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刻相逢(3)
誰也沒想到,宮裡翻天覆地找了一夜的人,竟然……就在他們的窗外。
楚蕎怔怔地望著站在窗前溫潤清秀的男子,漸漸大亮的天光,讓他的眉眼愈來愈清晰,清晰得讓她心碎。
天地寂靜,只剩下雨滴從房檐落下,砸在水窪中,濺起破碎的水花。
半晌,她驀然一笑,冰冷而嘲弄。
原來,他喚的阿蕎,不是她。
諸葛無塵望著女子陌生而熟悉的面容,眉目間漸漸罩上一層沉鬱之色,腦海深處似有什麼開始翻湧著,沸騰著。
他想開口對她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無從說起。
正在眾人沉默之際,聽得春暉園外有侍衛的見禮聲,「見過宸親王!」
聲音未落,來人已經進了園子,晨光中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光華奪目。
單喜一看情形不對,快步趕到楚蕎身旁,「王妃,醉了酒怎麼能宿在這花園裡。」
雖然懷疑楚蕎在這裡是別有原因,但現在總不能說是宸親王妃在左賢王的窗外守了一夜。
燕祈然盯著女子單薄狼狽的背影,然後掃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諸葛無塵,眸光變幻如風雲翻卷,卻又剎那歸於平靜,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單喜卻知道,這個人是真的被激怒了。
燕祈然負手而立,衣袂無風自動,聲音淡而冷。
「過來。」
楚蕎斂目,緩緩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向那絕代風華的男子。
她走得很慢,因為蜷縮了一夜,每走一步腳上都是麻鈍鈍地痛,短短几步距離,她卻走了好久才走到他面前。
燕祈然盯著她,冷笑,「花園裡睡得可舒服?」
「沒有。」她說著,便自己往園外走。
燕祈然遙遙望了一眼還立在窗邊的諸葛無塵,目光冰冷而森涼。
從春暉園到承天門的路並不短,燕祈然任著她自己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不緊不慢走在她身側。
上了馬車,兩人也是沉默相對,誰也不說話。
馬車到了王府,燕祈然先下了馬車,走了幾步轉頭,楚蕎從馬車上跳下來,卻痛得面上血色盡失,冷汗淋漓。
他掃了一眼她宮裙上的血跡,冷冷道,「你什麼時候能出門了,給我整整齊齊地回來。」
楚蕎瞥了他一眼,不想說話,自己小步朝著王府走去。
燕祈然沉著臉一把將她抱起,回到宸樓往榻上一放,便道,「墨銀,把金創葯拿來。」
墨銀將傷葯送了來,趕緊關了門退出去,以免被殃及池魚。
燕祈然掀開她的宮裙,上藥的動作並不溫柔,「再深上一寸更好,省得我動手,你自己就落個殘廢。」
「讓你失望了。」楚蕎淡淡道。
他看著眼前明明做錯事,還死不悔改的女人,面色更加陰沉,「王妃招蜂引蝶的本事,還真是不小啊!」
楚蕎頭昏昏沉沉的,懶得開口爭辯。
他上好了葯,一把捏住她瘦削的下巴,逼視著她的眼睛,問道,「前幾日你天天溜出府在找什麼?找他嗎?蒼月的左賢王?」
那一日,她回京出府,正日蒼月使節來京的日子。
楚蕎低垂著眉眼,不動,不說話。
「先是寧王,如今又是蒼月左賢王,你這心裡到底裝了多少人?」他一手重重地戳在她的心口處,聲音冷而沉,「你又把本王放到了何處?我的王妃。」
楚蕎望著他,腦中回想的卻是方才在春暉園窗外聽到的話。
燕祈然看著神思遊離的樣子,眉宇間籠上層層寒意,「楚蕎,我是對你太過寬容了,你才這般有恃無恐嗎?」
她的下頜骨快要碎裂的痛,讓她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可以容忍你一次次忤逆我的話,可以容忍你利用我去達成你的目的,可我不能容忍,你天天在我的身邊,卻心心念念的是別的男人。」他目光漸漸透出兇狠,一字一句地告誡她,「我是該好好提醒你一下,你的身份,宸親王妃?」
楚蕎沉默,頭昏腦脹得讓她只覺思緒一團亂麻。
「說話!」燕祈然沉聲喝道。
楚蕎怔怔地望著他,許久之後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燕祈然,我們和離吧!」
「和離?」燕祈然重複著這兩個字,望著她的眼眸深沉如夜色的下的深海,暗流潛涌,激流橫飛。
楚蕎有些心虛地轉開了頭,不敢再去深究那眼底深藏的種種。
他目光漸漸平靜下來,冷然一笑,「楚蕎,你把我當什麼,需要的時候溫柔哄幾句,不需要就一腳踢開?」
楚蕎抿了抿唇,她想走是因為鳳寧瀾的回來,亦因為她真的開始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會沉溺在他無可抵擋的溫柔和寵愛。
「我不過是與她長得幾分相似的替身,王爺未免用情用錯了地方。」
這本就是他與那個女子之間的愛恨糾纏,她不過是捲入其中的一個過客,終有一日,他心中的那個人會回來。
燕祈然盯著她,薄唇抿出一抹冷峻的弧度,隨即一把將她從榻上擒起,快步進了內室將她扔到床上,欺身壓了上來。
「你幹什麼?」楚蕎慌亂地驚叫道。
燕祈然不理會她,面無表情地一件一件剝開她的衣衫,冰冷地說道,「你說的對,不過是帶回府的一件替身,一件玩物而已,不值疼惜珍重。」
楚蕎恐懼地望著冷漠的男人,一時間被嚇到了,除了在安陽那場陰差陽錯的肌膚之親,自成親之後她一直有心躲避著夫妻同房,他雖然有提過,卻從未這般強迫過她。
「那諸葛無塵來了,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他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光冰冷如雪,卻又帶著莫名的悲哀。
「你到底想幹什麼?」楚蕎惱怒地抗拒著。
燕祈然長指一落,讓她徹底安靜下來,打量著她身無寸縷的身子,殘忍冷笑,「王妃這是要為誰守身如玉?」
楚蕎咬著唇瞪著他,說不出是恨是痛。
他眼神冰冷地盯著她的眼睛,雙唇沿著脖子,鎖骨,喘息著噬咬,烙下一個個屬於他的印跡。
「王妃似乎忘了,這宸親王府從來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他貪婪地享受著她的每一處嬌美,氣息漸漸灼熱,「現在看來,比起你的心,你的身體更容易滿足我。」
她想轉頭避開那冰冷的視線,卻難以逃避身體被挑起的慾念。
「現在看清楚了,你婉轉承歡的人是我,不是心心念念地鳳寧瀾,也不是他諸葛無塵,是與你拜了堂,成了親的我。」他說著,毫不憐惜地撞入她的體內。
她猛然抓緊身下的褥子,疼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原來你也會痛,你可知道心痛是什麼嗎?」他嘶啞著聲音,深入淺出,不斷往複。
這樣毫無溫柔與憐惜的歡愛,痛得又豈止是她。
在這之後,楚蕎染了風寒便一直在王府里養著,而燕祈然除了夜裡宿在這邊很少再露面,一來二去好幾天,兩人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過了幾日,楚蕎風寒略好了些,想到尹沉香快要離京便準備回去看看她,順便見一見沁兒和白二爺,豈知到了王府正門便被侍衛攔下不準出府。
她本以為燕祈然氣已經消了,誰知道這他竟想著要把她軟禁在府,於是尋到了東籬園去想找他問個清楚,卻又被翻牆而來的北魏太子赫連璟攪得不歡而散。
燕祈然只給了她四個字,出府免談。
半個月後就是春獵之期,左賢王參加完春獵就會起程回國,她必須在他離開之前,查清楚其中內情,奈何被燕祈然軟禁在王府,什麼也做不了。
正在她愁悶之際,沁兒帶著白二爺來了王府。
「蕎蕎,爺來看你了。」
楚蕎撐著頭,瞅著桌上白毛飛揚的小東西,笑道,「說吧,又在上京里看上什麼美人了,樂成了這樣?」
「這回不是美人。」白二爺一臉喜悅地說道,「爺找到師傅了。」
「你師傅?」楚蕎好笑地挑起眉,就是那個他時常掛在嘴邊的白止神王嗎?
「不知道這傢伙抽了什麼風,非說蒼月的左賢王是它師傅,天天去騷擾人家,今天又跑來讓我帶它來王府找你。」沁兒聳聳肩,無奈道。
楚蕎皺起眉頭,鳳寧瀾怎麼又平白成了白止神王轉世,「耗子,你不會認錯人了吧!」
「爺活了幾百年了,那是爺的師傅,爺能認錯嗎?」白二爺很不滿她的懷疑,分明就是在鄙視它的智商。
楚蕎淡然一笑,只是有些半信半疑。
「這件事,你們誰都不許告訴錢瘋子!」白二爺一臉鄭重地望了望兩人,就差沒逼著兩人指天立誓了。
「錢瘋子不是跟你一夥的嗎,你幹嘛不讓他知道?」沁兒趴在桌上,問道。
「自古神魔不兩立,爺跟他從來都不是一夥的。」白二爺一臉驕傲。
楚蕎與沁兒相互望了一眼,顯然都只是將他的話當作故事聽一聽。
「錢瘋子為什麼要追殺你師傅?你師傅欠他錢了嗎?」沁兒饒有興趣地問道。
「沒欠他錢,只是搶了他的未婚妻。」
「他不是斷袖嗎?」沁兒挑眉道。
「那是因為他未婚妻死了,所以他對師傅懷恨在心,從此再也不喜歡女人,斷袖一斷就是三百年。」白二爺似乎有些同情對方,說起那段神域舊事,目光亦染上悲傷之意。
「說吧,你來找我幹什麼?」楚蕎直言問道。
白二爺聞言甚至糾結,考慮了很久,道,「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爺希望你不要再糾纏左賢王了,他一旦回歸神域,根本不可能娶一個凡人,更何況他真正喜歡的人……不會是你。」
楚蕎菀然一笑,也不多問。
白二爺遠遠望向天際,幽然嘆道,「他的心早就死了,這凡塵之間所遇種種,不過浮雲過眼而已。」
沁兒聽罷,甚是佩服地摸了摸白二爺順溜的白毛,「你果然是一隻得道的神鼠。」
楚蕎不由失笑,可若是如白二爺所說,鳳寧瀾失去記憶,難道真的與它說的神域有關?
白二爺氣鼓鼓地瞪著兩人,有些憤怒,「你們又不信我說的?」
楚蕎不能出府,只得托沁兒將一些補身的藥材帶去交給沉香,軟禁王府的第七天,她閑來無事也跟著燕祈然過起了神仙般的逍遙日子,起先他並不怎麼搭理她,漸漸也悄有轉變。
她瞧著燕祈然撫琴的樣子很是順眼,便央求著要學,他倒也很爽快的答應了教她,結果讓她一試琴之後,便咬牙切齒。
「真是朽木難雕。」
楚蕎揉著被震得有些發疼的指頭,無奈笑道,「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以前在鳳府的時候,鳳寧瀾和縈縈也教過我……」
燕祈然冷聲打斷她的話,「別在我面前提鳳家的人。」
尤其,她提起時,還那般帶著懷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