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親愛依戀 尋覓求索(4)
公元前656年,齊桓公聯合他的盟國——魯、宋、陳、衛、鄭、許共同伐楚。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楚雖較強大,也顯然處於劣勢。楚王派使者到齊軍交涉,對齊桓公提出質問:「君處北海,吾王處南海,彼此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責問楚國為何不給周天子朝貢;同時,還責問周昭王在漢水淹死的往事。楚使答應前者是罪過,馬上恢復朝貢;對於昭王之死,卻不負責任。齊對此回答不滿意,繼續進軍。
楚王又派使者屈完到齊軍繼續交涉。齊桓公把他的聯軍列成陣勢,威脅屈完,要他訂立有利於齊國的條約。屈完不卑不亢地答覆:「君若以德安撫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汝軍雖眾無所用之。」這是理直氣壯的外交辭令,齊桓公不得不和楚國訂立不是完全有利於己的和約而退兵。
讀著讀著,田武面前浮現出了本朝所發生的兩件事。
燕、晉聯合攻齊,晉伐阿鄄(juàn),燕侵河上,齊師大敗。景公懼,晏嬰推薦穰苴(jū),景公拜穰苴為大將,命其領兵抵禦燕、晉聯軍。終因穰苴能明正法令,撫愛士兵,晉師聞之罷兵,燕師聞之渡河而退。
七八年前,晏嬰率齊軍與晉、楚大戰,大張齊國之威,其中以公孫捷、田開疆、古冶子三位齊將居功最偉。
戰爭結束后,三位將領個個自命不凡,盛氣凌人。真正的大功臣晏嬰反而謙虛有禮,三位將軍則更是目中無人,無法無天,於是國家綱紀大亂,再無安寧之日。
一天,景公召來晏嬰,說道:「公孫捷、田開疆、古冶子三位將軍目無法紀,胡作非為,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太宰以為如何?」
晏嬰早已忍無可忍,見聞馬上回答道:「並非無視三人所建之功,然為國為民著想,應儘快除去三凶才好。」
「愛卿與寡人不謀而合。」景公捻著三縷長須,臉上頗現得意之色,「此事就由愛卿處置吧!」
「是,大王。」
君臣相得,命令果斷,回答乾脆。
次日,晏嬰派人從庭院里摘來兩顆桃子,盛於精緻的玉盤內,然後請來三位將軍,說道:「今日之齊國,全賴三位將軍疆場英勇殺敵,今有鮮桃兩顆,不忍自食,故請三位將軍前來品嘗。可惜的是桃少人多,故只能由兩位功勞最大者食之。」晏嬰指指玉盤中的鮮桃說:「鮮桃在此,自以為最有功者,可取而食之。」
晏嬰的話音未落,三人轟的一聲圍了上去,同時伸手攫取鮮桃,結果公孫捷和田開疆各搶得了一顆,古冶子撲了個空,他惱羞成怒地咆哮道:「你們何能何德,竟敢取走鮮桃!」搶得桃的兩位將軍一時語塞,有頃反唇相譏道:「你又有何了不得,竟敢於晏太宰面前暴跳如雷!」三個人爭吵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越來越激烈,最後竟連不堪入耳的腥言穢語也污水似的潑向了對方。
晏嬰不動聲色,任其爭吵,坐於一旁靜觀,半天才說:「三位將軍威武顯赫,實在難分優劣,還是查查戰功錄簿來定高低吧。」
晏嬰這樣說著,早有人從櫥子里拿出了戰功錄,擺在三位將軍面前。晏嬰接著說道「三位將軍之戰功,皆詳記於此,就以此錄薄來定高低吧。」
晏嬰這樣處理,三位將軍自然沒有異議。
根據戰功錄所載,公孫捷和田開疆之所以能夠建立戰功,全賴古冶子徹底殲滅敵之援軍。
當激烈爭吵的時候,公孫捷與田開疆早已將鮮桃吞入腹中,這時摳不出,唚不上,羞愧得無地自容,當夜各自刎而亡。翌日,古冶子聞知二將軍身亡,羞惚難當,無顏再見世人,亦引佩劍而自裁。
晏嬰不用武力,輕易地除掉了三個有害於國的跋扈將領。
深夜,偌大的田府萬籟俱寂,只有田武的房間尚亮著昏黃的燈光,田武獨自一人在室內踱步,他的腦海里正翻騰著日前所閱讀的諸多史料和景公與晏嬰的故事。驀地,所謂「斗寶大會」的情景和父親的形象闖入了他的腦際,晉陽宮的陰森,晉平公的霸道,趙武的鷹犬嘴臉,大廳內五光十色的珠寶,父親的凜然正氣,晉國君臣的狼狽可笑……這些場景,這些形象,還有那歷史和現實的資料,一齊在田武面前閃耀,跳蕩,交織,變作漫天雲霞和燦燦朝陽,這橘紅色的靈光照耀著他,籠罩著他,使他心胸豁然通達,眼前一片光明。他急忙取出簡牘,揮毫寫下這樣的見解:
「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這是田武兵法理論的基本點,軍事思想的主線。
具體說來,它包含著這樣三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屈人之兵而非戰也,二是拔人之城而非攻也,三是毀人之國而非久也。
欲達到這個目的,需要有山嶽般強大的國勢,令人聞兵喪膽的兵力;須興仁義之師,不僅自己國家的軍民樂而從之,連被攻擊國家的百姓也簞食壺漿而迎之;需要有天才的軍事謀略家和出色的外交家。
田武手不釋卷,馬不停蹄,在繼續翻閱戰史,考察古戰場,尋覓求索,獲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