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句引醒禪師 中
太子妃雖然覺得這事有蹊蹺,但孫清揚竟然祈福法會上偷偷離開,這本身就夠讓她生氣的,加之確實如郭良娣所說,京師里最近發生了幾起寺院中的和尚與香客苟且之事,其中不乏高門望族中的女子,儘管孫清揚平日謹守婦道,但她未稟知任何人與慧明在這兒私會,確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如果不藉此發落,只怕瞻兒的后宅會因此不寧。
見太子妃的臉色陰晴不定,郭良娣心裡暗暗得意,臉上卻裝出一副大義凜然地模樣說:「和尚,你還是站一邊去,等著宮裡的侍衛拿了你下獄,到兵馬司里你再和他們說是不是冤枉的吧。放心好了,真的假不了,若真是有冤屈,兵馬司的人必定能夠還你清白。」
對著孫清揚則一臉同情,「孫貴嬪啊,枉你還是太子妃跟前長大的,難道就不懂得應該如何恪守婦道嗎?雖說這慧明於你有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報,但你如今已經嫁了人,怎可與他私會?你這樣做豈不是往皇太孫殿下臉上抹黑,丟我們東宮的人嗎?你今個出了這事,以後我們出門都會被人笑話,真是色迷心竅,枉你還是養在宮中,自小受訓於皇家禮儀,怎麼今個連平日的禮儀規矩都忘了呢?」
「好了,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現在事實還沒有搞清楚,你一口一句不守婦道,難道傳出去對我們東宮的名聲好嗎?」太子妃喝斥她,雖然與慧明私下見面確實有違婦德,但孫清揚眼中看不到半點躲閃的畏懼,表現的極為鎮定和從容,令她覺得這中間只怕確實有什麼問題。
太子妃對跟在她和郭良娣身邊的丫鬟們說:「今個這事,誰要多一句嘴,說出去半個字,立刻打死。」
平日寬厚的她很少說這樣嚴厲的話語,嚇得眾人齊聲答應。
孫清揚見太子妃仍然信任於她,心裡湧上一股熱流,「母妃,臣妾確實無愧於心,今個這事是遭人陷害了,有人假借慧明師傅之口,說知道雲實的下落,所以臣妾才會貿然跑來問慧明師傅,沒有及時回稟於您,還望母妃明查。」
太子妃面色稍霽,溫言道:「這事是肯定要查的,但不管怎麼說,你與慧明師傅私下見面就不合適,雖說有你的丫鬟在跟前,到底會落人口實。你就先回宮裡禁足三個月,靜靜心吧。」
「我的好姐姐,在宮裡,嬪妾與男人私會,可是死罪,您這樣輕輕揭過,是不是有點太偏心了?這樣子以後下面的人犯了事,可是難以服眾啊。亦或是太子妃覺得,嬪妾私會外男,並不是了不得的大事?」郭良娣將太子妃的軍,她本也知道此舉未必就真的能將孫清揚如何,但太子妃的懲罰之輕,還是太出乎她的意料。
想到上次沒完成那人的交待,將孫清揚與杜子衡有私情的事情坐實,害自己天大的好處拿不到手,這回她怎麼也不能鎩羽而歸,她不動聲色地扯了扯王良媛的袖子。
王良嬡皺著眉頭開口說道:「今個這事雖然有蹊蹺,但孫貴嬪與人私會確是事實,太子妃您如此處置確有不當,只怕傳出去,難以服眾。」
見她倆同聲同氣,太子妃皺了皺眉,「今個這事既然有蹊蹺,那孫貴嬪就是遭人陷害,又何來私會一說?若她的確是罪有應得,事後我自然會另有處罰。倒是郭良娣從前對府里的事情百事不理,近日怎麼如此關心呢?別忘了,上回也是你說她和杜子衡私會,結果純屬造謠生事,因為敬你是她的庶母,孫貴嬪事後並沒有找你理論。郭良娣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聽了太子妃的話,郭良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今個就這樣輕輕揭過,她豈不是白白得罪了人,咬了咬嘴唇,堅持道:「不管怎麼說,孫貴嬪並非被人綁到這兒來的,若她和那和尚全無瓜葛,別人又怎麼能陷害到她?既然她不能恪守婦道,落人口實,就不應再做皇太孫的貴嬪,否則只是禁足三個月這樣的懲罰,以後還如何給東宮裡其他的人立規矩?」
太子妃見她步步相逼,卻句句在理,不由犯了為難。雖然在東宮之中,由她主持中饋,但這涉及到皇家體面的事,處置不當被內宮裡的娘娘們知道,她也少不得會受掛累,這還不說,最怕有人大做文章,說到東宮內宅都管不好,如何治國。
看到太子妃的沉吟,孫清揚跪在了地上,「郭良娣此言有理,臣妾今日行事貿然,雖清白可對天地,確也有違宮裡的規矩,還請母妃去了臣妾的貴嬪位份,以示懲戒。」
不應再做皇太孫的貴嬪,和去了貴嬪的位份,聽起來差不多,但實際上孫清揚以退為進,保全了性命,仍然可以做嬪,不然按郭良娣的說法,她就該貶為宮人,已經侍寢過的宮人,連出宮的機會都沒有,為保皇家體面,不是成為絕育的司帳司門,就是要受幽閉之刑。
太子妃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降孫貴嬪為孫嬪,禁足三月。慧明師傅,我信你和孫嬪並無私情,但瓜田李下,你們總該避嫌,今個這事,相信對你也是個教訓,因為事關皇家體面,也不讓你到兵馬司去了,就請你跟她們到慧進大師那兒,自請領罪。」
郭良娣還想說什麼,太子妃瞪了瞪眼睛,「難不成郭良娣你就是那始作俑之人,所以要如此處心積慮要置孫嬪於死地?她是在我們跟前長大的,難道你還不知她的品性?雖說她沒有回稟我們就擅自出來,是有不該,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丫鬟在旁邊,他倆怎麼可能有什麼首尾?今個這事,已經對她小懲大戒了,還待要怎樣?」
郭良娣恢復了她平日里柔弱可憐的模樣,紅著眼眶說:「臣妾不敢,臣妾今日也是為了東宮清譽著想,既然姐姐這麼說,一切聽憑姐姐你做主就是。」
慧明急得連連說:「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是我受了奸人的詭計,那人現就在我的禪房裡,我帶你們去找他,說個清楚。」
太子妃嘆了口氣,「好,我就派人同你走一遭,但如果你們真是被人所陷害,他以有心算計你們無意,又怎麼會等在那兒坐以待斃?今個這事不管真相如何,你和孫嬪在此相見,左右並無他人卻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受此處罰並不為過。」
慧明連忙指著杜若,「她,還有她在,她一直在旁邊的。」
郭良娣撇了撇嘴,「她家主子就是把白的說成黑的,她也會說真是像烏鴉一樣顏色……下人們說的話,尤其是說主子的好話,幫著主子隱瞞事情的簡直數不勝數,你這和尚,還說兩人並無私情,這般死乞白賴地為她求情,好生憐香惜玉啊。」
慧明張口結舌,他本非善辯之人,被郭良娣一說,才知道今個這事竟然是說也錯,不說也錯。心裡更是後悔因為自己的輕信,連累了孫清揚。
孫清揚知道,在佛門長大的慧明,雖然有著兒時那段往事的隱約記憶,卻對陰謀詭計一無所知,純凈樸質的如同山泉,不染塵埃,哪能知曉這些個殺人不用刀的手段。
似乎全不在意剛才所受的懲罰,她仍然笑得燦爛,「多謝慧明師傅仗義執言,今個這事雖然你我無愧天地,但確實是我貿然了,也幸好你我說事的地方,是在這清天朗日之下,母妃相信你我的人品,不然這事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也算是長個教訓吧,慧明師傅不必再說,只是今個連累了你,還請見諒。你回去也好生想想,究竟是誰想出這樣的毒計,竟然要一舉將剷除我們不說,還試圖損害東宮的名聲。」
郭良娣用帕子捂住嘴,「喲,瞧瞧這話說的,他呢就為你求情,說全是因他而起,不關你的事,你呢就說連累了他,還請見諒,又是你們我們的,真親熱,不管姐姐信不信你們有瓜葛,反正我在旁邊這瞧著啊,信了八成。」
王良媛在一邊沒有吭氣,她的侄女秦雪怡與孫清揚交好,雖然因往事受制於郭良娣,有時不得不看她的臉色行事,但她還是試圖盡量避開渾水。
孫清揚的眼風冷厲地掃了郭良娣一眼,她平日待人和氣,但因於嬤嬤之事,眾人都知道她並非一謂良善之人,郭良娣被她看了這一眼,心裡不由一懼:想不到這黃毛丫頭竟然有這樣的威儀,卻強笑道:「孫嬪瞪什麼瞪,難不成我說錯了嗎?亦或是你做賊心虛,所以想掩人口舌?」
孫清揚淡然一笑,「郭良娣你沒說錯,只是我話里的竟然只有你一個人聽出來了,豈不古怪?我記得大師講佛法時曾說『見心見性,你心中有什麼眼中就看到什麼』,郭良娣之所以要顛倒黑白,以訛傳訛,只怕是因為你心裡有什麼,所以就以為別人都如你一般,只要是男女在一處兒,就有不軌之心,不法之事!真是像大師所解,心裡有牛糞,看人都是牛糞,心裡有菩提的人,才能見到菩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