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難消美人恩 上
朱瞻基笑嘻嘻地說：「何止是我滿意，皇爺爺此舉天下歸心，萬民稱善。」
永樂帝寵溺地看著他，「你這個小馬屁精。」
因為聰慧異常的朱瞻基自幼養在帝後身邊，又有與祖父酷似的樣貌，所以永樂帝對他祖孫情深，遠勝於其他的皇孫，甚至因為他，才最後下了決心立其父朱高熾為太子。
在永樂帝的面前，朱瞻基就不似平日一般穩重持成。
「皇爺爺，孫兒還想請劉院使試試解『幻』。」剛才聽紀綱給永樂帝上奏時，朱瞻基心裡已經有了計較，若是真讓這事拖下去，中毒的人這麼多，不可能彈壓得下去，再去緝拿了孫清揚父母，假的都會整成真的，唯有快刀斬亂麻，才能理得乾淨。
其他人或有疑惑，但朱瞻基心裡和清楚，此事絕對不是東宮的手筆，但若是不說清楚，只怕他皇爺爺今日不疑，來日也會起疑，而這一點疑心，會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終壓垮東宮。
解決了這件事，不僅是還孫清揚父母的清白，也是還東宮一個清白。
永樂帝沉吟，「可是，方才劉大人也說了，解『幻』需得知道下的是何種「幻」，稍有不慎，反受其害。」
「對方設這麼大的局，無非是想說我父王母妃與江湖中人勾連，想藉助江湖中人的力量藉機上位，想令皇爺爺您對父王疑心，但孫兒相信，父王仁厚忠孝，決不會做那樣的事情，所以，孫兒斷定，此『幻』是『長樂』而非紀綱所說的『大夢』。」
永樂帝玩味地看著這個他最為喜歡的孫子，「噢？說來聽聽。」
「劉院使說『永夜』會令中『幻』者目盲，顯然，他們中的不是『永夜』，如果此事與父王有關，他們所中的『幻』才會是紀綱所說的『大夢』，既然孫兒相信父王與此事無關，那此『幻』就一定是『長樂』。」
呂婕妤插口道：「可是剛才紀大人說，能夠施『長樂』的人，三年前就中了毒，功力盡失形同廢人。」
朱瞻基不屑地說：「死人尚且能夠復活，何況他還有一條命在，也許這三年弱於康復了也未可知，又或者他有徒弟，繼承了衣缽，能夠青出於藍……總之，只要劉院使解『幻』，就能夠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一旁的王貴妃開口笑道，「皇長孫說的有道理，就是不好拿人來試，不還有隻貓嗎？劉院使儘管先在那貓身上試解藥，解開了是它的造化，就是解不開，咱們不也知道中的是什麼『幻』了嘛！」
呂婕妤撇撇嘴，心想貴妃娘娘剛才不說，是心疼那貓吧，這會兒，怕是因為皇上在這兒，上趕著表現呢。
永樂帝欣慰地說：「如此甚好。」又安慰王貴妃，「我知道那貓兒是你的心頭寶，你放心，要真是救不轉來，我賠你一隻波斯貓，一個眼睛藍一個眼睛綠，保證你喜歡。」
王貴妃用錦帕掩著嘴笑說：「臣妾那敢要皇上補償，再稀罕，它也是只畜牲，能夠舍一命救蒼生，也是功德呢。」
太子妃和朱瞻基聽他們話里話外的意思，其實並不相信那『幻』是『長樂』，心知永樂帝到底起了疑心，幸好東宮是行得正坐得端，想著今日解決此事，要真是有一點點心虛，拖下去，早晚釀成大禍！
得了恩准，劉院使拿出隨身的針囊，對著仍然昏睡不醒的花狸施針，過了約摸一刻鐘，那貓兒悠悠醒轉，喵喵地叫了兩聲，就要跳下地。
慌的王貴妃伸手把它抱了過去，又是捏它腳掌上軟軟的肉墊，又是撫它的毛，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劉院使心道僥倖，要是皇長孫猜錯，自己把這貓治死了，恐怕貴妃娘娘早晚會因此事發作自己。
在太醫院多年，劉院使可是知道，多少太醫和醫官，只要把病人治壞了，不是挨板子、就是流放、甚至被殺頭；有的還被抄家、滅三族。
因為醫治不當，受一肚子委屈不說，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
「皇上，正如皇長孫所料，此幻為『長樂』。」
永樂帝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在座眾人，「看來，朕讓紀綱退下去早了，應該讓他好好看看剛愎自用是什麼結果，今個若非皇長孫，耽擱了這許多人診治不說，朕還會誤會太子參與了此事。現在看來，此事不但與太子無關，恐怕始作俑者，就是為了陷害於他。這人心懷叵測，居心不良，不光是錦衣衛應該好好查查，就是朕，也得盯著這事，免得被人欺上瞞下。」
永樂帝這番話聽起來像是敲打紀綱的，但紀綱已經退下去，不在園子里了，這句話，顯然是另有所指。
「今個這戲看著已經看過了，朕要回宮休息，諸位愛妃沒事的，可以繼續留下聽戲。賢妃，你陪朕回去。」
一聽永樂帝要回宮，又經過這大半天的折騰，幾位娘娘那還有心思看戲，紛紛和太子妃告辭。
留下劉院使和協助他的三個太醫，忙碌地將昏睡之人一一救治，直到黃昏時分，才給所有的人施針完畢。
**
接下來的日子，孫清揚過的安適而愜意，因皇長孫睿智，父母親並沒有受投毒一事牽連，紀綱經此挫敗，很是安靜。
至於香湯一事，客舍中的丫鬟里並沒有當日那兩個，給幾個男人指錯路的也不知是誰，最終也沒有查出究竟，不了了之，為此，太子妃還特意囑咐她萬事小心，身邊切記不可離人，以免給人可趁之機。
但沒人再給她使絆，府里也沒有什麼大事，噢，除了王良媛不小心失足跌倒，肚裡已經八個多月的胎兒早產，生下來就斷了氣，而郭良媛卻診出了身孕外，東宮上上下下都是平靜無波。
因七月淇國公丘福率十萬大軍征討韃靼，估計不足，加指揮失當，十萬人馬在臚朐河（即克魯倫河）全軍覆沒，十月里，永樂帝大怒，御駕親征，皇長孫朱瞻基隨同一道北征蒙古，權賢妃隨侍。
平日里時常相見，這會兒少了個玩伴，孫清揚還有些不適應，好在漢王世子朱瞻壑時不時會過府來同她談花論草，又有趙瑤影、秦雪怡在一起學文論藝，隔天還到端木堂陪咸寧公主習禮儀研四藝，日子充實，時間飛逝。
在孫清揚覺得愜意之時，皇長孫朱瞻基卻十分煩惱。
漠北苦寒，缺衣少食，即使貴為皇長孫，朱瞻基也不能躲在營帳里一味讓人照顧和看護，從前刀劍無眼，卻只是練習場上的比試，而今在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戰場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還能活著，雖然有青龍、白虎、玄武、朱雀以及二十八星宿的暗衛保護，但那是千萬人的戰場，有的時候，影衛甚至會被驚馬、敵軍衝散，唯一緊緊跟隨的，是他手中的利劍和兩隻狗——寒虎和賽狼。
這兩隻狗，由朱瞻基自幼養大，和他十分親呢。
和侍衛失散，又是在蒙古大軍的腹地，朱瞻基連到農戶家裡找尋食物都不敢，只能捕獵采野菜，好在，他文武雙全，每天也能打到不少獵物。
已經和大軍失散三天了，朱瞻基知道，他必須儘快找回去，呆在敵人的眼皮底下，一天比一天危險。
有時，他甚至能夠看到蒙古人的身影和自己前後交錯而過，然而沒有地圖也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哪條路能通往他的營帳，他唯有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通過草葉被壓塌的痕迹，灌木叢中幹了的戰馬糞便，被埋在泥下的火堆余灰判斷回去的方向，判斷剛走的那波人，是蒙古軍人還是大明朝的士兵。
剛捧了一口山泉喝進嘴裡，就聽見賽虎」和「賽狼」汪汪狂叫，如同箭一般朝山澗深處追去。
等朱瞻基追上時，只見兩條狗正在山澗邊圍攻一隻馬鹿。
要是殺了這馬鹿，人和狗就都能補充一下體力了。
朱瞻基彎弓搭箭，對準馬鹿的頭部，準備開弓，就在這時，他卻聽見背後傳來一聲怒吼，轉身看去，只見一隻蹲在懸崖上的吊睛猛虎縱身起跳，從背後向他撲來。
朱瞻基一個縱翻，身體險險滑開三尺。
一撲未中的猛虎轉身又向他撲過來，以必得的氣勢和張揚的姿態，視朱瞻基為腹中美餐。
就在猛虎準備起跳再次撲向朱瞻基之時，「賽虎」和「賽狼」狂叫著朝猛虎奔來，賽虎奮勇當先咬住了猛虎的尾巴，賽狼奮不顧身地在虎頭處狂叫。
吊睛猛虎受此挑釁，轉頭開始對付賽虎和賽狼。
朱瞻基的這兩條狗體形巨大，比猛虎略小三分之一，而且十分靈活，當猛虎去咬前面那隻狗時，後面的就會咬住它的尾巴；當猛虎掉頭去咬後面的那只是，前面的又會去扯它的肚皮，就這樣，兩條機警靈活的獵犬前後呼應，令那猛虎瞻前不能顧后。
然而，老虎畢竟是老虎，幾個回合之後，激怒的吊睛猛虎一掃，後面的塞虎被掃去幾丈遠，再三掙扎也無力站起。
前面的賽狼敗絮其中勢不好，立即向前瘋跑，試圖引開猛虎，卻被窮追不捨，咬斷了後腿。
而那猛虎，轉身一步步沖著朱瞻基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