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雨前花間蕊 中
蘇嬤嬤嘆了口氣,「福果那丫頭嘴硬著呢,奴婢昨個得了訊就去問她,結果她一句話都不說。現下還關在院里的柴房裡,依主子的意思,這事該怎麼處理才好?」
孫清揚想了想,「餓她幾天,她會說不?」
蘇嬤嬤啞然失笑,「主子是個溫厚人,盡使些溫和的法子。雖說這餓幾天人是很難受,說不準福果那個丫頭,也許真會受不住說了,但是咱們眼下哪兒有那麼多時間呢?總要在明個太子妃殿下她們回來之前,把這事情處理妥當才行。」
孫清揚左右看了看,「你們都說說,這事怎麼處理?如何才能讓福果開口說出真相?」
杜若眨了眨眼睛,「拿針扎手心,或者拿雞毛撣子撓她腳心,奴婢最怕這兩樣了,或許福果也會怕。」
瑜寧搖了搖頭,「杜若這法子不好,扎輕了她無所謂,扎重了,那不成了詔獄?依奴婢來說,對待這等不知感恩的可惡刁奴,只管傳了板子,打她一頓就是。」
福枝分辯道:「那如果打了還不說呢?再一個,打了人,總有人要問為何會打,傳來傳去不就把話說出去了,豈不違了主子的本意。」
瑜寧姑姑也為難了,「那依你說呢,應該怎麼處置她?」
福枝想了想,「要不,我們嚇唬她,就說要是不講出來,就讓人裉了她的裙子、中衣,還叫院里的人看著打,那樣的話她怕丟了體面,或許能開口。」
穿著裙、褲挨板子,那樣的板子就不會重,因為如果重了,布料就會打得嵌到肉里,治傷時得把布剝離,連皮帶肉的往下剝,很是凄慘,所以一般給丫鬟們賞板子,多是這種告誡式地打法。
但當著眾人的面,還裉了衣服打板子,是存心不給留體面的做法,別說未出嫁的丫鬟們,就是嫁了人的媳婦子,婆子們,受此羞辱,也會躲著不敢見人。
按說是被人看看,尤其院里沒有男人,看了也沒什麼打緊,也絕不會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些猥褻的事來,但只要存了羞恥心的下人們,都不願意這樣被打,有的甚至寧可丟了命,也不願受這樣的羞辱。
福枝說用這個嚇唬福果,不可謂不重,甚至很有可能收到預想的效果,詐出福果隱瞞的那個男人是誰。
孫清揚仍然沒有點頭。
蘇嬤嬤看了看她的神色,笑起來,「主子心裡早有成算,卻故意在這兒戲弄我們。好沒道理。」
杜若一聽,看了看孫清揚眼底藏著的笑,恍然大悟,「可真讓嬤嬤說准了,主子這樣一笑,就準是心裡有了主意的。您既有了打算,說出來就是,幹嘛拿我們開心啊?」
孫清揚攤了攤手,「總有我不在的時候啊,你們都是我跟前的人,有時不免要替我當家,拿主意,所以我自然要查探查探你們辦事的能力。」
福枝笑了起來,「主子考量我和杜若也就是了,這麼對嬤嬤和姑姑,也太兒戲了。」
瑜寧一聽,擺出生氣的樣子,欠身施禮,「就是,主子嫌奴婢不好,做得不夠,明說出來指點了就是,幹嘛要這般戲弄奴婢們?」
孫清揚連忙讓杜若扶起了她,「姑姑莫急,我這不過是和你們開個玩笑,看你們這一早晨臉都綳得太緊了。」晃眼看到瑜寧強忍的笑意,回過神來,「好啊,這真是現世報還得快,姑姑轉身就戲弄我了。這下我們可扯平了,再不許說我捉弄你們。」
她看看蘇嬤嬤,嘆服道:「到底是嬤嬤,不動聲色,就只聽她們說,看我的神情,一下子就讓您給拆穿了。沒錯,你們說的都有道理,獨獨忘了一樣,咱們何不當面問問福果?看她怎麼說。她昨個不說,也許是因為想維護誰,今個換個方式問,說不定就講了。」
雖然大家都有些不相信,但她們都知道孫清揚不是空口說白話之人,就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想聽她說到底有什麼主意。
孫清揚笑著招杜若到身邊,在她耳邊說了些話。
杜若一臉笑意地出去了。
「嬤嬤,你叫人把福果帶上來吧。等一會兒,我說什麼,記得在一邊幫腔啊。」
雖然不知道孫清揚的打算,但蘇嬤嬤幾個都點了點頭。主子怎麼吩咐,她們就怎麼做,這是為奴為婢的基本要求。
福果帶進來,孫清揚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這個丫頭如今出落的頗為水靈,細白的瓜子臉蛋,削肩纖腰,柳眉鳳眼,比福枝還要好看些,幾乎能和樣貌出眾的杜若比肩。
這樣的相貌,若不是早年犯了事,再聰明伶俐些,足可以到屋裡當大丫鬟使。
只是菡萏院看似鬆散,管的其實很嚴,竟然能夠在蘇嬤嬤和瑜寧姑姑的眼皮底下,私藏著做出給男人的鞋襪,這個福果的心思,看樣子比小時候有主意的多。
行了禮后,孫清揚對她點了點頭,「聽說你和你娘學了不少手藝,今個我想嘗嘗你做的菜,已經和馬六媳婦說好了,等下你就過去幫廚,中午菡萏院的午膳就教給你了。」
竟然不是找她來問男人鞋襪的事嗎?不光福果,蘇嬤嬤等人也一併愕然。
「貴嬪,您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能去幫廚?」福果驚喜交集。
福果娘的廚藝,本就和馬六娘、齊四姐不相上下,從前她們三足鼎立,把大廚房整的有聲有色。出了疫病齊四姐病故后,她和馬六娘就各佔了半邊天。福果私下來,沒少和她娘學著做菜,要不是當年有和紫草冤枉福枝的事情,她就是當不了大丫鬟,應該也能到大廚房裡當個小廚娘的,那是不亞於大丫鬟們的體面。
主子不僅不問她和男人有私情,言下之意竟然還有提拔的意思,難怪福果又驚又喜。
她因為昨個被關,還不知道孫清揚已經不是貴嬪了。
蘇嬤嬤得了示意,輕描淡寫地說:「以後就叫主子吧,貴嬪已經降了位份。」
降了位份,還能安排她到大廚房去,福果覺得這事有待推敲,沒有露出聽聞主子落難,應該表現出的惋惜之情,像只是聽到吩咐其他差事一般,老實地答應了一聲。
孫清揚又對她高看一眼,早知道,就是有早些年的事情,這個丫頭也可以提拔著用用,盯的緊些,多敲打敲打,或許就不會出那樣的事情了。
還是平日里疏於管教了。
「等會杜若回來,就讓她帶你去大廚房。左右這會兒沒事,嬤嬤就去叫了院子里的人把我降位份的事說一說,讓大家謹慎點。等你講完了,我再出去說兩句就得。」
蘇嬤嬤欲言又止,沒說什麼,應了一聲出去吩咐門前的小丫鬟福豆召集院里的人。
福果的心放下一半,也許是蘇嬤嬤還沒來得及和主子講呢,不如等一下自己找個理由,主動承認錯誤,也許能得個體恤。又擔心萬一孫清揚聽了生氣,決定還是等午膳后再說,想著主子吃得高興,能夠念上她的幾分好,可能就輕輕揭過了。
反正,絕對不能說實話。
心裡打定了主意,卻仍然七上八下的,福果欠身施禮也到院里去聽訓。
孫清揚拿了本書捧上手裡看。
聽外面蘇嬤嬤講的差不多了,孫清揚放下手中的書,由瑜寧、福枝陪著出去,立在廊下。
她掃了一眼立在院里的眾人,淺笑盈盈,「……既然蘇嬤嬤剛才都給大家講了,我也就不多啰嗦,你們都是從碧雲閣就開始跟著我的,這也是咱們主僕的緣份……今時不同往日,大家謹慎些就是,可別叫人逮了錯處,平日里都要守著規矩,別和人鬥嘴鬥氣,凡事多讓著一點。當然,若是有那故意找茬的,想踩上菡萏院兩腳的,也別害怕,只要是守著規矩,咱們總能找回來。今個可說清了,往後若有明知故犯的,可怪不得我不教而誅。」
雖然語氣溫柔溫和,但院里的人都熟悉她脾氣,自是都唯唯諾諾地應了。
福果也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總覺得孫清揚說完,眼風在她的身上停頓了片刻。
等訓完話,大家各自去做事,福果仍被叫回了正屋裡。
她忐忑不安地等孫清揚問話,誰知進去半響,只是讓她立在一邊,半個字也沒說。
直到杜若從外面掀帘子進來,曲膝請安后,孫清揚方才笑盈盈地看著她問道:「你是這就跟杜若去大廚房呢,還是打算先給我說點什麼?」
福果咬了咬牙,低著頭說:「奴婢……奴婢眼下沒有什麼說的,等主子用完午膳,奴婢再來回稟。」
「噢——杜若,你有什麼事要說嗎?」
杜若看了眼福果,「剛才奴婢到大廚房去,福果娘求奴婢給主子帶個話,說福果年紀到了,讓您放她出去,隨您給指了人訂一門親事……」
福果聽著這話,猛地抬起頭,心裡有些緊張地看著杜若,屏著氣等著她說下文。
孫清揚掃了福果一眼,心下瞭然,只怕這福果在她母親跟前都沒有吐過口,心裡不由好奇福果到底和誰有了私情,竟然都到了要婚嫁的年紀,還瞞著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