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問情為何物 中
朱瞻基若有所思,「你是懷疑這次陷害你的事情和白蓮教有關?」
孫清揚點了點頭,「不僅如此,臣妾還懷疑白蓮教餘孽和藩王勾結,林美人或許是受了脅迫或許本就是他們安排進來的人,不然,她哪來的膽子敢那樣明目張胆的陷害臣妾?也不怪母后她們會相信,她們竟然能夠說動臣妾身邊的人,而且,益靜臨終前曾說……皇上,桃枝出事之後,您就讓人查了白蓮教之事,卻一直沒有什麼頭緒,依臣妾之見,或者可借這件事,再查個究竟。」
聽孫清揚說起陳麗妃的事,朱瞻基十分震驚,甚至先追問起這事,「你說麗妃娘娘沒死?她們殉死之事,有那麼多宮人看著,父皇身邊的人還過去照名單點了數目的,竟然會出這樣的事情,她本事也太大了,朕得找寧陽侯好好問問這事。」
「皇上——」孫清揚勸道:「麗妃娘娘能夠藉此逃出生天,也是好事,您何必非得逮她回來,再害她性命呢?請您念在麗妃娘娘昔日對臣妾頗多照應,對她網開一面吧。臣妾告知您此事,只是擔心益靜所說受人威脅故而會陷害臣妾之事。萬一真是那樣,一來怕他們對麗妃娘娘下手,二來,也怕他們會藉此脅迫寧陽侯對朝廷不利,您心裡要有個數,早做準備。」
朱瞻基笑嘆了句婦人之仁,還是答應道:「好,我找人查查這事,若是陷害你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我就當她假死之事不存在,還會幫著寧陽侯讓她新的身份過了明路,以後再不怕會因為此事為人所迫。若是查出她和寧陽侯都脫不了干係,你也不可怪我心狠手辣。倒是那百多名散在宮中、各王公大臣府里為奴的女孩子,你有什麼好主意沒有?」
孫清揚欲言又止,「皇上,宮中妃嬪,不能干預朝政,這可是祖訓。」
「朕允許了。而且,只是讓你說自個的看法,拿主意的不還是我嘛,怎麼能叫干預朝政呢?沒事,你但說無妨。」
「請皇上先恕臣妾妄論藩王之罪。」
看到孫清揚一本正經的樣子,朱瞻基笑起來,「好,朕恕你無罪。」
「皇上,兩位皇叔對皇位有覬覦之心,咱們都知道,先前惠妃生下死胎,還有何昭儀誤服商陸以致不孕之事,您都查出和漢王有關,苦於沒有實據不能動他,但臣妾相信皇上絕不肯忍下這口氣,您登基之後,對兩位皇叔寵信愈隆,怕也是讓他們滋生驕縱之心,再謀后動吧?」
朱瞻基拍了拍手,「聰明——朕與愛妃從未談過朝中政局,你卻能窺見一斑知其全豹,真不簡單。」
孫清揚嗔怪地笑道:「皇上別謬讚臣妾了,臣妾也不過是讀了些經史子集,根據前人的經驗來胡猜的,倒是皇上,那日進到殿里聽了三言兩語,就能相信臣妾是冤枉的,才是真正厲害。」
朱瞻基含笑看著她,「最主要是因為我相信你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以此為基礎,她們那些個小伎倆自然就不夠看了,後宮里女人們這些爭寵出來的手段,和朝廷上的權謀相比,其實不值一提。母后若是冷靜下來,以她的眼力,完全能夠看穿,她如今這樣,實在是因為過於擔憂皇后之位,把那事的後果都算在了你的頭上,所以才會一葉障目。」
說到這事,孫清揚有些擔憂地說:「皇上,母后那邊,您還是找個時間和她說說,免得你們母子因臣妾落下心結。」
朱瞻基搖了搖頭,「不急,等你生下龍兒,再說不遲。母后最重嫡庶長幼,我這會兒越勸她,她會越發折騰你,萬一她一發狠,把你肚裡的孩子整沒了,那才是得不償失。等你生下了龍兒,就是母后再不情願,她也沒辦法的。」
「可是,皇后那兒——」
朱瞻基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你不是那等行事乖張之人,我也相信,易地而處,你待她只會比她如今待你做的更好,她身子不好,靜養著也許反倒有益。你剛才所說兩位皇叔之事,正是朕心裡所想,如今出了她們合夥起來陷害你的事情,正好再查一查哪些個藩王與他們勾連,也好早做準備。」
「皇上——」孫清揚想了想說道:「臣妾有一個想法,您聽聽有沒有道理?」
朱瞻基拿出帝王的派頭,「朕都說恕你無罪了,還不快快直言不諱,獻上錦囊妙計來?」
「臣妾讀唐史,唐太宗曾說『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唐太宗一世英名,卻因玄武門事件,盡誅長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齊王李元吉心生內疚,以致到了晚年夜不能寐,要臣子守護才能安睡。臣妾擔心坐實兩位皇叔謀逆之舉動,皇上盛怒之下,會做出像唐太宗當日逞一時之快,卻心生後悔之事。」
「況且,皇上至親至近的皇叔,只有漢王、趙王兩位,若是他二人勾連,一併起事,皇上將其盡誅,恐天下人誤會,以為皇上是暴虐好殺之君,所以即使查到藩王們與之有勾結之事,皇上還是要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更不可牽連過大。」
看朱瞻基沉思不語,孫清揚笑道:「這只是臣妾的一點愚見,供皇上斟酌。」
朱瞻基卻嘆道:「清揚,你為女子,真是可惜了。你若身為男人,定能成為朕的肱骨之臣。」
孫清揚橫了他一眼,輕笑道:「若臣妾是男子,如何還能與皇上同床共枕並鴛鴦呢?」
朱瞻基啞然失笑,起身走到孫清揚身後,從身後抱住她道:「對,我身邊不缺得用之人,但像你這般的女子,可只有一個。再說了,你是女子,我也一樣能和你談政事,更加兩全齊美。」
孫清揚拉住朱瞻基放在她肩頭的手問道:「萬一臣妾這一胎還是個女兒呢?皇上會不會嫌棄臣妾?」
「當然不會,你別聽外面的人胡說,什麼酸兒辣女,看到花樹夢見小魚就要生女兒的話,就算再生個女兒,像你一般的漂亮,我照樣稀罕著。咱們子嗣單薄,就是女兒,一樣也金貴的很,女兒怎麼了?女兒也是我大明朝里尊貴的公主,你別胡思亂想。」
說著,他將孫清揚的手握緊,「更何況咱們的女兒,肯定是最聰明,最漂亮的,女兒多了,我們正好挑些好的駙馬,把他們養的好兒子都挑到咱們跟前來,可不比那養兒子的還得意嘛?」
孫清揚撲哧笑出聲來,「皇上盡哄臣妾開心!」她收斂了笑意,嘆了口氣,「若你我是平常夫妻,當然是再多女兒也不怕,大不了招一個到跟前來養老就是。但您是一國之君,豈能沒有子嗣承繼大統?咱們這宮裡頭不拘男女,都如此單薄,別說母后懸心,就是臣妾,也擔驚受怕,您不知道,當日聽到林美人那一胎掉了,臣妾好幾天都沒睡好,生怕有個磕碰,臣妾肚子里的這個也會有什麼不測……」
朱瞻基神色一暗,但他怕孫清揚擔心,語氣里半分也沒有流露出來,「沒關係,若是其他嬪妃生了,一樣能夠養在你的名下,真要是她們也個個都不能生,實在不行,等再過幾年,我年紀大了,就在宗親里挑一個好的,養在你的膝下,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我朱氏的子孫,一樣流淌著先祖的血脈。」
「皇上——」孫清揚聽到朱瞻基說的這些個話,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朱瞻基連忙幫她拭淚,安慰她道:「孕中最忌多思多慮,你就好好養著身子,別想這些個事情,你不常說嘛,車到山前必有路,柳岸花明又一村,何苦讓明天的憂愁壓倒自己呢?你從前最是愛笑了,怎麼懷了這一胎倒愛哭起來,難不成你這肚子里是個愛哭寶嘛?你要是不開心,我讓淑妃她們多過來陪陪你,再不行,咱們出宮去看看你母親,你很久沒見她了,是不是很想念?」
「臣妾還在禁足呢,就是您今個過來,被母後知道了,也少不得一頓勸誡,哪裡還敢去見母親?」
朱瞻基不以為然,「這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即使母后,論到朝綱國禮,也不能當朕的家,頂多咱們小心點,悄悄安排你出宮就是。」
孫清揚心裡一動,半晌,還是搖了搖頭,「如今這宮裡不太平,臣妾還是安份些,等生下肚裡的孩子,再與母親相見也不遲,如今見了,叫她知道臣妾在宮裡的處境,不過是白白讓她也跟著擔心,還是算了吧。臣妾多謝皇上恩寵,這幾個月,就連皇上也要少來長寧宮裡,免得授人以柄。」
朱瞻基把玩她的頭髮,「清揚,有的時候,你懂事的叫我心酸,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敢恣意從事,按著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
孫清揚靠在他的身上,「皇上,能夠得您如此相待,臣妾已經很知足了,惜福感恩才能久長,臣妾所求的,是和皇上您一生一世長長久久,可不想圖一時的痛快,損了福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