中,聞聽四族率甲相攻,一邊急令緊閉虎門,派宮甲護守,一邊與晏嬰商議對策。晏嬰說:「欒、高怙累世之寵,專行無忌,已非一日。高止之逐,闖邱之死,國人怨聲載道,今又伐寢門,罪不容誅,宜乘機除之。」於是派王黑率部助田、鮑攻欒、高,欒、高兵敗,退於街巷,過街老鼠一般,百姓群起而攻之。欒施先奪東門,高強隨後,逃奔魯國。田、鮑逐兩家妻子眷屬,盡收其家財食邑,登記造冊,獻諸景公。景公喜出望外,以高唐之地賜無宇,田氏愈強。
這是田、鮑、欒、高四族先輩所發生的一場殊死搏鬥,隨著時光的流逝,雖說橫溝越淤越淺,隔閡越縮越短,但畢竟疤痕猶存,癥結尚在,如今高昭子欲聯絡一體,共對晏嬰,其難度和工作量,不言而喻。
一日,田無宇對齊景公說:「群公子向被高蠆所逐,實出無辜,宜召而復之。」齊景公當然舉雙手贊同,於是田無宇以齊景公之命召子山、子商、子周等回臨淄,一應器用、幄幕、衣屨,皆由無宇解囊贍置。諸公子得歸舊國,已經不勝歡喜,又見生活所需,衣食所用,無不完備,皆田無宇所賜,一個個感激得熱淚盈眶。田無宇又大施恩惠於天下,凡王孫公子中之無祿者,盡散資財以助之;訪得國中有貧弱孤寡者,遣人將五穀分送至家;凡有借貸,皆大斗出,小斗入,貧而無力償還者,即焚其貸券。如此以來,國中無不頌田氏之德,紛紛願為效死而無憾。
晏嬰見民心悉歸田氏,勸景公寬刑薄斂,興發補助,遍施恩澤於民,以挽留人心。齊景公未接受晏嬰的這一建議,但卻疏遠了對田無宇的恩寵與信賴,因而田氏之族,無不抱怨晏嬰,這是參與高昭子謀亂的思想基礎。
雖為父子,孫憑與孫書不同,他機敏善辯,膽識過人,外交場合,屢建功勛,疆場征戰,令敵聞名喪膽。然而,他剛愎自用,孤傲不遜,與人交遊,極不隨和,群僚敬而遠之。與晏嬰政見不合,每每爭辯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如此以來,孫憑雖身為大夫,卻終不被重用。人難有自知之明,孫憑對自己的短處,毫不認識,把這筆賬全都記到了晏嬰的名下,因而在高昭子謀划的這場以反晏嬰為主要目的的動亂中,充當了主力,而且是赤膊上陣,不似高昭子那樣隱秘。如今孔子師徒不肯上圈套,已經離齊;欲發動殺死或驅逐晏嬰的暴亂,找不到理由或借口,且條件尚未成熟,陰謀已經敗露,不知晏嬰將採取怎樣的清洗政策,為免獲罪,參與者紛紛出逃。孫書業已告老在家,不問政事,更未參與這一活動。他屢屢有功於國,堪稱德高望重之元老,料晏嬰奈何他不得。高昭子反晏嬰,孫憑首當其衝,堪稱罪惡昭彰,必須趕緊出逃,否則必遭誅滅。然而孫憑固執成性,以為好漢做事,應敢做敢當,站著一根,躺著一條,一任晏嬰發落。孫武雖在專心著《兵法》,與此事毫不相干,但他是孫憑的獨生子,恐株連治罪,不走凶多吉少。孫府上下,爭議多次,最後只有孫武攜眷屬離家出走。
孫武離家,雖不像抄家滅族那樣,後有追兵,前有攔敵,但畢竟是出奔逃難,難能從容不迫,然而所著之《兵法》十三篇,以及有關資料,卻不會忘記攜帶。
一日清晨,家丁護送數輛車出城,後跟奴僕若干,觀者皆以為是孫府太太、小姐出城走親訪友,或遊山玩水,車上乘的是眷屬,載的是細軟、器物和書籍。辰時過後,孫武跨上駿馬,手持強弓,肩背矢菔,後跟僕從,大搖大擺地到牛山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