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凝旒聽秘語 上

  等吃完早飯，眾人散去，太子妃將孫清揚單獨留了下來。


  「一會要去陪公主早課，你心裡可有數？」


  「姨母，清揚有一事不明，咸寧公主比我年長七歲，怎麼會選我陪著早課呢？」


  能夠從細小的事情看到別人不易發現的情況，太子妃讚賞地看了孫清揚一眼，「說是早課，其實是找人排解公主心中苦悶。之前已經選了兩三個女孩子陪讀，但公主都不滿意，也就是將就著用。」


  孫清揚驚訝地問，「天潢貴胄，什麼玩的沒有，竟然要到找人排解苦悶的地步，發生了什麼事？」


  「咸寧公主有個小表妹，連皇上都十分愛重，一直是養在宮裡的，連名字都隨公主她們，叫玉雪。今年正月里殤了，咸寧公主悲不自勝，形容憔悴，所以皇上選了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陪讀，希望她能夠藉此減輕悲傷。」


  「咸寧公主真是重情重意之人。」


  「太子爺和咸寧公主同出於仁孝皇后，玉雪也是太子爺的小表妹，那孩子真是冰雪可愛啊。也難怪咸寧公主會如此傷心，就是常寧公主，也比不上她們的情份。那孩子，自小養在仁孝皇后膝下，三年前仁孝皇后崩，今年玉雪又殤了，就是太子爺，也時常為此悲愁垂涕。你好好陪陪她，公主明年就要出嫁，這樣傷心下去，對身子有損無益。」


  「是，清揚明白，定會勸解公主，好好陪她玩的。」


  「那你去宣文閣吧。」


  待孫清揚出門后，太子妃揉揉自己的眉心，問單嬤嬤，「你覺得她能行嗎？」


  「如果她不行，恐怕再沒有人能夠令公主忘記憂傷了。咱們也算見過不少小姑娘了，就是那玉雪，也沒表小姐這麼可愛。」


  「你倒真是喜歡她，誇地天上地下的好。」


  「夫人和太子妃何嘗不是如此，要不，也不會一見就想著為皇長孫留著。」說著，單嬤嬤嘆口氣，「只是別說公主那兒，就是我們這兒的日子，她也不好過啊。」


  太子妃一聽，不露聲色地問單嬤嬤，「嬤嬤可是覺得我任由她們欺負她，太過了？」


  單嬤嬤恭謹的回道：「奴婢不敢。太子妃這樣做，定有深意，不是奴婢可以揣測的。」


  「嬤嬤嘴裡說不敢，心裡卻是這麼想的，這小丫頭倒是個有福的，入了你的眼。」


  「太子妃能看中的人，奴婢自然覺得好。您看她來府里，自己都是個沒站穩腳跟的，還想著護著下面的人，可見是個心善的。」


  太子妃輕輕笑著，「今天的事，一來是看她的心性，二來是看她的應對，三來讓她在最短時間裡了解她們的態度。在宮裡，光是機靈聰慧不夠，光是心善也不行。我就怕她太聰明了，連本心都失去，那樣的人如何敢放在瞻兒身邊？就是她樣樣都好，值得我護著，也不能事事護著，將來還怎麼為瞻兒打理好後宮，讓他省心呢？」


  「奴婢愚鈍，竟不知太子妃有此深意。只望表小姐能夠明白您的心意，別起了嫌隙才好。」


  「她比你明白，你沒看她問我要嬤嬤嗎？那就是明白今個這番我為著什麼了。」頓了頓，太子妃又說，「她十分敏感，能夠從神色和言語中感覺到別人心思的轉換，這一點，怕是百個千個里也尋不到一個。按理，依她的出身，衣食無憂，不該如此善察人意的，這應是天性。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何等性情，竟然養出了這樣一個伶俐乖巧的女兒。」


  「表小姐是塊璞玉渾金，得了太子妃的教導，日後必定不可限量。從小在一起，又和咱們一條心，以後您可以省不少力了。」


  「她還太小，雖然天資聰慧，但要在這宮裡過的好，是得好好調教呢。古人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要等她一步步的走上去，還要用些年。所以，我會護著她，卻不會從頭到尾的護著。」


  說著，太子妃的眼裡閃過一抹狠厲，「不過，若她不能有所長進，不合用，縱使棄了也不能放到瞻兒的身邊。」


  太子妃軟糯溫和的聲音，落在單嬤嬤的耳朵里卻是森冷異常。


  在宮裡，棄子就是廢子，因為知道太多，為免授人以柄，所以不能留著性命。


  想到孫清揚那樣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變成冰冷的屍體，單嬤嬤不由打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