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絕壑二十七秒
難以忍受的風聲掠過耳邊彷彿惡鬼凄吼,失去平衡的身軀連帶著體內器官被下墜的力道擠迫得極為難受,每喘息一次都極端困難。
即使風壓加上水霧刺激得眼睛針刺一般,雲兮仍是微眯秀目死死地扣著凌雲的腳踝。
自從記事開始,她所經歷的險惡環境數不勝數,對常人來說,摔落懸崖,除了奇迹,必死無疑,更遑論傳說中無底的歸墟,對她來說,卻不一定。
當年從喜馬拉雅山摔下都能保下命來,那件事之後她堅信,沒到最後一刻,都會有一線生機。
自己內衣裡面套著的那件斗蓬就是當下的一線生機。
在經歷了喜馬拉雅山摔下來那件事後,雲兮就做了一件特別的衣服,納米材料加上傘兵繩特製的,四端各扣著兩個登山扣,平時藏在貼身衣物裡面,就像一層布料,一旦失足,這件衣服就會變成一個臨時的小型降落傘。
但是,這件斗篷設計之初只能夠承載我一個人的重量,加上那個白痴恐怕不等斗篷完全張開就得撕裂,需要先減緩下落速度!
如同炮彈一般穿過那片濃厚的水霧后,四方漆黑一片,水霧層不僅將上方光線擋得一乾二淨,也將兩人臉上的易容洗了個乾乾淨淨。
自懸崖跌落已經超過十五秒,墜落速度變得極為可怕,接下來要做的事,即使以雲兮的身手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值得慶幸的是,這不是普通深淵,而是往下探了三公里還看不到底的歸墟!
雲兮伸手在腰間摸出一根熒光棒別在腰間。看了眼臉上仍舊帶著詭異笑容,閉眼一動不動的凌雲,徹底死了讓他配合的心。
一個墜落近二十秒還沒有任何反應的人根本別指望他眼下還能有什麼作為。
沒有作為也好,至少不會給我添亂。
雲兮心底默默地自我安慰,開始倒數。
默念的一字剛剛出現,雲兮無比迅疾地伸手一扯,身上那件衣服扣子崩飛,整個衣服隨之發出強烈的獵獵聲,彷彿一隻瘋狂拍打翅膀的蝴蝶,肩關節處已經隱約傳來裂帛之聲。
二字出現,雲兮舒展著左臂,手臂上的肌肉舒緩而極具彈性,甚至還在微微顫抖,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方寸綠芒。
就在三字出現的瞬間,雲兮陡然一聲嬌喝,左臂佛化成無物一般,竟然在極迫風壓之下生生地從袖管脫出來,就在衣服即將撕裂的瞬間,手臂猛地扣中衣服衣料最多的肩關節處,極速地往兩邊一圈……
一連串的動作在不到一秒之內完成,短短的時間裡,她已經突破了人體所能達到的極限。
「嘶拉拉……」
裂帛之聲連綿不絕,兩人下墜超過二十秒的力道光憑一件衣服就想止住無異於痴人說夢。在狂猛的風壓將衣服撕出好幾道裂口的同時,極速墜落的身軀生生地阻了半分……
雲兮一聲低喝,鬆手任憑衣服化作黑暗中翩舞的蝴蝶,伸手拍在雙峰間。
一片淡藍斗篷憑空綻放,彷彿在黑暗中綻放出色澤的花朵。極速墜落的速度因這面斗篷生生止住,然而……
「咔喇喇……」
登山扣瞬間發出哀鳴到極致的聲音,兩個扣子生生崩飛,還有兩個扣子也被這股巨力拉扯得變了形。
「呃……」
雲兮一聲悶哼,前胸傳來兩聲極細微的喀嚓聲,一口鮮血化為血霧頃刻間就消失在頭頂。
胸骨斷了兩根……肺部已經傷了!還好,沒有刺進肺部!
顧不上傷勢,她很清楚,光憑這個還不夠!兩人體重之合就算一面真正的降落傘也不好撐,也就是自己這個應急斗篷材料是特製的,才勉強沒有毀壞。
但是絕對撐不過十秒!
強忍椎心之痛,雲兮伸手往腰間一搭,已是掏出一把形狀詭異的小型玩具槍。
這是她針對國內禁槍條件下研究出來的一種特殊裝置,它只有一個功能,可以發射一枚飛鉤,尖端在150米內能擊穿兩厘米厚的鋼板。
但是只能用一次。
先利用衣物減少飛墜速度,在減緩速度的瞬間打開斗篷,利用斗篷創造出來的減速瞬間,射出飛勾鑽到對面石壁上,令兩人可以以一種較為安全的速度盪向懸崖。
至於落到懸崖絕壁上該如何辦,或者是距離絕壁太遠,飛勾能不能夠得著,她根本沒想過,無論怎麼樣總比就這樣摔下去的好。這是一個沒有應急計劃的計劃,或者說是絕境求生。
雲兮咬著玩具手槍,空出的手從腰間扯出一根約小指細的柔韌線頭,往槍口某個地方一搭,抬手往斜上方二十度角扣下了扳機。
「轟隆……」
一聲巨響彷彿一架迫擊炮一般,槍口噴出的火舌足有半米,玩具手槍幾乎瞬間就熔化得一乾二淨,熾熱的火苗中一根細繩挾著銳嘯鑽入黑暗盡頭。
巨響在一片漆黑中隆隆作響,飄散四方的音波觸到岩壁反彈回來,不斷折射,在一片寂靜中分外刺耳。
八十米,這是雲兮隨身攜帶繩子的距離,只發出四十米就已刺入對面崖壁。
雲兮緊盯著飄揚在頭頂的繩索。
但如果仍是以當前的速度降到四十米以下的話,只設計一人重量的繩索很有可能會被生生拉斷!
還需要卸力!
人在墜落,繩索也在墜落,即使用力抓著繩索往上拉,最終的力量還是作用在繩索上,何談卸力?
雲兮似乎壓根就沒有考慮過這事可不可行,強猛的風壓颳得血跡飛散在慘白的臉龐上,導致這張極美的臉龐彷彿沾血薔薇一般令人心痛。
四十米的距離稍縱即逝,熒熒綠光範圍,但見飄舞的繩索末端陡然崩得筆直。
「啪……」
陡然緊崩的繩索,彷彿巨龍在空中狠狠抽了一下尾巴,發出一聲令人心驚的啪聲,幾乎同時。
「喝!」
舌綻春雷一般的嬌叱聲連風壓都擋之不住,穿透了沉悶的空間,雲兮周身突然湧出一股淡淡紅光,雙眸一片通紅,在熒光棒的綠光之下,彷彿一隻睜開雙眼的猛獸。一股無匹的力量卻如同水蛇般柔韌而且綿絕,從她的手裡沿著緊崩的繩索洶湧而上。就在那股恐怖下墜的力道即將襲身之時,雲兮緊扣著繩索的手卻是猛烈一抖,往旁邊一帶。
「轟……」
巨力自手臂甩向黑暗的空間,其中夾雜著幾道淡淡血光,這股力量甩出去的瞬間,來自繩索的拉力彷彿瞬間就消失了大半。
「呃……」
雲兮周身劇震,再次噴出一口血霧,有了之前的連環卸力,下墜的勢頭已經遏止,卻仍不可小覷,綁在手裡的繩索瞬間就咬進了肉里,鮮血沿著潔白如玉的手臂緩緩滲下。
所幸的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熒熒綠光中,一大片黑褐色的山岩疾速撲來,繩索挾帶著兩人在空中斜劃過四十多米的距離狠狠掃向岩壁。
早已蓄勢的雙腿狠狠地蹬上岩面,過重的動作再次牽引到胸口斷骨,雲兮噴出第三口血,兩人被反彈之力帶離岩壁,再划回來時,速度已經降低到連後背的斗篷都無法張開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