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越愛越深(1)

  楚蕎並不知在自己傷重昏迷之後,幻境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在她再睜開眼之後,已經置身於大燕境內的一座山谷。


  她第一眼看到了照進竹屋的陽光,不可置信地自己從床上起身,疾奔出屋外去看外面的藍天白雲,就連周身劇痛如刀割的痛,也渾然不覺。


  她驚喜地仰頭,望著湛藍如洗的天空,白雲朵朵飄過,從未覺得眼前的天空如此美麗,美得恍若隔世再見。


  這不是幻境那片沒有白天和黑夜的灰暗天空,這是外面的天空,她……終於離開了那個地方。


  「看什麼?天上長花了?」


  楚蕎聞聲轉頭,一身酒氣的灰袍老頭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眯著眼睛瞅了瞅她,「看我老頭子做什麼?我臉上又沒長花?」


  「前輩,這裡是……」她按捺下仿若重生的喜悅,有禮問道。


  「這裡是我家。」那老頭懶懶地朝著樹下一座,一張臉臭臭的。


  楚蕎四下望了望,皺了皺眉,「我怎麼會在這裡,你有沒有看到還有別的什麼人?」


  她是離開了幻境,燕祈然呢?


  他也出來了嗎?


  他們又是怎麼離開了那裡?

  一系列的疑問冒上她的心頭,而這個答案,也許只有眼前這個醉老頭才知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那老頭打著酒嗝重複她的話,歪著頭想了半晌,方才道,「一個月前,姓燕的抱著你闖進我家,撞壞了我的門,現在都沒給我修。」


  「那他呢?他在哪裡?」楚蕎急忙追問道。


  那老頭揚手一指不遠處的一道石門,冷冷哼道,「可能死裡面了,也可能命大沒死。」


  楚蕎聞言,快步奔近石門處,卻怎麼打開不了那道門,焦急地轉頭望向那邊醉老頭,問道,「前輩,這門怎麼開?」


  「我怎麼知道?」醉老頭瞥了一眼,冷哼道,「三十五天還差五天呢,再過五天,他不出來,我再給他收屍。」


  楚蕎守在石門之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記得自己對上商二容,重傷不醒人事,燕祈然是怎麼把她帶出魔宮的,又是怎麼打開了幻境出口,都不得而知。


  從那醉老頭言語之間,似乎他傷得很重,可是傷得很重不醫治,又為什麼要關在這石室,一關一個多月?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做飯去,想餓死老頭子?」醉老頭瞧她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呆樣,不悅地吼道。


  楚蕎聞言,不為所動,她不想做的事,誰說也沒用。


  醉老頭見她不動,沖著那石門處,便道,「姓燕的,你說我收你這個徒弟有什麼用,幾年不來一回,一來就給老頭子我找麻煩,徒弟指望不上,徒弟媳女也一樣指望不上。」


  楚蕎愣了愣,回頭瞅著那邊醉熏熏地白髮老頭兒,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像中的,燕祈然那個神域高人的師傅,不是該一身白衣,仙風道骨嗎?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麼個醉酒貪杯的糟老頭,而且那一身灰不溜秋的身裳,也不知是穿了多少日子。


  不過,她總算知道燕祈然那毒舌的毛病,是跟誰學來的。


  有其師,必有其徒。


  不過,既然是他師傅,想來也只是嘴上厲害,不會真的見死不救,不然可能現在她也沒命站在這裡。


  楚蕎這麼一想,不由心安了幾分,笑著走近問道,「前輩想吃什麼?」


  醉老頭眯著眼瞅了她一會兒,哼道,「竹屋後面有些東西,你自己看著做吧。」


  「好。」楚蕎爽快答應,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前輩怎麼稱呼?」


  「姓燕的叫我師傅,你不叫我師傅,想叫什麼?」醉老頭說話的毒舌,比燕祈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蕎知道這樣的人,嘴硬心軟,也懶得計較,「是,師傅。」


  「奴顏媚骨!」醉老頭瞅著她的笑容,道。


  楚蕎無奈搖頭,懶得爭辯,她本就是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人,奴顏媚骨說她也沒什麼錯。


  醉老頭面色無波,瞅著女子走開了,咧開一個笑容,「嗯,比石室里那石頭疙瘩靈性多了。」


  楚蕎依言尋到竹屋後面,從魚塘抓了魚,菜園裡摘了些新鮮蔬菜,尋到廚房又開始做起了廚娘。


  不一會兒,飯菜飄香,醉老頭便尋了過來,菜都沒全上桌就先吃了起來。


  「燕祈然,他不會有事吧?」


  醉老頭淡淡哼道,「你死了,他都死不了。」


  「哦。」她聞言長長舒了口氣,點了點頭,「那就好。」


  醉老頭抬頭瞅了她一眼,冷冷道,「以後好好保著你這條命,若不是他,你沒這個好運活到現在。」


  楚蕎頓時回過神來,不由問道,「師傅,可知他怎麼從幻境出來的?」


  「問他去,我怎麼知道。」


  醉老頭說燕祈然五天以後出來,楚蕎在石室外守了五天,第五天,天還未亮,她便早早起床到廚房準備早膳。


  醉老頭聽到響動,知道她是擔心燕祈然,這麼早起來準備著,笑了笑,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她做好了一切,卻還不待天亮,石門開啟,便悄然離開了山谷。


  晨光破曉,醉老頭聽到石門開啟的隆隆聲,打著哈欠起床趕到石室外,懶懶喊道,「死了沒有,沒死就自己出來。」


  半晌,裡面沒動靜。


  「你媳婦已經跑了,你還不出來嗎?」醉老頭哼道。


  話音一落,裡面的人已經風一般地卷了出來,瘦削的臉一片病態的蒼白,面目冷沉道,「你怎麼不攔住她?」


  「腿長在她身上,我幹嘛要攔她?」醉老頭哼道。


  「真是沒心肝的女人!」燕祈然嘴上恨意沉沉,卻又腳步虛浮地準備去追人。


  醉老頭卻一把將他拎起,往廚房準備用早膳,一邊教育道,「你出息一點行不行,就你這模樣追出去,死了我還得收屍。」


  燕祈然一腔怒火,卻又在看到那一桌熱氣騰騰的早膳,瞬間消逝於無形。


  他不明白,她可以為她不顧生死,為何卻不願與他相依相伴?


  楚蕎從山谷出來,便直接到了最近的雲州城尋到境內神兵山莊的分區管事,第一時間讓人通報商容和白二爺,她已從幻境脫險的消息。


  本想寫信給左賢王府,想來只要白二爺知道她的消息,也是會告訴諸葛無塵,再者一時之間,自己並不知該向他說些什麼。


  「三當家,馬匹和乾糧已經備好了,可是要現在啟程?」管事上樓來問道。


  楚蕎聞言點了點頭,正欲起身,聽得下方一陣騷動,不由推窗瞧了瞧,又是城內過往的軍隊,「雲州最近有什麼事,怎麼不少軍隊來往?」


  「那是二皇子麾下的人馬。」管事說著,不由嘆了嘆氣,「宸親王失蹤數月,京中傳言他已歿了,燕皇氣急之下,一病不已,如今朝政大權多半已經落在二皇子一派人馬手中,只怕過不了多久,大燕是要換了天了。」


  楚蕎不由皺了皺眉,二皇子和諸葛無塵計劃對付燕祈然,想來就是為爭這帝位,如今京中情形怕是越來越亂了。


  而這一切,都因她而起。


  「二皇子的人馬在各州城駐紮,庄內各處的生意也是大有影響,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管事的瞅著樓下來往的軍隊,嘆道。


  她沒有說話,快步折回書案,寫下書信一封裝好,交給管事道,「派人快馬將這信,秘密送到宸親王府。」


  「宸親王府?」管事一時不明所以。


  神兵山莊是與各國有生意往來,但從來不會插手人家的朝政之事,三莊主給宸親王府送信做什麼?

  「你派人送去就是了。」楚蕎說罷,離開茶樓,一人一馬出了雲州城。


  只是,一個人在城外轉了幾個時辰,直到天黑了,也沒想到自己該去向何方,最後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山谷口。


  她想著天黑進谷去瞧瞧,若是燕祈然真的沒有大礙,自己就可以放心走了。


  夜深之際,她悄悄摸進谷中,看到竹屋的燈火而亮,不敢冒然前去,只好貓在從林里慢慢等著。


  豈知,谷中傳出一聲慘烈的叫聲,震得她心弦一顫,什麼冷靜理智都沒顧上,人已經快步跑了進去:「燕祈然……」


  哪知,一跑到竹屋前,男人如月下謫仙,抱臂倚門而立,正等著她送上門來。


  楚蕎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知道自己是上當了,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你剛剛叫什麼?」楚蕎尷尬問道。


  她怎麼就那麼沒出息,到底哪根筋不對了,幹嘛要跑回來?


  這絕對是她長這麼大以來,幹得最蠢的一件事。


  燕祈然聞言眉眼淡淡,道,「我沒叫,師傅酒打了,他叫的。」


  楚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醉老頭蹲在地上對著一壺打碎的酒,痛心疾首好不傷心,頓時嘴角抽搐。


  「我剛買回來的酒啊,五兩銀子啊。」醉老頭不甘心地在那叫喚。


  燕祈然皺了皺眉,不耐煩道,「明個兒我讓人給你送一百壇,大半夜的別在這裡鬼哭狼嚎,滲不滲人?」


  醉老頭一聽不服氣了,「說誰鬼哭狼嚎呢?說誰呢?」


  「兩百壇。」燕祈然懶懶哼道。


  「有你這麼說師傅的嗎,懂不懂尊師重道,為師有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嗎?」醉老頭義正辭亞,頗有宗師風範。


  「三百壇。」燕祈然面色無波,繼續加碼。


  「幾年不回來,一來就是找我救命,救了你不說,還要管你女人死活,盡給我找事兒,我怎麼那麼不幸,收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徒弟。」醉老頭繼續諄諄教導。


  「四百壇。」燕祈然瞥了他一眼,冷冷哼道。


  楚蕎皺著眉瞅著兩人,兩人的談話根本就不在一條上,不在同一條主題上,真不知道是怎麼交流的。


  「你以為為師的一片苦心,你用幾壇酒就能收買的嗎?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以後再這麼半死不活地回來,直接把你丟林子里野狼去……」醉老頭繼續教育劣徒。


  「五百壇。」燕祈然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醉老頭一聽,立即道,「要十年陳釀,後天送過來。」


  楚蕎瞅了瞅兩人,不得不承認這師徒兩個真是世間奇葩,這樣的對話,也能最後說到一塊兒。


  「喝死你。」燕祈然冷冷哼道。


  醉老頭清咳了兩聲,負手往自己住處走,走了幾步忽地想走什麼,回頭朝燕祈然說教點,「晚上悠著點,欲那什麼過度,我可不治腎虛。」


  楚蕎咬牙瞪著不知羞恥的老頭兒,一張臉頓時燥紅。


  醉老頭目光一轉,瞅了瞅她,勸道,「我知道,你們久別重逢,乾柴烈火的,但也別鬧太大動靜,老頭子我隔這麼近,聽到難免尷尬。」


  他說話時的樣子神情很正經,可出口的話沒一句正經。


  燕祈然也聽得耳根發紅,有些惱羞成怒,哼道,「還不回去,要我送你回去不成?」


  「切,路都走不穩,還想送我走。」醉老頭說罷,負手慢悠慢搖地往自己的住處走,一邊走著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若是以前燕祈然說是送他,的確會幾腳就把他踢回去了,可是現在,根本沒那實力,他根本不用擔心。


  楚蕎站在那裡,看著師徒弟兩個鬥法,嘴角抽搐,果然也只有這麼奇葩的師傅,才教得出燕祈然那麼奇葩的徒弟,損人都能損得那麼一本正經。


  燕祈然趕走了麻煩,扶著門往屋裡走,走了幾步不見楚蕎過來,扭頭道,「你還要在外面喂蚊子嗎?」


  楚蕎慢吞吞地走了過去,見他扶著牆走得吃力,不由伸手扶住他,「你慢點。」


  他手一搭上女子微涼的手,冷著臉道,「跑啊,再跑啊,怎麼不跑了?」


  楚蕎知道自己理虧,一聲不吭地由著他教訓。


  從門口,到內室不過幾十步距離,燕祈然卻走了半晌,才走近床榻坐下,面上蒼白全然不似人色,瞅了瞅她的手,道,「手上傷可好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不能使太大力氣。」楚蕎誠實回道。


  燕祈然點了點頭,一臉疲累地坐在榻上,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蘊藏著無盡的複雜,喜悅、無奈、沉痛……


  還有無盡,獨為她而展現的,柔情眷眷。


  而她,心中又何嘗不是此番掙扎。


  「那天,我在魔宮受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又是怎麼打開幻境之門,咱們怎麼離開那裡的,商二容他們……」楚蕎問出了心頭一直縈繞不去的疑問。


  燕祈然疲憊地揉了揉眉頭,道,「我累了,睡吧。」


  楚蕎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在一瞬間看到了他閃爍的目光,似乎並不願提及這件事。


  她想知道,見他面色蒼白神情疲憊,不好再追問下去。


  楚蕎替他掖好被子,便起身準備出去,自己找地方睡覺。


  燕祈然懶懶地睜開眼,「你幹什麼去?」


  「我去找房間睡覺。」楚蕎回道。


  燕祈然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說道,「這山谷里,只有我和師傅兩人的房間,就這兩張床,你不睡這裡,你想睡哪兒?」


  楚蕎垮著臉愣在那裡,想著醉老頭方才那番話,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你認為,我現在還有力氣動你。」燕祈然笑著道。


  楚蕎聽了,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他現在虛弱走幾步路都累成這樣,反正又不是沒睡過,她怕什麼。


  她慢條斯理地脫了外袍,鑽進已經溫熱的被子里,這本只是一個人睡的,兩個人睡著有點擠,也挨得親密無間,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纏綿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燕祈然伸手,撥了撥她臉上微亂的發,笑問道,「為什麼回來?」


  楚蕎轉著眼珠子,道,「錢袋落在山谷里了,我回來拿。」


  可是,她知道,她落的不是錢袋,是不知何時無可救藥落在這男人身上的一顆心。


  燕祈然低笑,輕輕的吻落下,貪婪地汲取她唇間的美好滋味,手也漸漸不規矩起來,摸索著扯開她的衣帶,撫弄著熟悉光滑的肌膚,發出滿足的嘆息。


  火熱的唇滑到她細膩的脖頸,楚蕎嘶啞著聲音抗議,「你說你不會動我的。」


  燕祈然火熱的唇輾轉流連,沒有哪個男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體,他總是知道怎樣挑起她的敏感觸覺。


  半晌,便無力地倒在邊上,嘆道,「還真是沒力氣來折騰你。」


  楚蕎紅著臉瞅著他,抿著唇,不說話。


  燕祈然唇角勾起一絲壞笑,挑了挑眉,「要不,你來?」


  楚蕎惱羞成怒,頓時抬腿一腳便要踢過去,看著他蒼白的臉,又收了力道。


  燕祈然卻壞心的摸上她伸過來的腿,眉梢高揚,壞笑,「你喜歡在上面?」


  「無恥。」楚蕎面如火燒,翻了個身,以背相對。


  背後傳出燕祈然開懷暢笑的聲音,隨即長臂勾上她的腰身,笑道,「好吧,今日餓著你了,過幾日好些再補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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