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懲惡人合謀共計(3)
後來村民們聽說,在那山上,兩兄弟與那群土匪鬥了三天三夜,那山上血流成河,染了一地,土匪們最後都被殺盡,而那兩兄弟也命喪於此。村民們再也沒有看見他們下山,眾人上山搜尋,也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首。但是第二年開春始,這光禿禿的山上,忽然開出了許多的百日草,百日草的生命力極強,花開不謝,一花支著一花,節節往上爬,似相互扶持一般,努力向上。村民們都說,那是龍鳳兩兄弟的魂常居於此。
從此,這山便叫百日山,村子的名字也改成了百日村,以此紀念捨命救了這個村子,重情重義的兄弟倆。
鳳卓君聽了這個故事,數日難眠。他在腦子裡細細回顧了一遍父親被冤害之後發生的事。老爺子憤怒無奈,憋屈忿恨,但他真的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龍家老爺子的不是,以他這般火爆的脾氣,若是被好兄弟陷害得家破人亡,他怎麼可能這般認命的灰溜溜逃到鄉下?
鳳卓君心頭打顫,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其它的可能性,他一心認定是那龍家害了他們鳳家,他一心想著要報仇。
龍二說過,那個舉告的趙大人後來被龍老爺子尋了罪由問了斬,當時龍二說這也算是為鳳家報了仇。可當時在他看來,更像是殺人滅口。
人的心便是如此,總希望事情是往自己想的那個方向走,不論發生什麼,總有辦法解釋成自己想要的理由。鳳卓君睜眼看著床帳頂,忽然覺得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阿俐,你說,會不會真的與龍家無關?」
「現在並沒有找到寶藏,下結論還是太早。這年頭為財為利,親兄弟親父子尚有翻臉奪命的,何況只是結義兄弟。」
「可是那個地圖上,每一個線索都似這百日村一般,留有兩個老人家的情義事迹,我走到現在,忽然覺得這不是地圖,這是老人家留下的回憶。」
「鳳郎,莫多想了,都走到了這裡,離真相只差一步,無論挖出什麼來,尋著來源線索,鳳家的冤屈,總能找出真相的。」
「真的會是稀世珍寶嗎?」
「若不是,怎會讓人動了殺機想據為己有?其實越是珍稀的寶貝越好,這樣的東西,查出來容易,兩個老人爺是怎麼得到的,當時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有什麼約定或是事端,也許是因為這些牽扯出來的。」
鳳卓君沒說話,他想不明白。於是他又去了山上尋找藏寶之處,後來看到山腰一處的百日草長得特別好特別密,他想起山下村裡流傳的故事,於是便去仔細看了看,這一看倒是看出了端倪,這山壁上的土似乎與別處的不同,百日草也似乎是特意栽上去的,似有個洞口的形狀記號。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動手去挖。這一挖,真挖出個洞來。
隨行去的鐘聲嚴陣以待,正想說要進去就得一起進,萬一這鳳爺拿走了什麼,他得盯好了。可鳳卓君卻站在洞口不動,只望著黑乎乎的洞壁發獃。
鐘聲點燃了火把,伸進去晃了晃,確定沒什麼危險,便催道:「鳳爺,我們進去吧,早日把事情辦完了,我也好跟大哥有個交代。」
鐘聲說著,放了個煙彈上天,山下候著的幫手和喬俐見了,趕緊拿了事先準備的箱子也上去了,這是準備轉移寶物用的。
鳳卓君呆立半晌,咬咬牙,帶著鐘聲進去了。洞里的空間並不大,人勉強半彎腰能走進去,洞腹頗深,但空空蕩蕩,並沒有太繁雜的東西擺設。鐘聲看到洞壁上掛著蠟燈,便都點上了。這一下看得清楚,整個洞收拾得乾乾淨淨,除了洞底一大一小兩個箱子外別無它物。
鐘聲的人候在洞外,喬俐卻是不等,一貓腰也進去了。她見鳳卓君看著箱子沒動作,不禁推了一推他。鳳卓君想了又想,還是沒動,卻對鐘聲道:「你來吧。」
鐘聲可沒什麼猶豫畏懼的,他的責任就是把寶物找到,防止鳳家使壞,並且保證把寶物原封不動送回龍家看管。所以他一聽讓他來開,便大步上前,仔細看了看箱子周圍和箱口設計,確認沒有暗器危險,便用大刀挑開了箱蓋。等了一會,確實沒暗器飛出,便探頭過去瞧,這一瞧,」啊」的一聲驚叫,驚得鳳卓君也趕緊探過身去看。
哪裡有什麼寶物?
箱子里只有兩件血衣,平平整整的擺在那裡。鳳卓君僵立當場,心中五味雜陳,似是鬆了一口氣,又似有些失望。
喬俐站在他身後,見他半天沒動靜,忍不住上前觀望,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道:「這是什麼?」
鐘聲眼尖看到衣服邊箱子頂頭放了一塊牌子,便拿了起來,看清了上面的字,念了出來:「同生共死,以此為證。」
喬俐冷哼:「說得好聽,同生共死,最後困死鄉下的是我們鳳老爺子,在京城坐享富貴是他們龍家。」
鳳卓君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我爹說的原來是這裡。他曾說過,他與龍老爺子曾在一座山上欲與匪類同歸於盡,結果當時程將軍領兵路過,把奄奄一息的他們救走了。便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加入了軍隊。我爹說,血衣他們一直留著。卻原來,是留在了這裡……」
鐘聲拿著那牌子,看了又看,又瞧瞧那血衣,眼眶熱了:「兩位老爺子,分明是兄弟情深,偏生你們要鬧出兩家仇怨來。」
鳳卓君不說話,似陷入了沉思。喬俐在一旁卻道:「怎麼是我們鬧出仇怨的,當年那些事,可是確確實實發生了。」她眼見旁邊還有一個小箱子,拿劍挑開了:「這個箱子還沒看呢……」她話沒說完,卻愣住了。這個箱子里更是空蕩蕩,只靜悄悄地躺著兩封信。
喬俐拿了起來看,看著看著,不說話了。
鳳卓君回過神來,從她手裡取了信瞧,信很簡單,一封寫著:「大哥,奸臣心毒,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此事我一人擔當,不是我忘了當初誓言,也並非欲陷大哥於不義,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大哥家裡老老小小几十號人,切勿與我一起受這無妄之災,我與你斷了聯絡,不是不惦記大哥,但事出有因,大哥一定會諒解小弟。故地重遊,留下此信,以證我心,若大哥哪日得見,切勿相責。我絕筆於此,也算遵守承諾,我們兄弟,同生共死。」
鳳卓君看完這個,手抖的厲害,他有點不敢看另一封信。他努力回想,有一段,他爹是離了家不見蹤影,他以為是去報仇探消息,但他回來后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最後病死榻前。只是他一再吩咐他,那個寶物,是他一生最珍貴的東西。
難怪他從來不說報仇,難怪他從來不曾埋怨過龍家半句,難怪他只是一直說對不起他們母子倆……
鐘聲等了又等,看鳳卓君不動,便把信拿了過來。第二封信再簡單不過:「賢弟,為兄已為你報仇,絕筆於此,同生共死。」
鳳卓君聽鐘聲念了,終於忍不住落淚,哭了一陣,什麼話都沒有說,把東西又放回了原處,一切恢復原狀后,轉身走出了洞穴。
待鐘聲與喬俐都出了來,鳳卓君親手將洞口照原樣又堵回去了。然後一撩衣擺,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朝著洞口拜了三拜。
「爹、龍叔,孩兒錯了。孩兒只認定心中猜想,盲了眼,聾了耳,沒聽爹的話,沒明白爹的意思,一錯便是錯了這許多年。孩兒給龍叔家裡找了許多麻煩,孩兒被成見蒙了心,孩兒錯了。爹、龍叔,你們泉下有知,一定會責怪孩兒,孩兒如今沒什麼好辯駁的,待孩子百年之後,一定到地府里與你們二位老人家當面請罪。從今往後,孩兒再不會這般行事,孩兒欠了龍家的,一定好好補償。」鳳卓君說了許多,言罷之後,又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鐘聲見狀,也一下跪在洞前磕頭,說道:「兩位老爺子,我叫鐘聲,是龍家三爺龍飛認的兄弟,我們情義也如親兄弟一般,龍家三位爺都沒來,我斗膽,便替他們給您二位老人家磕三個響頭吧。」說罷,認真磕了三個頭,又道:「我回去,定將這裡的事好好跟大哥說,定不辜負兩位老爺子的苦心。情義二字,我鐘聲記得了。」
鳳卓君看著鐘聲的舉動,聽著他說情義二字,眼淚不禁又下來了。幾個人在這洞口流連了好一會,終是一起下了山。
事已至此,大家都沒什麼好說的了,於是收拾行囊,折返了往龍家去。
這事到了這地步,鳳卓君怎麼都要給龍家個交代。喬俐軟語安慰相公,可鳳卓君心裡堵郁,仍是情緒低落。喬俐自己也是愁眉苦臉,只有鐘聲他們幾個精神奕奕,一路討論著龍鳳功勛,兄弟情義。
這日他們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個衛城落腳,喬俐眼尖的看到路邊標記,便尋了個空,自己一人走到標記的那家客棧,她跟小二說想找個花開得特別好的房間住住,小二會意,將她領進了一間屋子。
喬俐剛進屋一會,門吱的一聲開了,鳳寧奔了進來,一把握住了喬俐的手:「娘,出事了,你一定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