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鳳凰相為開 下
因為就沒當回事,杜若不情不願地給袁天師賠了個罪,嘴裡還咕噥道:「如此神奇,天師說個馬上會發生的事情嘛,盡拿那些個遙可不及的來講,豈不讓人生疑?」
袁天師欲言又止,想了一陣,方才說道,「你額骨崢嶸,遭逢必多,所以能夠得遇貴人,近身伺候,將來所嫁之人,雖不是他的原配,卻也能夠夫妻白頭,只是你近日氣色不妙……眉頭有烏,眉為兄弟宮,只怕這三五日里,你有親近之人心意生變,易遭陷害,你要多加小心……謹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下,不僅杜若,連朱瞻基和孫清揚也疑惑了,杜若只有一個弟弟,就是門外立著的杜子衡,以杜子衡對他姐姐的情份,怎麼也不可能陷害於她,那麼袁天師所說兄弟宮,親近之人心意生變,陷害於她的話,又從何說起呢?
袁天師又道:「將你的手伸給我看看。」
看了看杜若伸過來的左右手,笑道:「你食指下巽宮高直紅潤,這是說貴人得力,想來縱有小人作祟,亦有貴人化解,還好,還好……」抬頭看看杜若眼裡的懷疑之情,冷然道:「剛才所言,只不過是姑妄言之,信不與信,全在姑娘自己,你若不信,只當袁某今天多事,你聽過就算了。」
孫清揚見袁天師有些動氣,想這人相術雖高,有悲憫之心,但涵養卻有些差,容不得別人對他有半點懷疑,其實就事論事,街上的算命卜卦之人確實大多都是騙子,說些個玄之又玄的話,哄人掏錢化解劫難,甚而有人假意說公子哥什麼的有血光之災,然後找人尋機去打一頓,見了血后,再等主家上門求化解,收取大筆銀兩,杜若有些懷疑,也是正常的。
畢竟,除開杜子衡的事情,其他種種關於袁天師相術之高的說法,都是坊間流傳之言,並未親眼目睹。
別說杜若,就是她也半信半疑,姑妄聽之。
袁天師卻不欲再和杜若糾纏,他看著立在朱瞻基身後的玄武說道:「既然今天能與諸位相見,也算是有緣,我就給這位大人也算上一算。」
玄武是影衛里四個指揮使之一,有功名在身,領三品俸祿,稱他一聲大人並不為過。
玄武一拱手,「多謝天師抬愛,只是在下相信生死由命,知與不知並無多大分別,有的事情知道了卻無力回天,反倒成了負累。」
袁天師捻著他的長須讚歎道:「大人果然是豁達之人,只是,相術雖然斷的是命,卻一樣可以幫人避劫,除開那種閻王非得收的惡煞,總有法化解的。古語云,相由心生,就是說面相併非一成不變,能夠知道未來的話,有些事豈不是可以變阻為順嗎?」
玄武想了想,「先生幫我看看,我家娘子可有救?」
袁天師搖了搖頭,「你奸門有紋,形局若惡,主招妻傷命亡家,櫥灶兩空,你家中夫人,也就是今年的命數了。」
雖然是早已經知道的結局,玄武還是神色黯然,「如此說來,是我害了她,若她不是嫁於我,說不定身子就好了起來,如今還是平平安安的。」
袁天師搖了搖頭,「大人此言差矣,你這奸門有紋,當是她嫁與你后才起的,實在是你相貌厚重,尊夫人貌不相匹,所以才會為你所克。其實這克妻克夫是同時的,只不過你的相貌好過她,所以未被她所克,她反因你傷命而已。大人外貌,並非怨天尤人之相,又何必因此自責呢?」
「那麼天師可有化解之術?」
袁天師嘆了一口氣,「如果早一年,你遇到我,我會勸你與她和離,她若嫁與面相般配之人,身體自會慢慢好起來的,我觀你面相,尊夫人的相貌應該是顴高鼻小,而且性格比較糾結,常年較勁,所以耳垂生得較小,那樣的相貌,為妾可以,為妻卻壓不住,尤其是嫁與你之後,她鬱鬱寡歡,患得患失,以致病情反覆,終於藥石無靈,病入膏肓,所以才會有此死劫,」
玄武低頭,半天不語。
他家娘子,時時疑心他位居高官,會因無子休棄於她,或者另娶美妾,所以平日里多是以淚洗面,稍有一句不對,她就能想上半天,鮮有歡顏之時,原以為她是因生病身體弱性情乖張,但聽袁天師所言,竟是因為此性情以致身體弱。
可不管如何,她畢竟是他的妻,是家中自小就訂下的親事。
他看著袁天師哀求道:「在下聽說相術高超之人,能知前生後世,天師當有此技,萬請助我一助,幫我家娘子解得此劫。先前在下說不想知道將來之事,就是怕有這般不可為之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病弱,身死,如今既然天師執意相告,想來是有救她的法子的。」
袁天師嘆了口氣,「會看三世之相的,那是相術中的最高境界,袁某尚無那樣的本事。也罷,大人平日刀架脖子上都不會皺下眉頭,今在你苦苦求我的份上,袁某就教你個法子,你回去姑且試試,克夫克妻之相,兩人要少見面,你若能不見她,或可緩一緩,再輔以藥石,調好她的心情,再行和離,或能一救。只是怕你家夫人的性子,未必能聽進去。」
玄武苦笑,還真是,這個法子——他家的娘子能聽得進去嗎?只能姑且一試了,他拱手給袁天師道謝。
「待她去后,你可以注意觀察下——」袁天師指了指眼尾,「你奸門上的紋路會慢慢消失,平滑如鏡時,就能娶得賢妻,至富成家,而且你鼻準豐隆,招妻多能賢德。只是,你眼圓光正,可代君王之難,恐怕會因為情有獨鍾,錯過大好姻緣,孤獨一世。」
玄武抬起了頭,淡然笑道:「時也,命也,若真是那樣,也是我命該如此,多謝天師今日為我指點了。」
袁天師連連說:「可以化解的,只要那好姻緣來時,你莫要辜負,就可以化解此煞了。」
玄武再次拱手致謝,「在下多謝天師教誨,屆時一定謹記天師之言,只是眼下,家中娘子病重,無心談論此事。」
袁天師暗自搖了搖頭,只怕自己今日所說,此人未必能夠聽得進去,只盼日後他代君王受難之功,能夠化解他執念所帶的孤煞之氣。
「還有外頭守著的那位小兄弟,你告訴他,一定要聽我當日給他所說的話,娶妻要大他三歲,二十二歲之後方可議親,縱有小難,也能保一世平安富貴,成為朝廷得用的棟樑。」
朱瞻基笑著接過話頭,「先生放心,二十二歲之前,我都不准他婚配,一定會保住他那條被你救下的性命。來,咱們再飲一杯,感謝先生今個所言,令他們幾個都頗有收益。」
孫清揚笑問道:「天師為何不說說殿下的相貌?」
袁天師起身,竟然露出了誠惶誠恐之色,「殿下乃龍生鳳長,身長六尺,面大腰圓,舉步能開三尺,此相天生就是好貌,無任何變數,將來定會是我大明朝的天子,不需袁某妄言。就是以殿下跟前的這兩位,也是主聖臣直,出將入相之貌,不用袁某多加置喙……」
這話,這神情,不光孫清揚,就是朱瞻基也覺得不必再問了。
因為難得能夠聽到袁天師這般滔滔不絕,讓玄武他們幾個換班吃飯之時,朱瞻基和孫清揚又向他討教了一些相人之術。
直到宮裡有人來催,說是皇上尋皇太孫殿下有事,才散去回宮。
自是打包帶了好些個零嘴吃食回去給趙瑤影、劉維她們幾個嘗鮮。
儘管袁天師言詞確鑿不移,杜若卻只是不信,直到回了端本宮,還給孫清揚念叨,「奴婢看那袁天師也就是個危言聳聽的,奴婢除了子衡就無別的兄弟姐妹,偏他還說的振振有詞,他說就這三五日,看過了這三五日我平安無事,到他面前去討個說法羞羞他。不過,主子,他說您宮寒之事,還是要聽一聽,請個中用的太醫來看看,不要大意了。」
孫清揚手指戳了戳她,「說我的你就一一記在心裡,寧可信其有啦?怎麼說你的就不見上心,懷疑人家袁天師呢?」
「奴婢不過是個奴才,他隨便看看隨便說說也是有的,主子可是貴人,他肯定得仔細著看。」
「那回他看杜子衡的時候,還不認得他是誰呢,不一樣看的仔細?天師都說你心思太重,你還想東想西的,這幾日你還是小心些吧,免得真有小人作祟。」
杜若雖然應了,心裡卻仍然沒有當回事。
「不說其他的,就他說我今年會出嫁這事,主子就不該信他,奴婢怎麼也不會離了主子,讓您受累。」
孫清揚斜飛了她一眼,見她話雖如此說,面上卻有悵悵之色,知道她還是惦記著那個人,所以不願意嫁人,就假意沒好氣地說道:「是,我身邊離不了你,你可是我跟前的第一能人,離了誰還能離了你去?要是你走了,別人往我飯食里加點什麼,我豈不連命都沒了,到時可找誰哭去?自是要留你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