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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荏九說:「我是真的愛你。」

  「不要靠近我!」楚狂說著這話,但卻有點色厲內荏的模樣。


  而他這副模樣卻不知是觸動了荏九搭在哪根神經上的佔有慾,她抹了把口水,只想撲上去將他也咬上一咬嘗嘗滋味。


  看著荏九步步緊逼,楚狂如臨大敵,眼神越發凜冽:「最後一次警告,不要再靠近我一寸……」


  荏九一腳踏上前,不知更靠近了他多少個一寸。楚狂面色一白,但見被烤得黃黃的雞爪魔鬼一樣抓過來,楚狂身上隱藏的那個女聲再次出現:「心律跳動頻率達到警戒狀態,建議軍官採取相應手段,建議軍官採取相應手段!」


  楚狂額上汗水滴落,他牙關一咬,手在身後一掏,金屬摩擦的聲音一閃而過,只見他手執銀白色武器,武器之上光華流轉,但聽「咻」的一聲,一束紅色的光芒激射而來,極為準確的擊打在雞爪子上,連給荏九反應的時間也沒有,那雞爪子「嘭」的一聲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荏九愣住:「發生了什麼?」


  楚狂長舒一口氣:「已將目標銷毀為分子狀態,警戒等級可暫時降低。」


  荏九不可思議的瞪他:「你居然把我好心給你的肉銷毀了!」站在荏九身邊的大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隱約覺得自己主人受欺負了,它雖然有些怵楚狂,但此時還是鼓足了勇氣對楚狂齜出牙,汪汪一吼。荏九踹了大白一腳,讓它走開,就怕楚狂也「咻」的一下將大白給銷毀了,「你知道一個雞隻有兩隻爪子么!能吃一個容易嗎!」


  楚狂瞥了齜牙咧嘴的大白一眼,皺眉:「你們的觀念需要改變,那不是食物。」他說得一本正經,「是生化武器。」


  荏九更覺莫名其妙:「吃下它,它難道會在你肚子里活過來生小雞嗎!然後把你啄得腸穿肚爛的爬出來?」


  楚狂臉色更是凝重:「不排除發生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故的概率。」


  「相信這種事會發生的人才更駭人聽聞吧!」


  楚狂默了一會兒:「抱歉,我認為在此事上咱們暫時無法溝通,恕我先行告退。」言罷他轉身回屋,荏九抽了抽嘴角,想反正藥鋪老闆給的葯還多,乾脆下次再找機會吧。心裡這個念頭還沒閃完,但見身邊的大白電一樣的沖了出去,對準楚狂的後背就撲了上去,其勢兇猛儼然是日後萬獸之王的典範,但因著現在萬獸之王還小,只堪堪撓向楚狂的褲腰帶。


  楚狂反應也不慢,早在大白撲上去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掏出了那銀白色的武器,對準大白的腦袋,正是千鈞一髮之際,只聽荏九一聲大喊:「別殺它!」


  楚狂眉頭微蹙,手上武器刻意偏了個角度,一發已經儲蓄好的攻擊擦過大白的尾巴,燒掉了它尾巴尖上的白毛,徑直落在荏九腳邊,沒入土地,只聽土地里傳來許多聲細小的爆破聲,是不幸遭殃的蟲蟻折騰出了生命最後的動靜,聲音靜默后,荏九靜靜淌了一身冷汗……她差點就被這麼莫名其妙的銷毀了啊,連煙也沒冒一股的……


  而在楚狂那方,一擊漏掉之後,大白已撲在了楚狂身上,因著方才那一擊楚狂已經偏了重心,是以大白極容易的就將他摁倒在地,往楚狂身上一趴,獸性本能驅使下,大白的張嘴就去咬楚狂的脖子!慶幸的是楚狂現在腦袋上套著一個透明的頭盔,頸項處連接著衣領,而他那身衣服好似也十分堅韌,大白怎麼咬也不得要領。


  荏九本還有些擔心,怕大白真將楚狂給咬死了,但見此情景,她索性抱了手在一旁看戲一樣看著頭盔裡面楚狂已近死白的臉色。讓這個男人歷練一下也是不錯的。荏九如是想著。


  又咬又舔又撓的鼓搗了許久,大白見罩住楚狂的頭盔半分也沒有損壞,有些茫然的回頭望荏九,像是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而顯然大白身下的男人比它更加不知所措,握著武器的那隻手關節用力到泛白。


  荏九估摸著,若是再這樣下去,楚狂大概會失控也說不定,她兩步上前,提起大白的前爪,將它抱住:「好了好了,沒你的事兒了,一邊兒玩去。」大白不服氣,喉嚨里還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荏九抽了抽它的腦袋,小聲嘀咕,「我男人都要給你嚇哭了你還想怎樣,走開!」她將它放下,還大喊了一聲,「大黃!」


  聽見這個名字,大白尾巴一夾,立即灰溜溜的跑了。


  楚狂還仰躺在地上沒動,荏九蹲下來看他:「我把它趕走啦,起來吧。」楚狂這才動了動,他伸手要去取頭盔,但是動作卻驀地一頓,荏九見他臉色更難看,挑眉問,「又怎麼了?」


  「頭盔……」他額上冷汗滲出,「沾滿該生物唾液,不能判定其有無侵蝕性……」


  荏九一嘆:「就這方面來說,你膽子還真小呢。」


  「無知。」楚狂聲色平淡,但臉色實在蒼白,「星際間人型生物與非人型生物之間為爭奪生存空間而發生的戰鬥完全超出你所有的認知,它們的身體就是兇惡的生化武器,若沒有外部防護與之接觸無異於自殺……」話沒說完,荏九拿手抹了抹他頭盔上大白殘留的口水,然後像上次一樣在他腦袋旁邊的按鈕上輕輕一按,「啵」的一聲拔下了他的頭盔。


  「是嗎,你看我的手爛掉了嗎。」


  楚狂靜靜的看了荏九的手掌一會兒,然後默默的站起身退後三步,「三日之內請不要靠近我周身一丈。」


  荏九撇嘴,這種事是你能說了算的嗎……而且……「你身上有些東西不是要接觸我才能用嗎?」


  楚狂默了一瞬,極為隱忍著閉上眼,半晌后道:「前日我巡查周遭環境時看到後山半山腰上似乎有個湖泊,其中水質清澈,理當是活水,但因樹木遮掩不知如何到達該湖,能否請閣下為我帶帶路,我急需徹底清潔,而你,應當與我一起,接受清水沐浴。」


  「洗澡啊……」荏九意味不明的拖了很長的尾音,「共浴啊!好啊,當然好啊!」


  洗澡不是要脫光了來嘛,共浴當然是面對面的啊!這自然是極好的。


  湖光映月色,小溪流水叮叮咚咚的流進小湖之中,又從另外一邊溢出去,在小有落差的巨石上形成一道小瀑布,一處小景,在秋月紅葉相映襯之下,自成絕色。


  是個辦事的好地方!

  荏九為美景所動,本欲吟首詩詞來讓楚狂刮目相看,順道應應景,但想來想去腦子裡也只有『好美啊』三個字,肚中無墨水,荏九隻好作罷。


  其實就算她吟出了詩,楚狂大概也不會當一回事,他從衣服里摸出了一根細管,小心翼翼的在水裡一探:「水質檢測。」


  「水質檢測開始,微生物檢測啟動,礦物質調查開始……」女聲沒有感情的說著,「水質檢測完畢,三等飲用水級別。」


  楚狂頗有些意外和驚喜:「水質倒是不錯。」


  荏九已經習慣了那莫名其妙的女聲的存在,反正這男人身上奇怪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也不在乎多這麼一個,她當即便開始扒衣服要往水裡跳了,「你鼓搗完了嗎?完了咱們就趕緊辦事……趕緊沐浴吧!」


  楚狂點頭,也不管荏九在做什麼,他抬腿便跨進了冰涼的湖水裡。一直往下走,直到水深及腰,他在水裡扎了個馬步,將脖子以上部位露出水面,然後……不動了。


  荏九扒衣服的手僵住:「你這是……沐浴?」


  「我在徹底清潔。」


  荏九擰著腦袋看他:「這樣能清潔什麼東西?」


  「衣服。」楚狂不用看也猜到荏九正用一副無知的臉看著他,他閉著眼睛淡淡道,「這是扛壓抗菌防水防火攜帶十倍儲存功能的軍用制服,不管沾染上再污穢的東西,只需以大量清水沖洗就能變乾淨。」


  這到底是什麼神奇的衣服……


  所以說,他之所以能從兜里摸出那麼多綿綿不絕的武器,是因為衣服比看起來更能多裝十倍的東西?而且還不會被任何東西弄髒,只要衝一衝就好?難怪被大白舔過之後,他只緊張他的頭盔呢……


  但現在不是琢磨衣服的時候,荏九指了指已經脫掉外衣的自己:「所以我呢?我該怎麼辦?你是讓我來聽你炫耀衣服的是么?」


  楚狂眼皮也沒動一下:「我剛才說了,我徹底清潔,而閣下需要沐浴。」


  荏九咬牙:「所以,你是說,讓我脫光了在你面前洗澡?還只是單純的洗澡?」


  楚狂默了一會兒,這下終於皺著眉頭睜開了眼:「你介意脫衣服?」


  荏九氣憤:「我介意!」她一把把外衣扔到地上,「我當然介意!你以為爺是當著誰的面都可以脫衣服的嗎!我再怎麼糙也是個女人啊!是完全的女人啊!」


  楚狂怔了一瞬,「對不起,我忘了。」


  荏九:「……」


  楚狂琢磨了一會兒,點頭決定道:「那就別脫光了,就這樣下來吧,請記住,盡量離我一丈遠。另外,此湖最深處達兩丈,請注意不要離案太遠,超過我力所能及的範圍我救不了你。」


  荏九一撇嘴,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在楚狂愣住的時間裡,她從水下穿到楚狂跟前,幾乎是貼著楚狂的鼻子從水下蹭了出來,她勾引他:

  「小看人!九爺我可是打小就在這湖裡活蹦亂跳,就沒嗆過一口水!」


  如果這也算勾引人的話……


  楚狂面無表情的推開水鬼一樣的荏九,抹了把臉:「很好,你可以離我更遠點了。」荏九沒動,她直勾勾的盯著他:「如果剛才你的意思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應該是不會鳧水對吧。」


  楚狂也不掩飾,點頭承認:「沒錯。」


  在身體鍛煉方面幾乎沒有什麼缺陷的人竟然不會鳧水?這對荏九來說……真是個天大的喜訊!


  她咧嘴一笑,雙手放在楚狂肩頭,她腳掌貼著湖底軟土站著,因著楚狂現在是扎馬步的狀態,所以她倒還比楚狂要高一個頭:「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


  楚狂正色看她。荏九笑得更加明媚:「叫做,撲倒與被撲倒!」言罷,她手上使力,腳下給楚狂使了個絆子,意圖讓楚狂摔倒在水裡然後任她調戲,但哪想她用了吃奶的力氣楚狂還是一動不動的扎著馬步冷眼看她:


  「愚蠢,以你的力量推倒我的概率幾乎為零……」話音未落,荏九因為太過用力,另一隻蹬在湖底軟泥里的腳驀地一滑,她一聲短呼,在楚狂尚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一張臉「啪」的摔在楚狂臉上,牙齒都撞在了一起,血腥味瞬時在兩人唇畔之間蔓延。


  血……腥味?

  楚狂臉色『唰』的一白,心底陡然大亂,他渾身一松,荏九壓著他一同往水裡栽去,冰涼的水沒頂而過,楚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互飲血液,這是……


  立了結、婚、的、契、約、啊!


  溫暖的軀體緊緊抱著他,有個軟軟的東西貼在他的唇畔上,血腥的味道和血液極淡的色彩在映著月光的透明湖水裡飄散。


  楚狂沒有看覆在自己身上的這人,而是望著被盈盈波光彎折了的月光,它們被分化成了道道動人的光,如剜肉利刃,刀刀扎中他的心窩……楚狂像死魚一樣被漫天利劍亂捅一通,然後任由自己慢慢向湖底沉去,他眼神空洞頹敗。他忽然想起了在很久之前,不知在哪個星球的古書典里看過的一句話——


  如果真有那所謂的命運之神,代我擒住他的衣襟,大聲質問,為什麼要讓我遇見她?為什麼,讓我寂靜如死的生命,突然喧囂?為什麼,讓我靈魂如炙烤般痛苦?啊!得不到的她!


  從來沒有哪一段抽象文字能讓楚狂在回憶起來的時候感到如此驚心動魄,當然,除了最後一句。


  荏九栽進水裡的那一剎那其實是有點慌亂的,但被荏九撞破嘴唇並且被推倒的楚狂實在淡定,連掙扎也沒掙扎一下,乖乖的就順著力道往湖裡沉去,不會鳧水的人都如此坦然,於是荏九便也坦然了,她抱著楚狂,緊緊的不鬆手,嘴唇也死死的貼在他的嘴唇上,她做了她所認知的親吻的所有步驟,就等著小白花一樣的男人憋不住氣,一臉通紅的推開她,手忙腳亂的爬上岸,然後抱著胸,嚶嚶泣道:「你怎麼能對我做這種事,既然如此,你就得對我負責。」


  她想的極為美好,咧嘴一笑,涼涼的湖水鑽進嘴裡,她扭過頭,將鑽到嘴裡的水吐出去。


  待她再回過頭時,看到的卻不是小白花一樣的男人,而是開始翻白眼的男人。


  荏九大驚,將他衣領一拖,腳一蹬,兩人腦袋瞬間便冒出了水面。


  楚狂已經暈了過去,荏九連拖帶拽的把他拖上岸,楚狂像死了一樣在岸邊挺屍,荏九拍了拍他的臉,快瘋了:「你不是吧,這就玩死了,你不應該啊!」


  她把楚狂的臉都拍紅了對方也沒有反應,荏九一急,撓了撓頭,一拳就揍在了楚狂的肚子上,楚狂痙攣一般吐出一口水來,荏九見有效,又狠狠揍了他幾拳。


  「咳……別……」楚狂醒了,但沒止住攻勢的荏九又打了他一拳,「唔!別叫醒我。」他悶聲忍了,扭過頭去,不看荏九,「告訴我這是夢。」


  讓軍官楚狂說出這種逃避現實的話,實在是奇迹。但顯然,荏九並沒感覺到這個奇迹的存在,她聲色如常,甚至如常得殘忍,她又拍了拍他的臉,讓他保持清醒,並強制性的讓楚狂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別被水灌迷糊了啊!這怎麼能是做夢呢,你剛才被我推倒啦,咱們意外的親了小嘴,我嘴裡還有你的血腥味呢,你也有對吧,快清醒清醒!這是現實啊!」


  楚狂臉色灰敗,像快要死過去了一樣。


  「真被水灌傻了嗎……」荏九伸手摸他腦袋。


  楚狂靜靜躺了很久,終於認命一樣坐起身來:「有一件事,我必須與閣下交代。」


  荏九悻悻然的收回了手:「你說。」


  「方才,我們互相飲了彼此的血。」


  荏九咂巴了一下嘴:「對啊。」


  楚狂神色意味不明,仿似要用盡全力忍耐住心底噴涌而出的不甘和委屈。他隱忍了許久,終於強迫自己冷靜開口道:「我隸屬於旭日艦隊,但我同時也是森龍星系自然人,服從星際法律,遵守森龍星系道德品性及風俗習慣約束。」荏九點頭,楚狂略有些艱難道,「方才,我們互飲活血,在森龍星系的風俗里,即是成親結婚的契約締結儀式。這本只是一個風俗,經過時代演變,它變成了正式締結婚姻契約的象徵。不管森龍星系的自然人在何地,但凡與對方互飲活血,信號便會通過識別器發送至聯盟網路,計入個人檔案,若要解除契約,需得進入星際法庭公證處進行公證並立下相離合同,才算是正式解除雙方法律關係。」


  荏九眨眼:「可你的識別器不在你那兒。」


  「沒錯,在你這兒。」


  所以,就傳送信號的效果是一樣的……


  荏九靜靜的看了神色凝重的楚狂許久,忽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通道:「難!難道!咱們現在就已經成了傳說中的夫妻!」


  被大聲說出的這個事實讓楚狂臉色更加灰敗。


  他是旭日艦隊的上一級軍官,在楚狂對自己的人生規劃中,他只希望自己的人生擁有一次婚姻。找一個合適的人,履行這一生中應該履行的契約。沒錯,他把兩個人的關係看做是契約,像是自己與軍隊的契約一樣。結婚生子成立家庭,然後保護他們,對楚狂來說,這是一種的責任感與使命感的體現。


  但即便是楚狂,即便婚姻對他來說只是人生中的一段任務,楚狂還是不想與一個才認識不久的異星食肉女性締結這樣的契約!

  從肉體上,楚狂想自己無法接受她。


  另一方面,楚狂是個比較死腦筋的人,有計劃就按計劃去做,有規矩就按規矩來辦,他覺得自己生活也應該這樣,方方正正,規規矩矩,事實上,在來到這個星球之前,他的生活也確實一直是那樣,讓他安心滿意又充實。


  但是碰見荏九之後,好像一切都變了。


  這個女人喜歡打破常規,不按規矩辦事,她的人生就像一隻小孩手中的畫筆,不知道下一筆會畫出什麼樣的弧度,活得兵荒馬亂又肆意妄為,簡直讓人……不能理解。


  所以,在心理上,楚狂也是不接受荏九的。他想他們完全是兩種人格的典型代表。


  但是,他們現在確實變成了夫妻,至少在星際法律層面上是這樣的……


  楚狂忍不住頭痛:「在婚姻之中,我希望對待對方如同對待組織一樣忠誠,雖然你我是不明不白締結的契約,但在契約關係中,我會對閣下坦誠相告。」他極為嚴肅,「我不欲與閣下發生X關係,且,因為契約是意外締結而成,所以我想請閣下在助我找到飛行器之後,與我一同回森龍星系將離婚契約公證辦理了,以便各自以後嫁娶無礙。」


  荏九聽罷,想也沒想就說:「先前我沒告訴你我要搶你做相公嗎?好不容易老天爺給了我這麼個開頭,讓咱們省了多少事直接成親了,你還讓我放了你,你做夢去吧,我要拖你一輩子的。」


  於是楚狂臉色更白了幾分。


  洗了一通澡,兩人都濕淋淋的回去,荏九一臉暢快,楚狂滿臉頹敗,這場景似乎讓寨里的人懂得了什麼,大家笑得曖昧而和諧。


  荏九一臉堆著笑,與他們挨個打了招呼,卻也沒把事情聲張,她覺得應該趁今晚把是實事兒辦了,在她看來,這才是確定關係的終極體現。


  入水前荏九曾把外衣脫了,裡面的X葯還好好的保存著,她看著楚狂那身打扮,已經心生一計,哥們似的拍了拍楚狂的肩,驚醒了仿似在夢遊中的某高級軍官。楚狂灰敗的眸子里印出了荏九的臉,她一雙眼睛像是把漫天繁星集合起來了一樣,熠熠生輝,在楚狂心裡投下了更深的陰暗面。


  楚狂掙扎:「解除契約吧,我嚴肅並堅持要求。」


  荏九擺了擺手:「那都不重要。」她忽略楚狂越發恍惚的神情,「咱們還是得下山去找你的飛行器的是吧。」荏九道,「你今天披著披風戴帽子揍了縣令兒子,他們肯定都把你記著呢,下次去咱們可不能這樣打扮了。」她說得一本正經,楚狂便也稍稍把心裡這樁重事往旁邊放了放,認真聽她說話,「我去找人要身乾淨衣服,今晚先拿給你試試,有哪裡不合身的地方我幫你改。」


  楚狂斟酌了一番:「沒問題,不過貼身衣物要進行消毒處理,這裡並沒有消毒設施,另外,請一定給我至少十倍儲藏功能的衣服,這樣才能保證所有物品能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荏九擺手:「沒有消毒也不會有什麼十倍儲藏,衣服只能遮羞和保暖,別的你想想就是了,先回去等我吧,找到衣服我就回來。」


  楚狂還要說話,荏九已經走遠,他唯有默默忍了下來,默默望了望閃爍著群星的漆黑夜空,默默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好想回去……」


  荏九從壯實的土匪乙那裡找了件寬大的衣袍回來,這衣服楚狂穿起來肯定大了,不過沒關係,荏九就是希望寬鬆一點,多好扒下來啊,臨進門前,她還把衣服的腰帶抽了,藏在懷裡。


  適時楚狂正坐在自己屋子裡鼓搗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荏九看著他桌子上的那一堆或黑或白的金屬物件,感嘆:「你到底在衣服里藏了多少東西。」


  楚狂淡定道:「這裡是五分之一。」


  荏九一撇嘴,把衣服遞給他:「你去屏風後面換吧,脫了的衣服遞給我,我幫你收拾好。」


  沒有異議,楚狂去了屏風後面,沒一會兒就把他那身黑衣服脫了下來遞給荏九,荏九從屏風側面接過衣服,假正經的往屏風後面掃了一眼,重點部位被土匪乙的衣服擋住,但這並不妨礙荏九欣賞到他比例完美且有力的身體,荏九咽了口唾沫,急急忙忙退開兩步,捂住心口……清新了太久,這畫面對她來說實在太刺激了。


  不過心靈的暫時滿足並沒讓荏九停下腳步,她把楚狂的衣服在床上鋪開,想了一下,他上次好像是從衣服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來的那吃一顆頂一天的白色藥丸,荏九找了一會兒,從裡面摸出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身上帶著楚狂的識別器,有的東西一碰到她就發出「嘀嘀」的聲音。荏九手忙腳亂的又把東西往裡面塞。


  楚狂在屏風後面問:「怎麼了?」


  「沒事,沒事,你衣服里的東西掉出來了,我幫你撿回去。」


  打發了楚狂,荏九更著急的找起來,她腦袋裡拚命回憶著那個盒子的形狀,忽然之間,便拿到了一個白色的盒子,一打開,裡面果然是楚狂吃的那種藥丸。


  「這衣服大了。」楚狂在屏風後面說著。


  「成成,你先穿好,出來我給你改。」她抖著手摸出白色藥粉,往盒子裡面倒了一點點,她記得老闆和她說過,此物藥效極強,不能多放,一次最多倒小米那麼大小的一點。荏九正在琢磨著小米大小到底是多少,楚狂的聲音又從屏風后賣弄傳來,「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事?」


  這句話嚇得荏九手一抖,一整包藥粉全部倒進了盒子里。


  「你是不是把腰帶藏起來了?」楚狂在屏風後面說著。


  原來他說的是這事啊!但為什麼先不講明白,看把她嚇得!荏九看著盒子里的藥粉靜默著,這不知有多少粒小米了啊……每粒藥丸上都沾上了X葯了吧……那豈不是以後楚狂每天吃藥丸的時候都……


  荏九愣住,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反正這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快把腰帶給我。」


  「啊……哦……好好。」荏九拿著白色的盒子晃了晃,爭取讓每顆葯都沾上藥粉,把盒子放回了楚狂的口袋之前,她打開盒子看了看,裡面的白色藥丸沾上白色細粉配著白色盒子不仔細研究根本就看不出來。楚狂是吃這個東西吃習慣了的人,應該不會在吃之前仔細觀察吧……


  荏九想著,把盒子放了回去。


  她把腰帶遞給楚狂,楚狂把系好褲子走出來,荏九上下看了他一眼:「這衣服真是哪兒都要改呢。改的時間大概比較長……」荏九若無其事道:「我現在有點餓了,去外面吃個飯再回來幫你改,現在有的人還在外面烤肉,要我給你帶點回來嗎?」


  楚狂想到吃肉的場景就覺得渾身僵硬,他退了兩步,走到床邊,在衣服里摸出白色的盒子:「不用,我不需食用那些東西。」


  荏九意味不明的看著他手中的盒子,點了點頭:「嗯,好,那你慢慢用,我先出去了,待會兒就回來。」


  出門之前,荏九看見楚狂拿出一顆藥丸,仰頭吞了下去。


  真乖,她心想。於是去拿了只燒雞,一邊快速的解決了,一邊蹲在門口靜靜的等動靜。可是等了許久,也沒見裡面的人一臉通紅神志不清的衝出來,將她打橫抱起,帶回房裡。


  荏九吐了一地的雞骨頭,看著寨子里的人都收拾了篝火,散了場,楚狂還是沒有衝出來。


  荏九忍不住了,她推門進去,但見楚狂蜷著身子躺在床上,他臉朝里,荏九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喂,你怎麼樣?」楚狂沒動,走得越近,荏九聽見了他粗重的呼吸聲,她心裡一陣欣喜,伸手撫上了他的手臂,「你還好吧?」


  她翻過楚狂的身體,看見的卻不是一張通紅冒汗的臉,而是一臉死白死白淌著冷汗眉頭緊皺的楚狂。


  荏九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怎麼跟中毒一樣?荏九心裡發虛,不會吧,強力X葯對楚狂來說是毒藥?

  她正慌亂之際,手腕一緊,是楚狂死死的攥著她:「你……」他直勾勾的盯著荏九,荏九被他看得心裡一陣緊似一陣,「待我……」


  荏九忙擺手:「我不是待你不好啊!我絕對沒有待你不好的心思啊!你先放了我,我去給你找大夫!」


  楚狂咬緊牙,仿似在忍耐巨大的痛苦:「帶我……去衛生間……」


  什麼間?荏九呆住。


  「排泄的場所!」楚狂幾乎咬牙切齒的說著,「快……」


  荏九再次愣了,那藥鋪老闆拍胸脯保證的強效X葯,原來……對楚狂來說竟然是強效瀉藥……


  你個賣假藥的混賬東西!

  不讓荏九多想其他,楚狂攥著她手腕的手收得更緊,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荏九忙道:「你先放開我,夜壺就放在床下面的,我給你提出來。你著急就先在這裡……」


  「不……不能理解!」楚狂強忍著刀絞一樣的腹痛道,「這明明睡覺的地方!怎麼可以……」話沒說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更難看起來,「你是說,我這些天都在下面藏了夜壺的床上睡覺?」他有幾分癲狂了。


  荏九撓頭:「有什麼不對嗎?」


  楚狂下頜一陣抽緊,他幾乎聽到那個向來克制的自己在心底嘶喊,不對啊!很不對啊!排泄物里有多少病菌他們不知道嗎!是多少傳染病菌的生物生長源頭他們不知道嗎!為什麼還能怎麼淡定!為什麼要這麼理所當然的問他『有什麼不對嗎』!

  有哪裡是對的!


  這個星球不正常啊!這些人都很不正常啊!

  腹中絞痛又來,楚狂臉色發青,以強大的精神里克制著,「我要去外面……」他聲音有點哆嗦,「其他的都別說,帶我去……」


  荏九幾乎是扛著楚狂去了茅房,剛一走到門口,他下意識的在身上一摸,但發現他如今穿的是荏九給他找來的那身寬鬆衣物,他渾身一僵:「我的粒子隔離面罩在哪裡……」


  荏九雖然不理解他某些方面的執著,但這種情況下他都還能注意到那東西,想來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荏九說:「應該在屋裡吧,我去幫你拿。」


  楚狂忍了一會兒,終是深吸一口氣,拉開茅房的門,沖了進去,木門「吱呀」闔上,裡面傳來他似乎捏著鼻子的聲音:「不用了。」


  楚狂外出行軍,從來便是只會有尿液排泄不會有糞便,因為高濃度營養丸會完全被身體吸收,變成營養和熱量,不會產生殘餘物,當然沒有排泄的必要。而如今,他在充滿規劃的人生中第一次意外的拉了肚子。


  當他解決完第一次后,從沾滿病菌的茅房裡走出,他以為這可怕噩夢已經結束,但沒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他上吐下瀉的折騰了整整一晚。


  卯時天亮,楚狂終於在荏九的攙扶下,挨著了屬於自己的床,比起茅房,這個簡陋卻乾燥溫暖的床簡直像個天堂。楚狂一聲喟嘆,側身躺在上面。


  肚子里那些喧囂的聲音總算安靜下來,他眼下青影在窗外斜照進來的晨光中更加明顯,唇無血色,幾乎乾裂。


  荏九幫他蓋好被子,隔一會兒問他一句:「還好嗎?」


  怎麼會好……


  「我認為我現在死亡概率為百分之七十。」楚狂沙啞著聲音,「若我不幸犧牲,勞煩請閣下一定將我的衣物回收保管好,日後必定有我的隊友前來向你索要遺物……」


  「你拉肚子雖然拉得有點恐怖,但怎麼會這樣死掉,現在交代遺言也太誇張了吧。」


  楚狂一臉死灰:「凡事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死或許並不是現在最壞的打算。」楚狂有些自言自語的念叨,「介於貴星球實在太過詭異,說不定我會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身體處處腐壞卻無法自裁……若是那種情況,請閣下務必助我。」


  這裡到底是讓他絕望成什麼樣……


  荏九咽了口唾沫,猶豫了半晌道:「抱歉,讓你受這麼大的罪……」


  楚狂搖頭:「並非閣下的過錯。」他蒼白著一張臉像往常一樣嚴肅分析,「我猜測是這星球的大氣中有某種我所無法檢測出來的元素導致我的身體或是藥物變質以釀成今日慘劇。目前數據無法精確採集,得不到確認,不過唯一能確認的是,我身體免疫能力最近有所下降,竟會被大氣中的毒素侵入,另外,這也說明我近來對形勢預估太過樂觀,各方面預防不足,疏忽……」


  「不……跟這些都沒關係。」荏九打斷他的話,小心的瞥了他幾眼,撓著頭道,「其實就是我在你的藥丸里下了葯……那什麼葯。」


  楚狂聽罷這話,目光一停滯在荏九臉上,久久沒有轉動:「你是恨我先前殺了你們山寨一些非人型生物嗎?」他皺眉,「當時我並不知道你們把那些東西當食物,我認為它們是威脅,我是在幫助你們。不知者無罪,閣下不該這麼恨我。」


  「不是,那跟這事完全扯不上關係……你理解錯了,我給你下的不是毒藥,是X葯。」


  楚狂愣住,良久之後才困惑的問:「有什麼意義?」


  意義?辦那種事還能有什麼意義?荏九道:「確定關係,讓咱們更親密或者是一種佔有的手段,大概有這些意義吧。」


  楚狂搖頭,他掙扎著坐起身來,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目光堅定的看著荏九道:「閣下對楚狂的期望是不現實及絕不可能實現的。」他嚴肅而認真的說著,「我是隸屬於旭日艦隊的上一級軍官,服從組織與上級,不為任何私人所有,即便是擁有婚姻契約的人,也不可能佔有我,這是其一。其二,我先前已經說得很明白,我與你的婚姻契約是意外締結,我不想且不能與你發生關係,我們可以使互利合作的關係更加親密,甚至在特定的某些關係上可以親密,但絕不能涉及性關係。」


  「可是……」


  楚狂打斷她,繼續說:「其三,即使你今日計謀成功,也只是今日的成功,對我以後的邏輯判斷不造成任何影響。我敦促閣下他日與我去森龍星系解除婚姻契約一大半是為閣下著想,我只會在該星球執行一個短暫的任務,任務結束之後我就會離開,日後不會再與閣下有任何聯繫,所以擁有婚姻契約對閣下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束縛。因為在婚姻契約存在期間,閣下若與締結契約的另一方之外的人發生關係,則血液中會帶有一定灼痛感。」


  這個倒是令荏九意外,她新奇的摸了摸自己的嘴。楚狂鄭重道:「若你以後堅持不肯與我解除契約關係,我不會強求,但那對我們兩人都將是一個令人遺憾的決定。最後……」楚狂喘了兩口氣,「我現在這模樣,你下藥……真的有意義嗎?」


  把楚狂給葯成這樣真的太出乎荏九的意料,她沉吟了一會兒,把楚狂的衣服拿過來,然後摸出他那裝藥丸的盒子,打開遞給他看:「可是怎麼辦,你這盒子里的葯,我都給灑上X藥粉了。」


  楚狂目光僵硬的看著盒子里的藥丸,靜默許久之後,輕輕問道:「閣下對我有多恨?」


  荏九攤手:「我是真的愛你。」


  新的一天,陽光從窗口暖暖的照進屋裡,在狗吠與鳥鳴之後,躺坐在床上的男人深吸一口氣道:「介於閣下的不理智行為,營養丸不能繼續食用,無其他補給,所以現在做臨時計劃變更。」楚狂盯著荏九,「持續飢餓狀態下,我能保證三天高效執行力,今日身體過於虛弱,需要休息,明日我們需要迅速取回飛行器,因計劃更變,拿到飛行器后我會即刻返回森龍星系,你若願意配合我解除婚姻契約,那麼明天取回飛行器后,便可與我同回森龍星系……」


  荏九連忙搖頭:「我不願意。」


  「我猜到了。」楚狂毫不意外,聲色平淡的繼續道,「我會隻身返回母星進行營養丸的補充,隨後我會再次來到這裡,繼續我的任務。可到時候,我不保證還能遇見你。」楚狂凝肅的盯著荏九,「你聽明白了嗎?錯過這次與我回森龍星系的機會,我們可能永遠不會再見面,且,永遠解除不了婚姻契約,直至其中一方暴斃而亡。」


  荏九不適時宜的偏離了重點:「為什麼一定要是暴斃而亡?就不能安生的死去嗎……」


  楚狂沒有理她:「閣下還要一意孤行嗎?」


  荏九想了一會兒,「明天再看吧,反正現在說也沒用。」她活動了一下脖子,「伺候了你一晚上可累死我了,我得去吃個早飯然後回去睡一會兒。」她打著哈欠便出了門。


  留楚狂一個人在房間里倚著床頭自言自語一般呢喃著:「這種毫無計劃毫無規律可循的行為真是令人切齒痛恨……」


  令他痛恨的女人回了自己的房,仰頭一躺,雙眼一閉,呼哧呼哧睡著了。


  太陽東升西落,眨眼便到了又是一日日薄西山,荏九在寨子里自己做了幾個小菜準備吃飯,支梁山下,支梁鎮中,有一小院里也升起了裊裊炊煙,荏九的姐姐想弟如往常一般做了飯菜等著在縣衙當差的相公回來。


  可今日左等右等,等到天上星星都掛出來了,自家相公還是沒回,鍋里的菜都來來回回熱了好幾遍了。終於,在夜漸深的時候,終於有人打著燈籠回了家來,想弟還沒來得及問上一句,便見相公吳林一臉蒼白的匆匆進了家門。


  想弟奇怪的看他,吳林急急將她拉回了屋,將房門反鎖上,湊在想弟耳邊,輕聲道:「大事不好了,欽差大人查到咱們縣來了,知道支梁山上有個土匪窩子,他和縣令商量著要去剿匪呢!」


  想弟一聽,大驚失色:「我娘家寨子雖是做土匪這行當出身,可從沒幹過什麼缺德事啊!大家近些年基本也都老實安分下來了,為什麼還要剿?」


  「這個欽差好似很著急要立功,本來說是從京城掉人手來剿匪,結果他覺得半個月時間太長,又突然改時間了,徑直從郡里調了兵過來,說是明日晚上就要上去剿匪啦!」


  想弟臉色全然已白了:「這可怎麼辦!九妹還在山上,她還承了寨主的位置,到時候若真被抓了……豈、豈不是會被殺頭?」她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今天趕快跑。」


  「現在宵禁正嚴呢!你可不能出去!」


  「那我明日早上去。」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心急如焚,只盼能早早天亮。


  雞還沒打鳴的時候楚狂與荏九就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去縣衙了。楚狂穿上了自己那身黑色的衣服,把土匪乙寬鬆的衣物套在外面。頭上那布條纏了幾圈,一副要去干苦力活的模樣。


  荏九幫他理好了頭上布條,拍了拍他肩:「好了,咱們趁著宵禁還沒結束的時候進鎮子里吧,這時候一晚上就要過去了,巡邏的官兵都懶惰著呢,咱們到了府衙,裡面當差的人都還沒來,縣令那些僕從也還沒醒,偷東西的最好時節。」


  楚狂皺眉:「你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我有個姐姐嫁了個在縣衙當差的相公,她回娘家的時候偶爾會提到她相公的工作。」她打量了楚狂的衣服幾眼,「我說哪兒不對呢,原來是穿成了左衽。」她一邊呢喃著,一邊把楚狂雙手抬起,把他腰帶解了。


  楚狂裡面還穿了他那件貼身的黑衣,所以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且這些天,他也在不知不覺當中習慣了荏九的接觸,包括她給他系腰帶時幾乎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這種動作。


  荏九給他穿好了衣服,領著他下山,潛入鎮里,摸去了縣衙,正在他們翻牆進了縣衙中時,荏九的三姐急沖沖的出了鎮子,往山寨走去。


  「你知道蛋在哪兒嗎?」


  翻牆進了縣衙,荏九才想起了這個決定性的問題,先前一直忘了,是因為楚狂這一路都表現的太過自信,就好像他一出現,那顆巨大的蛋就會自己避開別人耳目,悄無聲息的滾到他身邊一樣。


  楚狂正色:「沒問題,我的識別器與飛行器信號互通,識別器能將我的腦電波發送至飛行器並準確收到回復。」他說著,往他自己的眉心按去,「只要開啟識別功……」手指離眉心一寸遠的距離,楚狂僵住了。


  他之前好像……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荏九在他一旁,眨巴著眼看他。


  兩人對視許久,楚狂默默把手指的方向一轉,戳到了荏九眉心,肅容問:「你有什麼感覺嗎?」


  荏九同樣正色:「你如果一直往下戳的話,說不定我會有一點感覺。」


  楚狂扶額:「是我疏忽,忘了識別器被你……」一聲短暫的嘆息之後,楚狂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這幾天想自我了結的時候實在太多了,這一點點意外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計劃變更,我們需要找一個敵方人員交待目標物儲藏地。」


  四周只聞秋蟲輕鳴,荏九道:「我們不是選了一個沒人出現的時候嗎!上哪兒去找人?」


  楚狂側耳細聽:「這邊有響動,跟我來。」


  摸黑踏入一個小院之中,走在後面的荏九聽到楚狂說的『響動』霎時臉一紅,慌忙拽住了楚狂的胳膊:「這……這種聲音,你確定我們在這種時候進去不會太缺德?」饒是膽大如荏九也不由得害了個羞,她素日嘴上說是說,可真落到實踐上來,還是有點膽怯的。


  「從聲音上判斷,男方是先前強搶有夫之婦的混賬縣令兒子,此處當是其私人房間,私闖民宅是重罪,但考慮到實際情況,我與對方可稱為戰時敵對關係,可採取戰時手段,為取重要情報,今天此舉,不得判罪。」楚狂看了荏九一眼,「你所說的缺德,指代不明,從邏輯上無法令停我方獲取情報的行動。」


  「不……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咱們這樣闖進去會很尷尬……」


  「他們很尷尬?」楚狂搖頭,「那只是敵方情緒,無法對我方造成實質傷害。」言罷,他沒再說第二句,悄聲行至房門邊,一點聲音也沒發出,鬼一樣潛進屋子裡,荏九悄悄跟在後面,楚狂鑽進里榻,撩起床邊紗簾,那正全情投入的女人倒抽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發一個音,楚狂拽著混世劉的頭髮便將他提起,一記手刀砍在女人頸邊,她翻了個白眼就暈了過去。


  楚狂將混世劉摁在大床另一邊,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拿著武器抵著他腦門:「兩件事,第一不許喊。」混世劉驚恐的睜著眼,連忙點頭,「第二,告訴我從支梁山寨裡面帶來的白色圓形物體在縣衙哪兒?」


  楚狂鬆開他的嘴,混世劉抖著聲音道:「早、早被運走了……前兩天就連夜往京城送了……」


  楚狂皺眉,沉默下來。


  混世劉見他如此表情,登時嚇得直哆嗦:「壯士,壯士!這不關我的事啊!要我們去拖回那個球的是欽差大人,要我們送走那個球的也是欽差大人,要我們殺了寨子里的人滅口的還是欽差大人,真不關……」


  「你說什麼?」


  在後面聽著的荏九忽然竄上前來,擠開楚狂,一把掐住了混世劉脖子:「你剛才說什麼?」


  混世劉一呆:「是欽差大人。」


  「要滅什麼口?」


  「那支梁山上的土匪寨子……」


  荏九隻覺渾身血液一涼,霎時什麼都顧不上了,一轉身就往屋子外面跑。楚狂想拉她也沒拉得住,唯有按耐住心情,繼續問:「你們的作戰計劃呢?」


  「我……我不知道啊。」


  楚狂目光一狠,嚇得混世劉徑直尿了,「我真不知道,他們當時說的時候我沒認真聽啊!只、只隱約記得他們說要從西面上去……」


  「有多少人?時間呢?」


  「州郡大概調了三百多人過來。本、本來說的是明晚動手的……可是州郡調來的兵昨日便到了,欽差大人便又改了時間。這……現在這個時辰,大概已經上去了。」


  楚狂不適時的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些人圍在火堆邊談笑的場景,還有那天陽光之中眾人荏九追逐土匪甲時的和樂,要被打破了嗎……他面容一冷,劈手打暈了混世劉,轉身出門,荏九已經跑不見了蹤影,楚狂心裡不知為何有些浮躁,他深呼吸,讓自己恢復往日冷靜。


  此時偽裝已無用,他索性脫掉了那身寬大的衣服,輕聲道:「識別器追蹤。」


  「識別器追蹤開啟。」女聲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識別器目標確定,紅外光線導航開啟。」


  楚狂右眼的瞳孔中仿似有許多字元飄過,接著他眼底映出了一抹紅光,外人看不見,但是楚狂卻能看見一束紅色的光芒往前方延伸而去,穿過不知多少個磚牆直直的鎖定在了荏九身上。


  他順著紅光指引的方向縱身一躍,翻過圍牆,往荏九那方而去。


  荏九這邊慌張跑出院子,還沒出縣衙,迎面撞上一個剛醒的僕從,僕從登時大聲叫喊起來,三個護院沖了出來將荏九團團圍住,正是心急如焚之際,身後的圍牆上突然翻過來一個黑衣男人,像是從天而降的天兵,將荏九攔腰一抱,扛在肩頭,手腳利落的擺平了三個護院,像動物一樣迅速的爬上了另一側的圍牆,徑直翻出了縣衙。


  裡面的人看得呆住,回過神來追出大門,外面哪裡還有人在。


  楚狂扛著荏九跑了一長段路,顛得荏九險些沒吐出來,連忙讓楚狂將自己放了,正色的看著他道:「我這裡有很倒霉的事發生了,所以我顧及不了你,你不要跟著我了,該走哪兒就走哪兒去……」


  「很好。」楚狂打斷她,拽了她的手臂就往前疾步走,「通過剛才詢問得知,敵方作戰部署已經完畢,且作戰已經開始,敵人數目約為三百,打算從西面榆木林攻上山去,介於我方通訊不行,目前知曉敵情的只有你我二人,敵我人數懸殊,不過以我力量可全力壓制他方,唯一難題是如何趕在他們之前回到山寨。」他轉頭看荏九,「知道近路嗎?」


  荏九愣愣的看著他:「你……打算為了我們和三百人拼?」


  「沒問題,以貴星球作戰水平來預測,我能對敵方三百人進行全面壓制。」


  荏九目光呆怔的停在他臉上,半晌后,她反手將楚狂的手臂握住:「那還不快走!」


  荏九知道一條回山寨的近路,只是打她懂事起就沒看見有人從那裡回去過。


  支梁山的另一面,是由數個陡峭的懸崖組成的,後山的湖水便從一個又一個的懸崖上落下來,形成數十個小型瀑布,令崖壁長滿青苔,濕滑無比,即便是傳說中會飛檐走壁的大俠,恐怕也爬不上去。但那卻是回山寨最近的路。


  荏九將這個情況與楚狂一說,楚狂眉頭也沒皺一下,便道:「就走那邊。」


  山上的水落下來匯成了支梁鎮外的小河,荏九站在小河裡仰頭往上一望,適時,天正蒙蒙亮,水流落在河裡讓騰起的水霧阻礙了視線,荏九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山崖到底是什麼模樣。


  「我們真的要從這裡上去?」她表示懷疑。


  楚狂仰頭望著上方,沒有理她。荏九隱約看見他眼底有奇怪的紅光在閃動,不一會兒,他道:「沒問題。」說著,他從衣服里摸出一個圓盤,對準空中,荏九隻聽「噗」的一聲輕響,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清,楚狂手中的盤子便缺了一塊月牙的形狀。楚狂把手中的圓盤往下拉了拉,荏九這才看見,有一根細如蛛絲的線從圓盤中一直延伸到上空。


  「這又是什麼?」


  「牽引繩。」楚狂簡短的答了,把圓盤往腰間一處卡口處一摁,只聽「咔」的一聲輕響,楚狂半蹲下身子,「好了,到我背上來。」


  荏九一頭霧水,但還是照他的話爬到他背上,手剛摟住他的脖子,一句「幹什麼?」還沒問出口,楚狂道:「摟緊點。」然後手在那個圓盤卡口上輕輕一按。


  荏九忽見往山上延伸的那根銀色蛛絲在霧氣中慢慢拉緊。她心裡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難不成……你是想順著這根絲爬上去?」


  「當然不是。」得到這堅定的否決並沒有讓荏九鬆口氣,因為楚狂接著說,「它會拉我們上去。」


  「什……」巨大的牽引力襲來,兩人被急速拉到空中,像衝破雲霧的箭一般衝出小河騰起霧氣的範圍,拉出了荏九一聲高昂的呼喚:「……么啊啊啊啊!」


  快速離開的兩人沒看到,在河邊樹上睡著了的青袍道士睜開了眼,仰頭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咋了咋嘴:「哎呦,何方妖孽啊?」


  兩個妖孽已經升到了半空中。荏九眼淚灑了漫天,手臂用力得抽筋,在幾乎快勒死楚狂的情況下,楚狂終於適量的放慢了速度。由腰上的繩索牽引著,他時不時踩過凸出來的崖壁借力,繼續往上前行。


  荏九兩條腿緊緊盤在楚狂腰上,樹袋熊一樣抱著楚狂,腦袋還死死埋在他的頸窩處,饒是如此,荏九的身體還在不停的發抖。


  楚狂斜眼瞥了下埋在自己頸窩裡的腦袋:「你的膽量需要鍛煉。」


  「這種膽量練來做什麼……」荏九抖著聲音說,「我又不當鳥人。」


  「日後你要與我一同回森龍星系,飛行器上的失重與超重感只會更強。」


  荏九把腦袋從他頸窩裡拔出來:「我什麼時候同意與你回去了!」


  楚狂在一處山崖上借力停住。山崖上的風呼呼的吹過荏九的臉,吹得她臉色微青,她的左邊是嘩嘩落下的水柱,她的右邊是懸崖上長出來的青草,下面是一層一層蓋著青苔的石頭,她把楚狂抱得更緊,立時認命道:「我剛剛決定了,同意和你回去。」


  於是楚狂又繼續往上爬:「並非我威脅閣下。」他解釋,「只因閣下吞食了我的識別器,飛行器必須藉由識別器的認可才可啟動,所以這是被情況所迫。」


  「嗯,反正結果是和你回去。」


  楚狂沉默,良久后道:「抱歉。」他望著即將到達的目的地,聲色微沉,「因我的到來給閣下帶來諸多麻煩,限制你的自由,累得你寨子也被波及,最後恐怕還要勞閣下遠行,實在抱歉。」


  荏九側頭看他,旭日東升,晨光初起,給他的側臉畫上了一層光暈,在這個誰也打擾不了的地方,他神色認真的說著:「照理說閣下給予我眾多幫助,我本因全力回報。但恕楚狂直言,閣下的期望即便我現今滿足,也肯定是敷衍了事,是對你我的不尊重,所以,閣下若對我有性以外的願望,我願意全力以赴。」


  翻上山崖前一刻,楚狂這番話也正好說完,荏九愣愣的看著他的側臉,心裡想著,這麼個男人,對待什麼事都用了全部的認真在裡面,容不得半點摻假,所以他的不喜歡就是真的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而若有一天,能被他喜歡上,那也一定是全心全意的喜歡,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楚狂。」荏九輕聲一喚,趁他轉過頭的時候「叭」的一口親在他嘴上,然後大聲道,「我現在對你就這麼一個願望,所以你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努力去做,我會幫你的。」她說得那麼認真,像楚狂沒給她留餘地一樣,她也毫不退縮的不給自己留餘地的往楚狂心裡鑽。


  楚狂看著她:「閣下會失望。」


  「那我們走著瞧。」


  目光觸碰,在和煦朝陽中碰撞,就像一場拉鋸戰,雙方都勢在必得。


  翻上山崖,這裡是前天兩人「共浴」的湖泊。


  荏九從楚狂背上下來時手腳有些發軟,回頭看了看下面的山崖,她腦袋一陣發暈,連連往前面走了三步,甩了甩腦袋道:「天都亮了,咱們趕快去寨子那邊。」


  楚狂收好了圓盤,幾大步邁到荏九身邊:「山上情況不明,你走我後面。」說著,他又拿出了一個奇怪的銀白色金屬物什,上面有紅色的標記,這次他身上那個女聲又跑了出來,僵硬的提示:「軍用武器需要身份識別。」


  他面不改色的用武器的紅色標記的地方輕輕觸碰荏九手臂,只聽女聲提示道:「身份識別成功。」


  荏九小聲問道:「這東西很厲害?」


  「當然的,不過此武器只會導致中擊者渾身麻痹72小時,不會傷及人命。」


  這樣聽起來也不是很厲害的樣子,比起前面那個會讓人灰飛煙滅的東西來說,也不太危險啊……荏九心裡還在犯嘀咕,忽然之間,楚狂眉頭一皺,他沉聲一喝:「蹲下。」


  荏九條件反射性的抱頭蹲下,在這種時候,他們前幾天訓練的默契性竟出乎意料的管用了。


  然而哪有時間讓他們來感嘆,破空的箭嘯聲呼嘯而來,荏九忽覺肩頭一暖,有個懷抱將自己緊緊抱住,給她那麼多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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