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神
時間在忙碌的時候過得總是很快。彷彿流水一般,一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林棄跟著何向西學習打獵的本事,以貨抵債。
烏藤絲相對於獵戶而言是極為貴重的東西,就林棄拉斷的那一根弦,在南雲城,沒一百兩銀子根本買不到,一百兩銀子是什麼概念?
一件完整的普通獸皮市價最好的時候可以換到三十個銅板,一百枚銅板才能換一塊碎銀,十塊碎銀換一兩銀子,當年何向西為了弄到這點烏藤絲,省吃儉用了一年有餘,這才勉強換到這麼一截,結果,就這麼被林棄給扯斷了。
儘管何向西這老頭有點小氣巴拉,但論起打獵的本事,十里八鄉的,他絕對能排得上號,最厲害的是這傢伙常年進大荒林,就是個活地圖,哪裡有水,哪裡有危險,什麼東西可以吃,什麼東西有毒,甚至連極罕見的混毒他都知道不少,並且將之記成了一本小冊子,這東西正是林棄最為需要的。
畢竟,這是個全新的世界,知道神州大體事記不代表就了解神州了,了解一個世界,不僅僅是歷史,還要了解風土人情,自然環境。
反正左右無地可去,林棄索性就暫住在何向西家,白天打獵,晚上武修,時間安排得倒是滿滿當當。
大荒林的夜,並不安靜,遠山深林,時不時就有詭異的獸吼鳥鳴隱隱傳來,林棄盤腿坐在泉邊,靜靜地凝視著淙淙流水。
自從一個月前偶然發現自己擁有一身古怪力量之後,詭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這具漂亮得像個女人的身體有著許多匪夷所思的能力。
首先,他發現自己竟然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就拿那本入道篇來說,翻一遍,大體就記住了,看兩遍,其內容就彷彿烙進了腦子一般。
其次,這具身體的反應能力,爆發力都強大得不像人!
練武是神州中人的娛樂手段,自從拉斷弓弦之後,何向西見獵心喜,隔三差五就會找他練手。
何向西招式非常簡樸,根本比不得林棄學自老道士的那些精妙招式,然而,他的力量非常可怕,速度也非常快!
奇快的速度再加上可怕的力量,就算是最為簡樸的直拳,也能令林棄難以抵擋,每當自己感覺無法閃避的時候,身體總會下意識自己動作,以一些詭異的姿勢避過那些招式。
奇怪的是這種反應力與爆發力只有在面對危機的時候才會出現,平日里,這種能力壓根不會表露出來,他甚至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做出來的動作!
如果真的存在輪迴,那我也應該是從嬰兒開始,為什麼醒來就變成這樣?這具身體到底是不是我的?
原本這個問題林棄是不想去探尋的,畢竟,他現在唯一目標就是武修,去悟傳說中的生死之道,然後復活月兒,陪著她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發生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之後他卻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具身體。
既然這具身體擁有這麼多匪夷所思的能力,沒道理平庸!
那為什麼一個月來,我根本無法入神成功?
林棄的眸子間露出一絲焦躁,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入神先要識穴,神州之地的穴位在中醫的基礎上,多出了很多穴位,甚至,在人體周身三寸之內的虛空里也存在名為虛穴的穴位,在過目不忘的能力下,這些都不是問題。
入道篇中對於入神引元有四句總綱。
識不想,眼不觀,朦朧混沌,紛雜萬分。
觀靈台,定慧根,抱元守一,神念自行。
紫鴻蒙,意藏魂,引元為道入已身。
微燭火,可燎原,一氣通達百脈生。
前半段林棄非常熟悉,老道士教自己練硬功的時候也需要做這些事,硬功與內功殊途同歸,硬功是靠持之以恆的鍛煉,在一定的時間后,體內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些氣感,這是一種很朦朧的狀態,難以用言語來述說,一旦練出氣感,硬功就算是入門了,之後,就是用內視的辦法引導這些氣感遍布全身,當練到氣感非常強大,甚至可以透體而出,那就算大成了。
後半段,說的是引元,那不是林棄眼下要考慮的事。
神都未入,談何引元?
紛雜的思緒漸歸平靜,外界的聲音飄飄蕩蕩,林棄沉息,進入到熟悉的狀態里。
在月兒逝去前,這是林棄每天都要做的功課,熟得不能再熟了。可問題是,這一個月來,他始終無法在丹田地魂位尋到那所謂的神源道。
找不到神源道,怎麼入神?
「呵呵……小子,如果神源道這麼好找,神有這麼好入的話,入神就不會稱為武修第一坎了!有無天賦,這一坎就是分水嶺,實在找不到的話,不可強求。」
何向西的話隱隱回蕩,林棄思緒一陣焦灼,內視狀態頓時煙消雲散,他也懶得睜開眼,就那麼閉著眼沉默著。
突如其來一個念頭竄了出來。
會不會是方法錯了?
錯?怎麼可能錯了!內視不就是這樣嗎?總不能我練了十幾年的……
腦海中彷彿有另一道聲音一字一句地道。
自以為是!
林棄微微一愣,原本一根筋的思緒隨著這四個字,陡然出現了數條岔道。
對啊!我憑什麼認為內視就應該這樣?這裡是神州,不是地球,這裡對於武修的認識比地球上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我用地球的辦法內視去尋找神源道,這和拿弓箭往機槍槍口裡塞,期望機槍能把它射出去不一個道理嗎?
想到這,林棄險些給了自己一巴掌。
就連入道篇上都說,入神無有定義,各人感悟各自不同,是故以總綱示以意。我還用固定思維去入神,恐怕到老也找不到神源道!
想到此,林棄緩緩靜心,這一次,沒有再按照自己過去的做法,而是直接放空了腦袋。
既然不是內視,那就按字面意思上來!
識不想,眼不觀,觀靈台,定慧根!
接下來呢?
朦朧混沌,紛雜萬分?
思索著,思緒不禁就開始飄忽,偶爾就轉到荒林深處的獸吼上,偶爾又會蹦出奇怪的想法。
儘管林棄控制著腦袋不去想那些,然而,不論如何努力,思緒陣陣飄忽,連自己都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多久,直到一陣無法抗拒的睡意襲來,原本空無一物的黑暗中陡然開始出現一些詭異的片斷。
那是夢的徵兆。
睡?不睡?
無意無識間突然閃過這個問題,林棄陡然一驚,隨後哭笑不得。
這叫什麼事,武修能修到睡著,我應該是這神州里的獨一份吧?
然而,就在這混混沌沌到一線清明的瞬間,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
那是一種類似於夢醒,但是神識卻依舊停留在夢裡,導致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的感覺。
人在做夢的時候,思維會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運行,這種運行超乎科學的解釋之外,它能夠在千分之一秒內計算出連主腦級計算機也無法計算出來的數學題。
在神州,這便不是大腦的動作了,而是源自神念。
這……就是真正的入神!
彷彿半夢半醒,林棄混混沌沌又無比清晰地得出這個結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蹦出這個念頭的,彷彿自然而然,思緒就先自己的想法一步得出了答案。
思維一邊混沌,一邊又無比空明,彷彿臨死前的迴光返照一般,外界的聲音一點一滴都在識海中盪起漣漪,卻絲毫引不起他的注意,思緒不著痕迹地飄飄蕩蕩。
識不想,眼不觀,朦朧混沌,紛雜萬分。
原來如此!
心中明悟,思緒卻不著痕迹,一陣天旋地轉,潮水轟鳴聲席捲而至。
之前,不論如何總還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盤坐著的身軀,這一次,雖然還是能感應到自己的身體,但在思緒中,卻彷彿是別人的身軀一般,不著一分痕迹,神識完全沉入了這無邊似黑似白的世界里。
想不明白的,雲里霧裡的,在這種狀態下,一念明晰。彷彿是神念自主創造,又好似神念發現的一般,一方虛幻空間逐漸展開,似乎狹窄得容不下一根頭髮,又似乎廣闊得能裝下整個世界,無色無定,無形無相,就在綻開的瞬間,空間一點星光一閃,驟然綻開了一個黑洞。
地魂神源道!
神源道一現,以此為中,鴻蒙紫光不停往四面八方延伸,不過片刻,已然化為一個由萬千黯淡光點積聚而成的自己。
每一個光點就是身體與神念的連結穴位,其中上中下三團光點恍若星雲,極為耀目。
這……就是神念?或者說,我的靈魂?
就在混混沌沌中得出這個結論的瞬間,一線清明彷彿黑色潮水一般洶湧而至,將眼前所有湮滅成虛無,而神識也隨之衝天而起。
幾乎瞬間,五感回歸,六識盡返。
睜眼的瞬間,一縷光芒灑落簾,林棄不禁眯了眯眼,抬頭看向天穹上那漸漸由一點星芒變大的太陽。
這就是神州的太陽,與地球上不同,這裡天圓地方,太陽出現的方式也是別出心裁。
它不是從地平線上升起的,而是由天穹上一點星芒漸漸變大,當它移動到西方,再慢慢變小,夜晚就來臨了,月亮則會從清晨太陽出現的位置慢慢變大。
已經清晨了?
林棄摸了摸腦袋,呵呵傻笑。
成功了!
武修第一坎!我邁過去了!這一步雖然很小,然而,卻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只要能武修!不管生死之道有多虛無飄渺,總有實現的機會!如果這一步邁不出去!什麼生死之道,根本想都別想!
林棄抬頭看著天穹上的太陽,那裡,彷彿有一張溫柔笑臉在靜靜地看著他,他嘴角的笑意擴散到整個臉龐,林棄情不自禁站起身仰天長嘯。
「哈哈……我來了!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