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起源密碼,亘古傳承(三)
沒有任何意外,卻也有意外。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屋舍,同樣的地點。
不同的人,不同的屋形。
同樣的大陣中坐著一人,那棟古樸的屋舍已經換成另一種略微不同形制的屋舍。
只不過,這個人他在用錐子雕刻一片巨大的銅片。
一邊雕著,還在一邊自言自語。
「鼎數共九,然,真鼎只有其一,余皆以殘片代鼎,藉此補足昔年缺損的運之力,為余後計,必須要留下一分契機,否則,生機將化為死機。」
他的大陣旁邊同樣守著一個人,不過,這個人不是女人,而是一名少年,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
「所以,這就是你雕制九丘圖的原因所在?甚至為了那座大陣不惜耗盡民生?我不認同這做法!」
此言一出,凌雲立時就知道眼前這名男子是誰了!
九丘圖出自禹皇之手!
也就是說,這個雕著銅片的男子,便是傳說中夏朝的天下共主,禹皇!
而能夠以這種口氣與禹皇說話的人……也只有那位與禹皇亦師亦友炎黃古時第一神童的伯益了。
伯益……秦皇之祖!
彷彿一根線前後統統牽連到了一起。
禹皇雕刻的動作微微一頓,半晌,笑了,他的聲音與黃帝的渾厚略為不同,中正平和:「現在的你,不會明白,以後,你會明白的。相信我吧,我這麼做有我這麼做的必然理由,至於民生……前人不苦,後人亡之,猶如治水……伯益……未來的你……會明白的。」
伯益席地而坐,淡淡地道:「逆軍再有兩日便要殺入王城,若不信你,我就不會安坐於此了。」
禹皇的動作再度一頓,隨後,又笑了:「伯益,你常與我說,家天下與天下一家的區別,既如此,又何必拘泥於王之更迭呢?」
伯益淡淡地道:「家主若得賢明,自然可天下一家,若得無道,馬上便要哀鴻遍野,有甚於洪了。」
「那自然也另有賢明取而代之。」
「苦啊!生民皆苦!」
「再苦……也苦不過那個無法想象,也不願想象的天下。」
「你是看到了什麼嗎?」
「我啊……」禹皇抬頭望天,眸子中閃過一絲濃重得幾乎化不開的血色與暴戾,半晌,眸子漸漸恢復清明,低頭繼續雕刻。
「我看到的是你永遠無法想象的天下。」
頓了頓,禹皇突然意有所指地道:「將來,會出現一個詞,名為未來,未來即未到之來,乃此間時間之末。」
伯益劍眉微皺:「竟然能看得如此遙遠?時間之末嗎?那是否就是你所說的無法想象的天下?」
「哈……非也!此間之末並非終點,而是起點,未來,或許會有一個人以一種非常特殊的方式從時間長河中聽到你我的對話,而這,也是我要於黃帝鑄鼎之所繼鑄未完之鼎的緣由了。」
「什麼?」伯益顯然震驚非小,下意識站起身,銳利的目光不停四顧。
「不用找了,那個人並非處在此地。」禹皇仍舊低頭雕刻,淡淡地道:「伯益,我知你心裡尚有一個疑惑,此時此地,不妨說出來吧。」
伯益目光微凝,轉頭盯著禹皇看了良久,終於,緊鎖的眉頭微松,似是想通了什麼,重新席地而坐,緩緩地道:「你我治水,足跡遍布九州,見過諸多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地奇物,凡眾不知其所以然,以神鬼妖魔之說蓋之,你我皆知那些是為何物,若能用十之一二,天下即可承平萬載!為何不將之取出,用於天下?」
禹皇一臉平靜,頭也未抬:「那些都是上一代人類,甚至是上上一代人類遺留下來的東西,它們本不應重新現世,一旦現世,即會影響到既定的時間長河,從而導致未來的結局會有所不同,所以,不可用。」
「那為何治水之時用之?」
「哈……此一時彼一時,治水用之,不為治水,而為蔽天。」
「蔽天?」
「伯益以為你我途經西方高原時,所見的那處異界破口從何而來?」
「所蔽之天,即是該處之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我得自未來的一句話,那位賢者便道出了此間天地真義,天地仁而不仁,我人族,亦屬萬物其一,以為芻狗,不論是那處異界之天,亦是此間之天,皆是如此,伯益,你可知天地當以萬物為子,萬物當以天地為母,此乃天地真理,為何會如此冷酷無情嗎?」
伯益顯然被這句話震到了,凝眸沉默良久,緩緩地道:「不仁即仁,萬物生而平之,此為最大之仁,若是以子母之說來待天地與萬物,未免不妥。」
「錯了!天地何以孕養萬物,可曾想過?」
這個問題伯益顯然從未想過,聞言不禁沉默,半晌,開口道:「願聞王為伯益解惑。」
「天地亦需養份,無養所取的天地,即如寂滅,不存一物,是為死天、死地,不得活也。養份何來?萬物供予的生靈之氣、氣運之力。天地孕養萬物,萬物反哺天地,再反哺萬物,如此周而復始,天地即可永存。我人族,可說是鍾天地之毓秀所生,乃具大氣運大生靈的存在,勢強,則壓其弱,萬物殆盡,養份方能蓬勃而出,若是彼此皆同,氣運便在自相殘殺間漸漸削弱,回報天地的養份不夠,便由它處取之,是謂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損萬物之氣運來補足天地元氣,如此,便是入不敷出,終至崩潰。在未來,這方天地靈氣已十不存一。何也?其一,是為穹天鎮引之故,其二,便是這非正天道所承的天地不仁,以至於元氣入不敷出,只堪承載最為普通的人族,甚至就連萬物都在漸漸消亡。此,皆為此方天地不仁之故。」
伯益顯然是第一次聽到禹王用這種方式來闡述萬物與天地之間的關係,一時間,眸子中精光閃動:「所以,這便是上一紀元我人族所行之事的真義天人合一之所在?」
「正是!若無反哺,一味索取,宇宙雖大,終有盡時,於天地所取之元,必損天道,終至取無可取,至時,天亡,地亡!天地皆亡,處於其間的萬物,又如何獨善其身?是謂,皮之不存,毛將附焉?」
「那何以造穹天鎮引?按王所言,此穹天鎮引乃掠奪天地氣運之陣,最是損害天地真義。」
禹王抬頭四顧,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此間之地頗為玄奧,簡單說說也無妨。」
「穹天鎮引其目的有三,這不便細說,便挑一點與你說明了罷,天地有異,昔黃帝乃至先祖們創下此陣是為了完成一個必須要完成的計劃,籍此做一些事來改變未來的一些定數,為此,任何犧牲都可做得,便連黃帝都可犧牲更遑論此不正之天?氣運取之又有何不可?」
「定數……既為定數……如何改變?」
「異數!」
「異數?」
「在未來,有這麼一個非常有趣的說法,自風之州東角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可引起大洋彼岸,昔第二紀元先祖後裔所居之澤之州的一場巨風之災,此,便為異數之能。定數,也唯有異數可改。」
「此異數……是物?」
「人!」
「一人之力可覆天?」
「哈……」聽聞此言,禹王笑了,搖頭道:「非也,一人之力若妄擋天地,無異於蚍蜉撼樹。」
「那……何解?」
「筆下千言,洋洋洒洒,其初點在何?」
「筆入之際!」
「正是!異數就如千言之章其最初的那一入之點,若無此點,縱有橫天之才,亦無從落筆。」
「既如此,那何以要如此曲折?」
「哈……」禹王再度笑了,騰出雕刻的一隻手指了指天,淡淡地道:「萬物生滅自有天道,雖非正之天,卻也仍是天地,異數於天地而言,便是你我體內本不存在的某件物事,必會將之驅出體外,曲折,便非曲折,而是讓異數轉變為正數,當異數之所生貫穿始終,則異數為必然之理!它若不存,則此間天地便不存。」
伯益微眯雙眼,終於緩緩地點頭:「明了!那,又如何讓異數產生異數的作用?」
禹王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一眼凌雲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道:「所以,這正是你我今日於此雅談的緣由所在,無它,時機罷了,得當初第二紀元先祖們於始生之地謀划,致使穹天鎮引九宮之地各隱一枚殘片,每枚殘片間都有一枚符文,每枚符文蘊著足以解封異數之能的元力,當九符齊聚,重啟穹天鎮引之際,便是異數之始!」
頓了頓,禹王眉角露出略感興趣的表情:「在未來,此九符有一個很貼切的名稱。」
「何名?」
「起源密碼。」
伯益顯然不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微皺眉頭看向禹王,禹王微微一笑道:「源者,初也,碼者,文也,意為我人族創生之初所含之秘。」
伯益悚然而驚,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凌雲再度震撼了。
儘管一直以來,雲兮都曾說過,自己就是一個異數,但,他從未知道,異數在這些人族初祖的眼中,其含義竟然這麼深。
深到只要略一思索,就會毛骨悚然。
不論是人族創生之初的秘密,還是禹王口中所說的不正之天,種種都透露出一個事實。
自己的出現,事實上是必然的。
是自人族創生之初開始計劃,一直延續了數個紀元的文明,才最終產生出一個我。
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不過是為了讓我這個異數的身份在這個天地里拿到屬於自己的一本身份證罷了!
這……不止是要對付存在於未知的人類大敵,這還是要……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