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處處機鋒(2)
生意上的事,大家各憑手段和智慧,攪到生活里就太過了。瑞揚和hurricane之間的業務競爭,都擺在明面上,杭栩寧偏要自作聰明,妄圖打進他們的生活圈,這就不能怪他不客氣了!
相比陸一飛的怒氣,賀子安和向晨明顯淡定很多。尤其是向晨,完全沒有給杭栩寧反駁的機會,便否認與她相識,甚至沒給丁點的好臉色。
話不投機,這頓飯自然就沒了繼續吃下去的必要。向晨禮貌起身,挽著母親的胳膊,徑自走向好友的桌位,逐一給他們作介紹。
杭栩寧發現陸一飛他們幾個全在,如坐針氈的呆了一會,自行離開。
向母舉止優雅嫻淑,得知舒珮是賀子安的女朋友,話題自然而然的,說到了向晨的婚姻大事。大家關係本就熟悉,無不紛紛趁此機會,奚落向晨一番。
吃過晚飯,舒珮實在放心不下郭月瑤,出了餐廳直接趕去醫院。賀子安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溫柔看她。
到了醫院,郭月瑤已經睡下,舒傳德陪在一旁,手裡捧著一本醫書,神色較之前的那段日子輕鬆了許多。見倆人進來,趕緊放了醫書去倒水。
「不用忙活了,晚上我留下陪我媽,你回家好好睡一覺。」舒珮攔住他,心疼的說:「你累垮了我怎麼辦。」
舒傳德呵呵笑開,重新坐回床前的躺椅:「晚上我守著,你白天要上班,我又沒什麼事要忙。」
守夜的還有一位護工,她留下確實沒什麼必要。抬手看了下時間,舒珮朝他輕輕點頭:「那我周五晚守夜,時間不早,你也早點休息。」
「去吧。」舒傳德擺了擺手,又拿起醫書來看。
舒珮無奈的笑了下,起身牽著賀子安的手出了病房。回悠然居各自洗過澡,舒珮抱著筆電,修改給閻素素做的企劃。賀子安則坐在一旁,拿著紙筆不斷的寫寫畫畫。
偶爾,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手裡的工作,相視一笑,氣氛默契又溫馨。
轉眼到了周末,陰雨多時的新港終於開始放晴,初春的寒意消散開去,到處生機盎然。
杭栩寧穿著一件昂貴的藕色風衣,搭配玫紅色的羊絨中裙,足踏10來公分的高跟鞋,一臉不情願的跟著李亦儒,雙雙走進王府井百貨。
省電視台影視劇頻道的廣告代理權,已經穩穩落入瑞揚之手,只差最後開標證實。而她只需拿回家裡的房產證,便可離開新港迴轉北京。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李亦儒一句:「你們家的房產證讓我給弄丟了。」生生澆滅她所有的希望。
黑口黑面的來到珠寶專櫃,李亦儒興趣頗高的這看看、那瞧瞧,倒也真有幾分要買的意思。不過,久居新港的居民,哪個不知王府井和隔壁的鳴安百貨,不管賣什麼都是出了名的貴。而他向來以摳門著稱,那副舉止落在杭栩寧眼中,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挑一個?」這時李亦儒忽然扭過頭來,嘴巴咧開,露出滿口的大黃牙。
杭栩寧拉回思緒,目光涼薄的掃他一眼,落在他手指著的鉑金指環上,冷哼:「謝謝您的美意,我不缺。」
「杭栩寧,敬酒不吃吃罰酒可不是一個聰明人該做的事。」李亦儒勾唇,輕描淡寫的笑了:「hurricane最近和新派合資成立了一家影視公司,還準備將公司遷去北京,這事你知道吧。」
「影視公司?」杭栩寧心裡咯噔一下,暗想這個事她真不知道,面上依舊笑著:「你是說那個剛掛牌,實際手上沒有任何資源的空殼子?」
李亦儒停下手裡的動作,眼神古怪的斜過去:「你在老同學面前露陷了。」
疑問的句式,語氣卻平鋪直述。杭栩寧清楚他的意思,索性故意裝傻:「應該不會,省台的文藝頻道確實立項,準備做這麼個專題片,剛好我又是此類題材的導演組成員,還真沒看出自己哪露了。」
李亦儒聳了下肩,也沒接話,自顧垂眸去看櫃檯里的珠寶。
杭栩寧在他背後咬了咬后牙槽,假笑道:「李董給個明示可好。」
李亦儒歪起一邊唇角,施施然望過來,那意思彷彿在說:趕緊收起你臉上的心思,就那點小伎倆根本不夠看。
專櫃開間里的空調並不熱,但杭栩寧的手心還滲了層薄汗。
陸一飛買下尊創之後,一直在進行人事整頓,沒見開展任何業務。這次爭奪地影視劇頻道的廣告代理,據說也是臨時起意。
大學畢業后又出國兩年,算起來她起碼有超過10年的時間,不怎麼回新港,也甚少跟高中同學聯繫。所以,她壓根就不知道,到底是瑞揚和hurricane結下樑子,還是李亦儒與賀子安或者陸一飛之間有過過節。
此番被逼回新港,簡單說來無非也是因為一個錢字。一千萬不是小數目,她不知道自己的雙親,借這麼多錢到底作何用,也不知債主,為何會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李亦儒。
實際上,就算她想知道,也未必有人肯告訴她原因。
悶悶不樂的陪著逛了許久,李亦儒各種挑挑揀揀,橫豎就沒一樣東西合他的意。走出王府井,杭栩寧默不吭聲地跟在他後面,一起進了鳴安百貨的地下超市。
從入口的文具區,一直到深處的生鮮區,到處可見『清明促銷,折扣之後還有抽獎』的海報。杭栩寧越走越覺得沒勁,漸漸和李亦儒拉開距離。
一個人沒頭沒腦的走到另外一個出口,從包里摸出手機摳了電池,逃似的攔下一輛計程車。她猜不到李亦儒接下來的計劃,但是可以預見,自己想輕鬆離開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車子路過數碼城,移動、聯通、還有電信的各種話費套餐廣告,不斷閃過。杭栩寧靈機一動旋即要求停車。
浪費精力跟著李亦儒走了大半天,摳門鬼連瓶水都不捨得給自己買,更別提請吃飯。飢腸轆轆的點了一碗面,杭栩寧拿出手機換上新卡,沒有猶豫的給賀子安發了條簡訊。
眼下的境況對她非常不利,與其坐以待斃的被李亦儒利用,不如倒戈相向。至少賀子安的脾氣溫和,而且心胸寬廣,絕不會因為自己利用過他,而見死不救。
發完一條,久等不見回復,杭栩寧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再接再厲的發了第二條、第三條……
hurricane雙子樓B座33層,大片陽光透過玻璃幕牆,曬到全玻璃的地面上,折射出無數耀眼的光斑。
賀子安忙完手頭的工作,輕鬆愜意的靠到椅背上伸了個懶腰,慢騰騰地拿起手機點開未讀簡訊。
『李亦儒的目的,恐怕不止是省台影視劇頻道的廣告代理,他想爭取的是衛星頻道。』發件人的號碼很陌生,賀子安不用猜也知道,此條簡訊必定來自杭栩寧。
退回去翻到第二條,內容和上一條差不多,但又有許多不同:我爸媽欠了李亦儒的一千萬,我之所以會回來,實在是逼不得已。
目光涼涼的看完,賀子安聳了下肩,長腿往地面稍稍使勁,帶動轉椅滑到向晨身邊,將手機丟過去。杭栩寧突然和自己倒苦水,看來應該是被逼急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惜在生意上,他從來就不是個容易動搖的人。同行之間的競爭在所難免,她杭栩寧千不該萬不該,妄圖介入他的生活。
向晨看完簡訊的內容,隨手丟給一旁的陸一飛。陸一飛一頭霧水的拿到手中看了一會,忍不住輕笑出聲,回頭跟賀子安比劃手語:風範的新計劃正在逐步實施,瑞揚翻不出什麼花來,不過有件事你一定沒有想到。
賀子安斂眉揉了下太陽穴,溫潤、內斂的神色漸漸出現一絲不和諧的的惱怒,用手語回他:什麼事我沒想到。
這一次難得陸一飛沒賣關子,大大方方將謎底說出來:瑞揚已經在準備和廣電簽署股權購買協議。
文廣的股權?賀子安擰眉思索片刻,思緒恢復清朗,他起身走到窗邊往遠處看了看,冷靜折回去比劃道:你是不是也在打文廣股權的主意。
等待良久,陸一飛臉上笑容即將掩飾不住之際,得意搖頭:不是,我只是要把瑞揚也收入囊中。
賀子安定定看他幾秒,清俊逼人的臉龐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時間已經不早,又正好是周末。賀子安拿著手機回到自己的位置,想想許久沒和舒珮去荷塘,忍不住給她發了條簡訊,詢問郭月瑤的病情。
舒珮的簡訊回復的很快,不過字裡行間充滿了揶揄的意味:想約我可以直接說的。
賀子安無聲失笑,飛快收拾桌面,簡訊通知司機拿車。一旁的向晨和陸一飛見狀,故意攔住他的去路,臉上寫滿了為難的表情,定定看他。
「還有事?」賀子安狐疑的比劃一句:「有事周一見。」
「忙了快兩個月,我們也想放鬆放鬆,你有沒有什麼好推薦。」陸一飛老謀深算的比劃一通:「聽說荷塘的蓮葉冒芽了,我們想去看看,順便吃吃祖傳烤魚。」
賀子安警告的望他一眼,大手有力撥開他倆,頭也不回的出了辦公室。
「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自從追到舒珮,我覺得這小子簡直變了個人。」陸一飛望向辦公室的大門,一臉不忿:「老天怎麼不賜給我一個女朋友!我的條件也不差啊。」
「你沒那個命!」向晨嘲笑一聲,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手機翻看母親給自己準備的相親對象資料。
陸一飛聳肩,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你也差不多。」
語畢,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皆露出無奈的苦笑。
賀子安去醫院接到舒珮,順路買了些零食便直奔荷塘。春日的荷塘寒氣很重,舒珮心裡卻暖洋洋的,想起第一次在這裡看到漫天流螢,第一次主動抱他……
許多的情愫,彷彿都是從這裡一點點發酵,成全了最後的相知相愛。興許是兩人的腳步聲驚到了將軍,只見它搖頭晃腦,速度飛快從別墅的方向衝過來,靈敏躍到賀子安身上。
賀子安被撲了個措手不及,身子趔趄出去,差點沒摔著。勉強站定,他拍拍將軍的背,將它放了下去。舒珮在一旁看的直樂,忍不住朝將軍打了個響指。
將軍聽到指令,立即站直起來,猛地撲到她身上,可憐兮兮的將兩隻前爪穩穩搭到她肩上,不住的吐舌頭。
「好將軍,我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舒珮半蹲著身子,抓著它的爪子晃了幾下,朝它做鬼臉。
賀子安淡淡的勾著唇角,故意也打了個響指。將軍一下子站好,不太情願的跑到前面帶路。保姆徐姐一早知道他們要來,客廳里已經準備好熱茶、點心和水果。
兩人跟在將軍身後進了門,一起到沙發那坐下,甜蜜依偎著用平板聊天。過了一會,賀子安想起帶舒珮來的目的,起身拉著她上了二樓。
「要幹嘛?」舒珮進門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不同,下意識的比劃手語:「這次是什麼禮物?」
賀子安豎起食指在她唇上點了下,笑容溫暖的走到畫架旁的書柜上,取來皮尺和紙筆。舒珮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乖乖撐開雙臂站著不動,
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掛在露台出口的風鈴,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清脆又悅耳。舒珮見他量完一處就提筆記下,直覺他是想給自己設計禮服,或者婚紗……
婚紗?!突如其來的想法,令舒珮呼吸一頓,臉頰迅速泛起一層粉色。而此時,賀子安的手剛好扶住她的腰,似乎漸漸變得不老實。無措的咳了下,臉上瞬間紅得滴血。
賀子安唇邊噙著一抹笑,見她小巧的鼻子無意識皺起,淡定撤回自己的手,轉身寫下她腰圍的尺碼。舒珮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緊張又期待。誰知他量完就走向畫架,渾然亡我的畫起來。
這個人……舒珮好氣又好笑,穿回大衣走到他身旁,歪頭看著他筆下的設計。刺繡蕾絲的裙身,每一朵花都是她名字的英文縮寫,又大又長的拖尾扇子似的散開,幾乎拖地的白色頭紗,花邊亦同樣是她名字的縮寫。
視線落到一旁的配飾上,眼底瞬間變得濕潤。鑽石皇冠和項鏈、耳墜,全是兩人姓名的縮寫,所有女孩夢中的婚紗全套,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深深吸了一口氣,舒珮悄然別過臉。交往以來的所有過往,一幀幀跳入腦海,像一場默劇反覆湧現。感動又幸福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下來,燙燙的滴在手背上,感覺卻一直甜到心底。
賀子安覺察到她的異樣,倏然停筆,手臂自然而然的將她圈在自己胸前,目光里滿是疑惑。
「子安,謝謝你……」舒珮用了很大的力氣,笑中帶淚的望著他:「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賀子安溫柔笑開,手上的力道漸漸收緊,密密實實的給了她一個擁抱。舒珮閉上眼,微微枕著他的胸口,仔細傾聽那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心跳。
相擁著抱了一陣,賀子安鬆開她,行雲流水地比劃著手語:「三年前第一次見你,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把你娶回家,我一定要親自為你設計一套,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婚紗。」
「你就這麼有信心?」舒珮看他認真又專註的樣子,笑意飛上眉梢:「萬一我嫁給了別人呢。」
賀子安臉色一滯,一臉篤定的比劃道:「沒有萬一!」
舒珮回味著他比劃的內容,臉上笑容溫柔又醉人。
確實不會有萬一,從認識他到最後決定在一起,所有的心思和情緒,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算無遺策。
賀子安見她笑了,得意挑起劍眉,繼續專註的畫起樣稿,偶爾也徵求下舒珮的意見。中午吃過午飯,舒珮等他繪完樣稿,有樣學樣的拿起皮尺,給他量尺寸,之後拿起筆給他設計禮服。
對於男裝,她說不上太熟悉,只是依著腦子裡的想法,根據他的身材繪出大致輪廓。賀子安單手抄兜,靜靜的站在一旁陪她。好幾次見她畫錯,都忍不住想提醒,好在最後還是忍住了。
走去書架拿了本書出來,他翻開兩頁,視線又被專註認真的舒珮吸引,悄悄拿出手機給她拍了幾張照片。雖然警方抓到了搶手機的混混,可惜上次去廈門的合影,卻再也找不回來。
自從郭月瑤病倒,舒珮眉宇間始終縈繞著淡淡的優思,他已許久沒見她開懷笑過。尤其那一頭如瀑的青絲,是在何種心境之下剪去,也始終不敢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