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當年真相(2)
但是,那個秘密是絕對不可以泄露出去,絕對不可以讓那個人察覺到的。
於是,他沉聲道,「拿弓箭!」
他不想殺她們,可此時如果不殺,才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楚蕎帶著人剛追過來便遠遠看到從樹林里衝出的馬車,以及緊追在後的墨銀和王府侍衛,看到他搭箭拉弓射殺前面馬車上的人,不由銳眸一眯。
墨銀拉弓放箭的瞬間,楚蕎綁在手上的袖箭也同時機關一動射了出去,並且快而精準的擊落了他所射出的箭。
墨銀沒想到這個時候有人插手搗亂,再度搭箭拉弓指向出手的人,卻在看清一行人的時候,驚得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雖然為首之人一身男裝打扮,甚至改變了面容,但那身形依稀覺得熟悉,再加上……她身後跟著的瀧一……
這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白虎關的瞭望台上,花鳳凰遠遠看著殺氣騰騰的一伙人逼近關來,頓時興奮地大叫,「有人偷襲了,抄傢伙!」
樊離沉著面喝道,「不許出城,這是軍令。」
「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不出去收拾了多沒面子。」花鳳凰熱血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不用你擔心,我保證他們連城門都摸不到。」樊離淡淡地望著前外狂奔而來的馬車,目光平靜而悲憫。
近了。
更近了。
他心裡默念著,只見馬車駛到白虎關外五十丈處,馬兒踩到了土裡的鐵蒺藜,揚起前蹄將馬車上的人甩了出去。
與此同時,箭雨機關也隨之啟動,利箭如雨從四面八方射向觸動機關的馬車,馬車在箭雨中化為碎木,馬匹當場中數百箭倒地而亡。
人,自然也不能倖免。
花鳳凰遠遠看著那一幕,雖然不知道被射成馬蜂窩的是哪個倒霉蛋,卻也不由驚嘆道,「好陰毒的陣法。」
「唯有如此,白虎關才能固若金湯,不被大燕所動。」樊離道。
白虎關鎮守的兵馬並不多,所以唯有如此,才能以策萬全。
關外平原之上,尹沉香也被找到帶著追了過來,玉錦看到數丈之外一地血腥和破碎的馬車,驚得面上血色盡失。
「三夫人,三夫人……」她說著,便跑了過去。
楚蕎一開始並不知那裡被射殺的是何人,看到被帶出來的沉香和玉錦不由愣了愣,再看到玉錦叫著三夫人朝著馬車跑了過去,頓時有些懵了。
她望了望墨銀,下馬快步朝著馬車的方向走了過去,看到被數十支利箭釘在地上,一身血腥的人,方才肯定……確實是她。
尹三夫人氣息尚存,看到出現在面前的人不由笑了笑,「是你啊!」
楚蕎蹲在邊上,平靜說道,「是我。」
「三夫人,三夫人……」玉錦跪在地上哭注地叫著她,「你不能死啊,你死了二小姐怎麼辦……」
尹三夫人張了張嘴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伸著滿是血跡的手伸向楚蕎,似是想要告訴她什麼。
墨銀也隨之趕了過來,淡淡地看著血泊里的人,面色沉冷如鐵。
「救沉香……孩子……」她張著嘴想要告訴她,孩子沒有死,可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孩子怎麼了?」楚蕎追問。
尹三夫人終究沒有說完想說的話,便斷了氣息,死不瞑目地瞪著天空。
墨銀見人已死,立即朝身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帶著沉香和玉錦先走,橫豎不要讓楚蕎知道不該知道的東西便是。
楚蕎伸手將尹三夫人的眼睛合上,站起身望向準備離開的墨銀,聲音沉冷,「燕祈然在哪裡?」
墨銀腳步一頓,瞥了眼不遠處的瀧一,按理說楚蕎追查宸親王府他應該提前報信的,可是他沒有。
半晌,他平靜地答道,「我不知道。」
是的,他確實不知道,恐怕除非了一起離開的老酒鬼,這世上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是他要你殺掉尹三夫人?」楚蕎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尹三夫人的死一定有什麼重大的秘密。
「王爺沒要我殺她,但她做了不該做的事,不得不殺。」墨銀道。
如果她不來闖白虎關,他不會下殺手。
「什麼不該做的事?」楚蕎一步一步逼近前去,迫切地想要揭開這個答案。
墨銀沒有回答她,掃了一眼隨他而來的眾侍衛,道,「走!」
他現在只要把這兩個人帶走,關於尹三夫人之死,還可再設局解釋。
「嗆——」
楚蕎一把抽出聶青的佩刀,轉眼之間已經架在了墨銀脖頸之上,「不說清楚,誰也別想走!」
尹三夫人就死在她的面前,她不弄明白她為什麼要逃跑,墨銀又為何要意圖射殺,豈能就這樣放他們走?
她這一出手,聶青等人也圍上了其它幾名宸親王府的侍衛,氣氛一時劍拔駑張起來。
這樣的陣勢,讓一直沒有說話,甚至連母親死在面前都不曾發覺的尹沉香警覺起來,她驚恐萬狀地摟緊著懷裡的舊襁褓,驚惶地叫道,「不要過來,不要搶我的孩子,不要搶我的孩子……」
楚蕎皺著眉頭望了過去,只見她瑟縮在玉錦身後,可是就算五年不曾碰面,她也知道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沉香所會說出來的話。
沉香眼看著尹三夫人在自己面前殞命竟然不哭不鬧,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剛才,為什麼要殺她?」楚蕎再一次問道,聲音沉重而威嚴。
墨銀低眉瞥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平靜說道,「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
「燕祈然呢?他在哪裡?」楚蕎又一遍問道,不是方才的詢問,而是逼問。
墨銀抬眼,直直望著楚蕎,神色和目光都平靜無波,「他沒說,我不知道。」
楚蕎還是不相信,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送燕禳回了上京,王府里沒有人,尋到江南也沒有,找到桃源谷也沒有人,燕禳生病了,一直要找他。」
不僅燕禳要找他,她又何嘗不是。
墨銀根本不曾想到她這麼快就會送燕禳回去,他不在京中應對,她竟已帶著人把這些地方都找遍了。
「王爺走了半個多月了,沒有說他去哪裡,也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我真的無法回答你。」墨銀說道。
他又何嘗不想知道那個答案,何嘗忍心讓已經生病的小世子尋不到親人。
楚蕎抿唇沉默著,如果連墨銀都不知道他的行蹤,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找他了。
良久,她斂目重重嘆了嘆氣,握刀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你走吧!」
墨銀望了望她,一抬手示意侍衛們帶著沉香,立即起程離開,再留在這裡引起更多的懷疑。
「慢著。」楚蕎沉聲叫道,揚手一指沉香和玉錦,「她們兩個留下。」
「這兩個人我必須帶走,我不會取她們性命,這是王爺的命令。」墨銀望向楚蕎,直言道。
楚蕎掃了一眼沉香和玉錦,沉聲道,「這兩個人,我也必須留下,你若想帶人走,那就試試看?」
墨銀那般急切地想要射殺尹三夫人,又這麼急著要把沉香和玉錦帶走,她們身上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更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
但是,墨銀想從她手裡把人帶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楚大人,你何必這般苦苦相逼?」墨銀面色有些異樣,不動聲色地望了望瀧一的方向,希望他能設法解圍。
原本要從這個人手上帶走人都不容易,更何況這裡是白虎關的地界,就算他能僥倖勝過他們,後面白虎關內的守軍再出來,到時候任憑他帶的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從這裡離開。
瀧一沒有去看墨銀求助的目光,也沒有站出來說話的意思,如果他早些通知,楚蕎不會追到這裡來,也不會鬧到現在這樣的局面。
這是他做出決定時,就可以預料到的畫面。
白虎關上,花鳳凰遠遠地看著熱鬧,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說道,「怎麼打起來了,這什麼情況啊?」
樊離遠遠地望了望,不由眯起了眼睛,這不可能是大燕來偷襲的兵馬,瞧著身形還有些熟悉,「好像是咱們的人。」
說著,他準備出城去看個究竟。
「我也去。」花鳳凰說著,直接從瞭望台上跳了下去,落腳之處一片塵土飛揚。
白虎關外,雙方人馬僵持著,兩名侍衛持刀架在了沉香和玉錦脖子上,楚蕎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楚大人,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墨銀平靜地說道。
如果不能把人帶走,他寧願讓違抗命令讓兩人死在這裡,也不可以讓楚蕎從她們口中問出世子的身世之謎。
沉香並不知架在脖勁上刀刃的危險,只是緊緊抓著抱在懷裡的東西,生怕被人搶了去,顫抖著搖頭喃喃道,「不要搶我的孩子,不要……」
楚蕎目光有些有些冷冽,道,「我非要留人不可呢?」
「那我便殺了她們,楚大人再殺了我們。」墨銀平靜說道,明明是生死一線,卻說得再輕鬆不過。
楚蕎冷冷地望了一眼墨銀,又望了望被兩名侍衛鉗制的沉香和玉錦,身形一晃便飄了過去救人,幾乎在她出手的同時,墨銀也出手阻止,並下令道,「殺了!」
瀧一卻突然攔住了墨銀,一切快得就在眨眼之間,楚蕎制住了尹沉香兩人頸上的死亡之刃。
宸親王府的眾侍衛立即又圍了上來,聶青也立即帶著人出手相助,一時間雙方交起手來。
「聶青,護送主子她們先進關,這裡交給我。」瀧一一邊與與墨銀交手,一邊大聲道。
聶青一聽,立即帶著人護送著楚蕎和沉香幾人往著白虎關的方向撤去。
瀧一和墨銀雖然都出自宸親王府,論及機警瀧一不及墨銀,但論及身手墨銀卻也不如他,王府的侍衛多是由瀧一給一手訓練出來的,便是多人合圍也難以取勝於他。
墨銀一揚手示意所有人都停下來,聲音難掩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瀧一收劍入鞘道,「我知道。」
「你明知道楚蕎帶著世子去了上京,又來追查我,你為什麼不通知我?」墨銀怒意沉沉,一把揪起瀧一的衣襟,「王爺安排好這一切才走,你現在讓他苦心安排的一切都白費了!都白費了!」
「他們應該知道,比任何人都應該知道!」瀧一說道。
「你會害死他們!」墨銀氣憤交加,狠狠一拳砸在瀧一臉上,「但凡主子他有一點辦法,他也不會做到這樣的地步。」
瀧一沉默地望著已經進了白虎關的一行人,只是道,「他們過得不好。」
墨銀有些怔愣,有些不敢相信瀧一會說出這樣的話,道,「那也總比沒命了強。」
瀧一望了望他,朝著白虎關的方向走去,只說了一句話,「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楚蕎一行未到白虎關內,花鳳凰和魏景出來便立即將人帶進了關內,並差人去岐州通知溫如春過來。
「誰死了?」花鳳凰伸著脖子望那邊的破馬車問道。
楚蕎回頭望了望,說道,「鳳凰,把死在那裡的人帶進關內厚葬了吧。」
「什麼人啊?」
「尹國公府的三夫人,你……」
「爺不去!她是沒落在爺手裡,這麼死太便宜她了,直接趕幾條野狗吃了省事。」
她說著,目光一斜望向玉錦和沉香兩人,凶神惡煞道,「你們也是國公府的人吧?」
楚蕎是腦子壞了嗎?
這些人還救個屁啊,沒捅兩刀就夠意思了。
「鳳凰,拜託了。」楚蕎目光懇切地望著她,拜託道,「人已經死了,過去的恩怨我也不想揪著不放。」
其實,她們也沒做錯什麼,只是每個人立場不同,要保護的東西不同而已。
花鳳凰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哼道,「嗯。」
楚蕎帶著人進了白虎關,自己將燕禳接回來之時,天已經黑了。
燕禳夜裡又發起了高燒,她便也沒時間去看沉香那邊的狀況,次日過去看望之時,尹沉香整個人都躲在柜子里不肯出來。
「玉錦,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靠近沉香便驚恐尖叫,她便不敢太上前刺激了她。
玉錦望了望柜子里的人,嘆息「從德州回去之後,就漸漸變成了這個樣子,之後一直被關在東籬園,便越來越嚴重。」
「關在東籬園?」
玉錦咬著唇不敢再說話,最近發生了一系列的事,再加上三夫人的死,她不敢再多嘴說些不該說的,以免招致禍端。
楚蕎見問不出什麼,便也不再追問下去了。
溫如春是第三天晚上趕到白虎關的,楚蕎安頓了燕禳睡下方才趕過去,一進門便看到沉香緊緊抱在懷中的舊襁褓,那熟悉的顏色,熟悉花紋,再沒有第二人比她更清楚。
「你從哪裡拿的?」她上前想要將她懷中的東西拿出來看個究竟。
沉香一見有人要搶,死死抱在懷裡大叫,「不要過來,不要搶我的孩子,不要搶我的孩子……」
楚蕎卻著了魔一般強硬地將東西搶了過來,「這是明珠的襁褓……」
突然之間,許多雜亂的東西湧現在她腦海里,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實要呼之欲出,她卻又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還給我!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沉香發瘋一般撲過來搶奪,搶回去便趕緊抱在了懷裡,「不要怕,不要怕,娘親在這裡,娘親不會再讓人害你的。」
溫如春眼含淚光地望著眼前已經瘋了的女子,痛入心扉。
楚蕎逼近前去,目光犀利地盯著沉香,逼問道,「為什麼要拿明珠的襁褓?為什麼?」
溫如春挺身將驚恐交加的沉香護在身後,沉聲吼道,「因為明珠是她的孩子,是她和我的孩子!」
楚蕎被他的話震得腦中一陣嗡嗡地響,愣愣地將目光轉向他,顫抖著唇想要開口問什麼,卻又語不成聲。
「明珠是我和沉香的孩子,是當年被燕祈然換掉的孩子,夠了嗎?」溫如春將這壓抑在心頭五年的秘密,沉聲吼了出來。
楚蕎有些惶然,他說明珠是他們的孩子,是被燕祈然換掉的孩子,那她生下的孩子……
燕禳稚氣的小臉猛地浮現在眼前,震得她一個踉蹌。
她不是因為別人一句話就相信事實的人,思緒卻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五年前孩子出生的那一天,燕祈然突然尋到了清雲巷,而自己當時因為難產並不知孩子出生之後的狀況,只怕孩子抱到她眼前時就早已經被掉包了。
當時的境況下,能這麼天衣無縫地完成掉包計劃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可是,她又有些不相信地搖了搖頭,「不對,不是這樣……」
當年,將明珠往大宛的時候,溫如春也說孩子身上有魔氣,他知道燕祈然也出現過那種狀況,可若這孩子不是燕祈然的,又怎麼會出現那樣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