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始皇遺地 遺忘的時間
從看到岩漿內隱著的空間那一刻，李立秋周身就湧出一股難以言狀的蕭瑟與枯寂，彷彿變了個人一般。
直到大挪移符所綻出來的那片詭異空間徹底停留於谷地一角，而眼前視界也從幻燈片一般的世界重新置換為正常視界之後，所有的蕭瑟所有的枯寂，都化為了一聲嘆息。
一聲嘆息，數不盡的滄海桑田。
坦白說，凌雲有想過所謂的始皇遺地到底是什麼樣的，既然掛著一個始皇遺地的名頭，並且是始皇為了完成心中某個夙願而建造的鎮宮，多少也應該氣派非常的，至少，也要有歸墟底部那個鎮宮那般氣魄吧？
但是，他真的想不到，始皇遺地居然是這樣一幅模樣。
與大挪移符所經的幽暗不同，踏入這個空間還未來得及睜眼，柔和的光線便刺得眼睛有些難以睜開。
及至適應了光線之後，睜眼看到的就是一輪閃耀著柔和光芒的……
太陽？
地底下居然還有太陽？
凌雲下意識用手遮擋住視線，透過手心縫隙打量著天上掛著的東西。
這就是透過大挪移符靠近此地時所看到的那個淡金光球吧？
若說要從記憶中找出相似點的話，與候方墓倒是頗為相似，就是不知道這太陽……會不會從中蹦出一頭火鳥！
李立秋似乎知道凌雲的擔心，開口道：「這不是火鳥，與候方墓那南離七宿輪轉陣不同，候方墓那是令火鳥陷入沉睡，將之當作陣眼為用，這裡的則是用創造火鳥之精創造而成，名曰火精。」
「火精……是什麼玩意？」
李立秋詭異地看向凌雲，那表情似乎在說，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應該知道的啊？居然問我？
凌雲聳聳肩：「別用這眼神看我，當初承接那玩意的時候，給我留下了禁制，在實力不夠的情況下，連相關記憶都給封了，只留下一些旁枝末節的模糊記憶。」
李立秋微挑眉，顯然，這個答案他有些意外，不過，正如他之前再見凌雲時所說過的話一般『如果不這樣，就要出大事了。』所以，也沒就這個問題深究。
「火精，是亞特蘭蒂斯的生物技術與雲夢澤世界所蘊氣息融合的結果，其相應的有五行精華，主要用以創造生物兵器，火鳥正是火精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種，若是將之內蘊的能量外放，再輔以從周邊汲取遊離能量的法陣就可以當作微型太陽使用。而此地位於地幔，四周都是岩漿，遊離能量取之不竭，只要地球不毀，汲取法陣不破，這枚火精可以一直存在到地球毀滅。」
火精所化的微型太陽之下，假山林立，清泉淙淙，綠竹青松，若非視線盡頭矗立而起的岩壁將這裡環成一個獨立空間，而這裡除了那些樹竹花草之外沒有任何活物的話，簡直就是一幅世外桃源。
「別以為這裡真是世外桃源，這方空間其實暗藏一個大陣，一旦發動，除非動用不屬於我們的力量之外，任有天大本事也只有死之一途，跟緊我。」
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一座索橋邊緣，手臂粗細的青銅索橫貫過一條深不見底的溝澗，寬約二十米，銅索表面鋪著一層粗木板，近兩千年的歲月，木板已然腐朽得不成樣子，沿著索縫往下看，僅能看到兩邊陡峭如刀的岩壁直插千丈，視線盡頭煙雲迷濛。
「這座橋，便是民間傳說，奈何橋的前身，這方空間建造結束后，所有人，不論方士，抑或匠人，盡皆死於這口深澗。」
「這下面通往哪裡？」
李立秋老手沿著銅欄索一拂而過，低頭看了眼掌間無數銅銹，眼中蕭索之意越發濃郁，掌心清光微閃，震落滿手銅銹，淡淡地道：「下三泉，窮九幽，通往規則外空間顯化的那片空間。」
凌雲立時想起雲兮說過的話，腳步不覺謹慎起來，緊跟著李立秋的步伐，一步也不敢踏錯。
半晌，凌雲突然道：「當初你參與過這個空間的建造？」
李立秋眸子閃過一絲回憶之色，淡淡地道：「事實上，穹天鎮宮九宮十地，我才是真正的負責人，這些鎮宮並非是在陣眼所在方位直接建造而成。昔年的我隨著墨家門徒進入青藏高原的龍坑之時，從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其中一種，叫做袖納乾坤，將規則符紋納入所建之物中，就可以將這件物品縮小放大，昔年九座鎮宮事實上是在泉山完成的，后，由徐福、候生、盧生各帶九宮出發，徐福出海，盧生向西，候生留在中原建龍脈九宮納勢位，而我，則負責穹天鎮宮之下的真陣位。呵……這些話，也只能在這裡說說了。」
說完這句話后，李立秋似乎失去了談話的興緻，靜默了下來，凌雲若有所思地看著李立秋背影，也沒有再開口，緊跟著李立秋跨過銅索橋。
假山林立處，數座巨大的人工石山圍出一個谷地，一條石道沿著谷地唯一出口蜿蜒到腳下，彷彿一根花叢樹木間飄揚的彩帶。
「那個谷地，便是始皇最終沉眠之地，誰又能想到，千古一帝最終沉眠之所沒有金，也沒有銀，更沒有堆積如山的財寶，只是這麼一幕鄉野林間？」李立秋的語氣有些感嘆，又有些感慨，還有數分敬佩。
「什……什麼？」凌雲震驚了，不由自主地頓住步子，一把扯住李立秋的衣袖：「你說這裡就是秦始皇的皇陵？你……沒在逗我？」
李立秋頭也沒回，眸子凝視著谷地中央一座戰國時期古樸宅院，淡淡地道：「所以，我說這處鎮宮位非常特殊，非特定的人進之則死！事實上，在跨過那道銅索橋之際，若非你是那株樹的化身，而我，身份特殊，此時已是死人一個。」
「別轉移話題啊喂！秦始皇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李立秋呵呵一笑，淡淡地道：「很稀奇嗎？莫非忘了方才老夫的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非此地鎮宮乃始皇長眠之所，你以為隆米爾一族與瑪雅一族憑什麼守近兩千載歲月？靠信仰嗎？呵……王之思王之想，可非凡人所能及，雖然凌小子你已屬神異，然，思維模式仍屬凡人，或許，他日屬於你真正的記憶回來之後，那時的你，才算是真正的你罷。」
李立秋話音甫落，異變陡起！
前方谷地那座戰國時期宅院中央一縷黑白相間的光柱衝天而起，天上掛著的光球驟然失色，光柱一現即向四面八方擴散而來，所過之處，彷彿一塊黑板擦將原本世界一股腦擦得乾乾淨淨。光柱來勢極快，不過眨眼時間，黑白光圈一掃而過，將兩人捲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
「朕統六國，天下歸一、築長城、鎮九州龍脈、衛我神州、護我社稷。朕以始皇帝之名在此立誓，朕在，當守土開疆。掃平四夷，定我炎黃之基。朕亡，亦將身化龍魂，佑我華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仙魔鬼神共聽之！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威嚴的聲音回蕩無窮無盡。
隨著音波盪開，空洞的世界陡然有了顏色。
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萬頃碧濤卷出無數濤瀾，卻無法撼動一艘艘龐然大物。
一艘艘形式古樸的巨船靜默地矗立在海岸邊，連綿船蘆沿著海面鋪開，彷彿一座座小山。海岸上，無數軍營密密麻麻，旌旗隨著風雨舞出獵獵肅殺之音。
「這是……幻象？」
凌雲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看向李立秋，卻發現後者正瞪著眼，一臉不可思議。
蹄聲得得，一騎絕塵而來，凌雲正要閃避，卻陡然發現，騎手連人帶馬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身軀。
果然是幻象？
「不……不是幻象！」李立秋倏然緩緩開口。
「不是？那是什麼？陣法？」
「這是……」李立秋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流出壓抑不住的惆悵：「這是……記憶。」
記憶？誰的記憶？記憶還能以這種方式呈現？
凌雲一頭霧水，就在此時，遠去的騎手已然直入軍營。
「大王將至！」
隨著一聲大喝，只有淅瀝雨聲的空寂世界陡然震天鼓響，一通鼓，聲震天地，遠山隆隆作響，隨著鼓聲，天地顫抖。
無數腳步踏在地面，沉悶響聲直入心底，一聲一聲，迅速而不凌亂，伴隨著甲葉相撞的脆響，一股殺氣直衝雲霄，連傾盆而下的大雨都生生阻了數分。
一襲白衣，一步一步踏上點將台，每一步都彷彿要在木階上留下自己的腳印，最終，他在將台站定，風雨之中，彷彿一桿永遠不會倒下的大旗直指蒼穹。
開眸，一聲大喝響徹四野。
「眾將聽令！列陣！」
「列陣！」
「列陣！」
……
隨著將令，無數傳令官的喝聲此起彼伏，彷彿將軍的聲音帶起了無數迴音，無數銅衣大海漲潮一般沿著各路軍營席捲而來，一時間，整個天地只余隆隆腳步轟響，聲勢之大，震得地表不停顫抖，彷彿即將塌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