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遺落記憶 吾為始皇
一片漆黑，卻能詭異地看得見四周，然而，四周又不存在任何東西，詭異的矛盾感席捲而來。
「這又是……」
凌雲四下環顧，驚疑不定地看向李立秋，隨即，他的話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後者正露出一種極度奇怪的表情，看似在笑，又似在哭，還有迷惘，無數種情緒糅雜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種詭異的表情。
「怎麼？」
李立秋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但，卻有另一個聲音接上李騰龍的話。
「這是一個以你們的……」這個聲音的語調很奇怪，似乎是邊想邊構思著下面的話應該怎麼說。
「科技……無法理解的空間，坦白說就連我，也不知道原理是什麼。只知道，此間一切，來自伏羲先天八卦其中一卦，名為元字卦！」
聲音來得也很怪異，彷彿直接響在心裡，又似乎是由這個空間發出來的。
內容，更為怪異。
以我們的科技無法理解的空間？我們的科技？
凌雲微皺眉頭，環顧四周一眼，沉聲道：「故弄玄虛！」
他的話音剛落，空間陡然亮起一角。
彷彿舞台上的燈光聚焦，然而卻沒有任何顏色，仍舊是一片漆黑，但在凌雲的感覺中，就是亮起了一角。
一名男子負手而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這個人只是站在那裡就彷彿立足於整個天地，令人沒來由就升起高不可攀的念頭。
男子緩步行來，每一步，踏出的是歲月痕迹。
「將小篆改為現今這般連本王都不識的程度，本王確實想看一看當今之世又有多少奇人。」
最後一字塵埃落定，人影站定，就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
兩人卻沒有任何動作。
凌雲雙眼瞪得滾圓，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於瞳孔一點。
本王？他自稱本王？
在此地敢自稱本王的人會有誰？
結合剛才看到的『幻象』，答案昭然若揭。
但是，這可能嗎？一個死了近兩千年，人類只能依靠想象力來理解的人物，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距離不遠，但始終看不清人影相貌，甚至就連他的衣物也是模糊不清，但，凌雲只感覺一股無法言述的壓力撲面而來，不禁就想低下頭，強行忍住低頭的慾望，凌雲凝視著不論自己如何仔細觀察仍舊模糊一片的人影沉聲道：「你是誰？」
凌雲能感覺到黑暗中，男子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並不鋒銳，也不像他身上自帶的那股迫人氣場，但，卻能隱約感覺到幾近於無的咄咄逼人。
「若在吾之……」
人影的話音頓了頓，淡然一笑：「如果是在我的王宮中，就憑這句話，你就該死……然，兩千載歲月，實在太久，久到變得本王都不識了。山河幾經起落，想不到那些未開化的蠻夷居然也能登堂入室，汝……你們這些後輩實在太不爭氣。吾之身份，又何必明知故問？」
即使經由男子確認，凌雲仍是不相信地重複道：「始……皇？贏政？」
男子負手沉聲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非吾，何人敢在吾地稱王？」
「不可能！」凌雲腳下不禁連退兩步，轉頭看向李立秋：「李大爺，這是不是幻境？」
一聲冷哼，迫人壓力自男子身上彌散而開：「可笑！吾本以為神人們付出如此大代價創造出來的異數多少應有些過人之處，由此觀來，不過爾爾！如此小事便驚慌失措，如何擔起神人們的希望？」
說著，男子看向李立秋，沉默半秒，陡然淡笑一聲：「惑？」
李立秋沒有言語，只是表情變得非常精彩古怪，無言地緩緩點頭，只是這一記點頭點得甚是艱難。
男子負手轉身，沉聲道：「孤想看看，不惜葬送千萬秦人換來的這萬里河山得到的一個結果，到底值不值！」
李立秋聞言，身軀微微一顫，有些複雜地看著男子背影。
凌雲終於冷靜了下來，事實上，一開始的驚慌更多的是震驚於傳說中的人物就活生生出現在眼前的震撼，以至於有些失了方寸，此時，思緒微穩，便沉凝了下來，聞言，恭謹地行了一禮，這是儒家敬天地的大禮，除了五體投地，便以此禮最重。
「始皇大人！您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會白費！我能出現在此地，便是最好的證明！」
「是嗎？」
男子仍未轉身，只是，話音已平淡了不少。
「不卑不亢，稍有些樣子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韓終，未曾想汝居然還活著，呵……千餘載未見，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這不屬於孤的世間，也僅剩孤與汝了。依汝之見，當今如何？」
李立秋恭謹地拱手行了一禮，這個禮，他行得熟練之極，彷彿刻在骨子裡的動作，男子眼神微動，依稀間，似乎跨越了數千載歲月，回到了當初那片宮闕。
深夜的大殿，燭影搖曳著兩道身影，一人負手傲立，一人拱手行禮，不卑不亢地娓娓述說天下大勢，以及……隱於其中的……真相。
「稟大王，當今之界，大勢已成，鎮天九宮已取其七，更有智者托生於界，而終，亦屬其中之一，由荒古之上積聚之勢匯及至今，已如滔滔大河席捲四方，宵小之物雖有作梗，然盡在掌握之中，螳臂當車而已，依終所得，不出半年，鎮宮必成！此子雖少，心智沉穩堅韌，頗有我昔年大秦軍士風采，其亦屬託生之一，大王可放寬心！」
男子沉凝不動，半晌，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之後，又低頭沉思半晌，緩緩地道：「隨孤來吧。」
隨著男子的步伐，本是空無一物的漆黑空間再度異變，彷彿水波涌動一般，無數景色浮現四周，每一步，都彷彿跨越千山萬水，其中內容，有萬千將士拚死撕殺的戰場，千軍萬馬，鼓震天地，也有無數軍民，沿著千里大漠一寸一寸砌出一堵綿延無盡的城牆，不論景色如何，總充斥著濃到令人窒息的生與死。
無數人倒下，埋葬。
無數戰車隆隆倒地，戰場之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殘戈斷戟閃耀著淡淡血光。
走著，男子腳步微頓，他靜靜地站在一片『水波』旁邊，靜默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那是一片漆黑的空間，星光點點，及至近前，才發現那些星光都是一個個身著文士巾的人。
「大王，此地甚為神異，竊以為以數士往探即可，勿以身犯險。」
「退下。」
一道人影緩步向前，站在漆黑的空間抬頭四望。
男子看著那道英風雄姿的身影，沉默半晌，緩緩抬手，一抹綠光一閃即逝，這片內容緩緩湮滅。
身後的李立秋微揚眉，緊盯著那片消逝的內容，直至它消逝無蹤時，臉上露出一絲回憶與複雜之色。
事實上，這段內容，曾經自己以韓終的身份活著之時，也參與其中，那名勸始皇不要以身犯險的方士，便是他。
那是他帶著始皇深入龍坑之時的記憶。
他以為，始皇的記憶應該是龍坑中遇到西王母的記憶，卻不想，是這段記憶。
他沒想到，這段記憶對始皇而言，竟然如此重要。
男子抬腳繼續緩步向前，淡淡地道：「兩千載歲月，太過長遠，若非這方空間，這些記憶，本王的這縷神魂，早已煙消雲散。」
「神魂？」李立秋下意識重複了一聲，隨即面露驚容抬眼看著男子背影：「大王的意思是？」
男子淡笑一聲，沉聲道：「你以為當真有長生不死？」
「那為何？」
「孤之前說了，想要親眼看一下孤所做所行，到底值還是不值，便借用了元卦的力量，寄一縷神魄隱於此地。」
男子身子微頓，轉頭瞥了凌雲一眼。
「呵……」男子淡笑一聲繼續抬腳向前：「兩千載滄海桑田，本王一直在想，當今之世又是何等模樣，若非三載前他闖了進來，本王真想不到，區區兩千載，變化如斯，當年尚未開化之蠻夷居然成了一方霸主，當真可笑。」
頓了頓，男子搖了搖頭：「也是必然。」
「大王何意？」
男子沒有回答，倒是饒有興緻地道：「聽聞外界有一種名為飛機的物件，此物亦如當年公孫子所創之木鳥，能扶搖九天，亦有汽車，載人載物，一日千里，遠超千里良駒，此事當真？」
「不假。」
「遠隔千里，一個電話，便能傳遞軍情，萬民皆有，此事亦真？」
「為真。」
「王家如何行法，具體行事，以一電視數息間便能遍傳萬民？」
「確實。」
「以鐵為舟，斬波破浪，任行於海，或潛於淵，看來也是真了。呵……確實有趣，想不到，竟然會有這種結果。當年長平之戰若有此等物件，吾也不至如此窘迫。」
聽著兩人一問一答，跟隨在後的凌雲沒來由地就浮起荒誕不經的感覺。
面前站著的是兩千年前的人物，卻與兩千年後的人物談論飛機、汽車、潛艇等高科技物件，怎麼看怎麼感覺彆扭，此時聞言不禁插口道：「如果長平之戰時有核武器，那也不用打了，一枚核彈過去，啥事都解決。」
「核武器？」男子淡笑一聲，瞥了凌雲一眼，淡淡地道：「就是那個以方士煉出的黑丹為原型，用化學和物理這兩種物件變化而成的毀滅武器？此為取死之道爾。」
凌雲不禁一愣。
他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一語直指核心。
這就是普通人與上位者之間的差距了？即使隔了兩千年，僅憑耳聞，就能夠看到事情本質？
「科技……有趣的詞，本王的確從未想過，絕了傳承之後對九州改變如此之大，數百年就能夠達到飛出九州，窺探星空的程度，了不起！雖然以另一種方式也能做到，但卻無法……」
男子掃了兩人一眼，淡淡地道：「以如此孱弱的身軀翱翔於九天之上。」
路已行盡，男子一拂大袖，一如來時悄然無息，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抹黑白光芒由內至外彷彿一條光柱直衝天際，一如出現時的無形無跡，往四周擴散，所過之處，彷彿拉下漆黑的幕布，露出幕布下的本來世界。
四周綠樹青竹林立，不知不覺，兩人已來到剛才在外面見到的山谷戰國古宅旁，青意盎然間一張石桌，兩張石椅。
石桌表面有無數山水刻痕，上方擺著一冊竹簡與……一架攝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