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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問前事夫妻鬥氣(2)

  「我確是低估了。」龍三接著道:「婚事定了后,余嬤嬤非常生氣,覺得我們龍家被人欺侮了。婚期之前,我有事得離家一趟,於是她說婚事她來處理,定讓這事辦不成。」說到這,他頓了一頓,似有些遲疑。


  鳳寧卻是不放過,她追問:「然後呢,余嬤嬤是如何讓這事不成的?可我們最後不是還是成親了嗎?」


  龍三被她盯著看,只好答了:「余嬤嬤把我們三兄弟都支走了,然後在婚禮之日,說我們均有大事挪不開身,無奈請了只豬代娶,若是鳳家對此不滿,婚禮便可取消。」


  鳳寧張大了嘴,甚是吃驚:「豬?」


  龍三有些尷尬,點了點頭。


  鳳寧又大聲問:「是真的豬?」


  龍三越發尷尬,無言以對。


  鳳寧一拍桌子:「你們居然幹得出來?」


  「鳳寧……」龍三想說點什麼,被鳳寧很有氣勢的一擺手阻止了。


  她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子,大聲自言自語:「我爹娘怎麼想的,這般都答應了?我呢?我怎麼可能答應?還拜堂?我應該一刀把那豬捅了,掛在你們喜堂之上,讓它血濺三尺,血流成河,讓你們刷一個月也刷不幹凈地板!我怎麼可能讓你們這般欺負我呢?」


  龍三抿緊嘴,完全無語。


  鳳寧猛地停下,坐下斜眼瞪著龍三,問他:「我把那豬捅了嗎?」


  「沒有。」


  「拜堂了?」


  「拜了。」


  鳳寧氣得猛捶桌子:「我居然這般沒用?」


  龍三嘆道:「你也覺得不可思議,便該明白我們為何會認定你嫁進來是別有居心了。」


  鳳寧大聲道:「我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沒把豬相公和人相公都宰了!」


  龍三瞪著鳳寧。鳳寧也回瞪過去。


  龍三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聽?」


  「要。」她應得是咬牙切齒的。


  龍三剛要開口接著說。鳳寧又搶著問:「那豬相公後來跟你睡一屋了嗎?」


  「鳳寧!」龍三一聲喝。


  鳳寧」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你這院子門口怎麼不掛上個牌匾寫上『豬圈』二字?」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龍三急了,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適才是誰應了往事不再追究,不翻舊賬說事的?」


  「是豬他娘子,你不滿意找豬說理去。」鳳寧嗓門奇大:「誰會料到舊賬這般精彩的?得虧我是不記事了,不然還被你們當麵糰揉來捏去的。當我鳳寧是好欺負的嗎?我若是做錯了事我擔當。你們呢,這般作為了還好意思擺出一副受人欺侮的嘴臉。我現下是明白了,我幹了什麼事都是有理由的,你們這般對我,我難道不得回報一下?」


  「你講不講理?」


  「講的。」鳳寧用力點頭,然後真的開始講道理:「你自己說,你娶了我,別管喜愛不喜愛,樂意不樂意的,成親之後,你對我好嗎?」


  「……」龍三一下愣了,半天吱唔道:「你吃住皆未虧待,又有僕人伺候……」


  鳳寧一揮手,打斷他,接著問:「你知道我喜歡穿什麼顏色衣裳?」


  「……」他看看她現在穿的,是水藍色。


  「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菜?」


  龍三腦子裡浮現的是剛才在珍味樓的菜品,她好象什麼都吃,不挑。


  看他說不出話來,鳳寧用力」哼」了一聲,又問:「你知道我喜歡玩兒什麼嗎?」


  龍三眼一垂,看到桌上她擺在那的風箏和小木娃娃。


  鳳寧大聲沖他嚷:「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是我相公呢,你怎麼當人相公的?你也好意思,我都替你羞愧。」


  她越想越氣,一扭頭跑了。出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龍二,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龍二瞪得莫名其妙。


  龍二進得屋來,問道:「那瘋女人又怎麼了?」


  龍三還有些沒回神來,明明是她對不起他,怎麼這會她替他羞愧了?最重要的是,她說的話,他居然覺得反駁不了。他抬眼看看龍二,聳聳肩,有些無奈:「她發脾氣。」


  「我知道她發脾氣,那嗓門大的,老遠便聽到了。」


  「我告訴她拜堂的事,她生氣了。」龍三拿起桌上的木娃娃,沉思著,是什麼樣的病症能把人的性子整個都變了?


  龍二很不高興:「你的這個法子行嗎?那女人現在古里古怪,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余嬤嬤今日與我說,還是想請人做做法,說不得真是什麼邪症。你與她套近乎,敞心懷也留點心,別最後套不著她被她套了。」


  「我心裡有數。」龍三行走江湖,閱人無數,自認人心倒是看得清的。


  他推了推那木娃娃,看它在桌上晃著腦袋,說道:「她不知我是誰時,說的話可比在府里與你跟嬤嬤說的話要多。你沒見著她那時的表情,她說若是真心相待,必能有所回報。我看她確是誠心想好好與這個家相處的。」他想想,皺了皺眉,又去戳那木娃娃:「起碼現在這個鳳寧是真心的。」


  龍二提醒:「就怕她記起了以往,又存了壞心。總之你多加小心,防她有所保留。」


  「這是自然,我們自己不也有所保留嗎。」


  龍二點點頭,他們三兄弟各有所長,龍三跑江湖與三教九流各類人打交道,有時這些詭異的事他處理起來要比他們拿手。他對龍三道:「那這事就由著你辦吧,我明天要出趟門,估計得十天半月才回來,先與你說一聲,府里要有什麼狀況,你先盯著點。」


  龍三應了,兄弟倆又聊了聊,龍二告辭離去。


  龍三再看了看那木娃娃,喚來小僕:「去跟三夫人院里說一聲,往後我在府里的時候,讓三夫人都到我院里來用飯。廚房那邊不必單給她送飯過去。」


  小僕領命去了。龍三戳那個木娃娃,咬牙道:「再兇巴巴的,不給你飯吃。」


  第二天一大清早,龍三正練功,鳳寧就來了。


  龍三驚訝:「怎地這般早?」


  鳳寧氣嘟嘟地坐在院子石椅上:「不是說得到這來吃飯嗎?」


  龍三訝然的看著她,看著看著,哈哈大笑起來,果然吃飯這事是治她的法寶啊。


  「笑什麼笑?」鳳寧很不高興。


  「還生氣?」龍三把劍放好,回屋換了衣裳出來看她還板著臉。


  「你跟頭豬拜堂試試?」


  龍三揉揉額角:「好吧,這個我跟你賠不是。」


  鳳寧「哼」了一聲,問:「什麼時候有飯吃?」


  這話題轉的,龍三忍不住又笑。鳳寧又瞪他:「還笑?我與你說,倘若不是看在兩個人吃飯菜色能豐盛些,我還不願跟你一桌呢。」


  「是,是,謝謝賞臉,我一定讓他們多做些好吃的,菜色豐盛些。」


  鳳寧嘟囔著:「那還差不多。」


  這日的早飯在龍三爺的催促下很快送了來,果然是比鳳寧一個人在院里吃的要多要好。鳳寧吃飽了,心情明顯好轉,她對龍三道:「我跟你說哦,你往後得日日在家為好。」


  龍三現在已經適應了她的思維方式,不由得笑了。果然鳳寧接下去的話便是:「你在家,我便能陪你一道吃飯了。」


  「是,是。」龍三應著,忍不住被她滿意的表情惹得一直笑。


  兩口子飯後又坐在了一起,聊著昨天未完的話題。


  原來鳳寧成親之後,鳳家家長又住了一月便走了。鳳寧在龍家呆著,並不算安分,她經常跟陪嫁丫頭一起出門遊玩,又時常打聽龍家的底細和家業,但因為成親前兩家鬧得那一場,所以龍三躲她,龍二防她,龍大帶著娘子住到別處去,鳳寧一直討不著好。


  鳳寧一邊吃著小零嘴一邊評價:「這不安分是你家自己的感覺吧,說不定我沒那麼壞。」一會她又道:「你看,你們不理睬我,我能好嘛,說不定是為了引起你們注意做些小舉動,只是想要關懷。但你們不理不睬,還把我往壞處想。也許我是真關心你家,想融入夫家好好過日子。」


  這推測,還說他們把她往壞處想,那她如今還不是把他們往壞處想。龍三沒收她的零嘴盒子:「你還要不要好好聽?」


  吃的都堵不住嘴,真是白給她買了。


  「要聽的,你繼續說。」鳳寧把盒子搶回來抱著,轉而進攻旁邊一盤葡萄。


  於是龍三繼續往下說。


  這時間久了,鳳寧沒了耐心,龍三經常不在家,於是她開始向龍二示好。又是親手做點心,又是泡茶送過去,還常邀他出去遊玩。可龍二一直不假辭色。而後鳳寧安分了一段,再之後回家住了大半年。


  鳳寧回家的這大半年裡,龍家還存了些念想,希望過去她在龍府這半年裡的不愉快讓她打消回來的念頭,可沒想到,鳳寧在娘家裡養得白胖,又回來了。


  這次回來,她明顯行為舉止收斂了,但還是喜歡往外跑,可也對龍家的產業和家傳秘密更有了興趣。那個時候起,外間開始盛傳龍家寶物一事,龍三在外頭也開始遇到些麻煩。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湖外賊上,忽視了家裡的狀況。於是某天夜裡,鳳寧偷了龍家寶物潛逃,所幸龍家人發現得早,一路追查,尋到了城外涼河邊。


  後面的事情,鳳寧便都知道了。


  龍家在涼河邊把她救了起來,她撞了頭,沒了記憶。


  鳳寧想了又想,問道:「龍三,按你們的懷疑,是我家裡派我來偷寶的嗎?」


  龍三沉吟片刻:「這個可能性很大。你嫁過來,一點好處都沒拿到,你家裡怕是失望的。你回家住了這許久時日,回來之後我龍家家傳寶物的事就在外坊之間傳開,這個時機很巧。」


  「那個時候開始,你在外頭就有麻煩了嗎?」


  龍三點點頭。


  「是什麼樣的麻煩?」


  「暗殺。我遇襲數次,但不是每次都跟這有關。」畢竟之前他也是個招麻煩的主,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哦。」鳳寧想起來小青說過三爺遇襲撞到頭。」你遇襲之事,可有何線索?」


  「倒是有的。」龍三取出一個盒子,打開盒蓋拿了根結繩出來:「這是一次交手中,我從為首的那個刺客手腕上砍落的。那一次,我覺得那伙人是沖著龍家來的。」


  鳳寧接過來細看,那結繩是用數條彩絲繩編結,像是飾物,又或者信物?

  似是看出她所想,龍三道:「其他人手腕上沒有這個,只有那人有。該不是什麼組織的信物。」


  鳳寧點頭,在她看來,更像是女人編出來的小玩意送給情郎什麼的。


  龍三道:「不瞞你說,余嬤嬤一直覺得我重傷那次與你有關,她查了你房間的所有東西,但並未找到任何證據,這才罷了手。」


  「難怪她這般不歡喜我。」鳳寧撇撇嘴,心裡很不高興。她怎麼會做這種壞事呢,偷東西便罷了,與人私通弒夫這麼惡毒的事,她鐵定干不出來。


  但那幾日晚上鳳寧都沒睡好,她琢磨著一件事。不是她為何偷,為誰偷,而是她如何偷的?

  她越想越不對,這龍府地大屋多,布局複雜,如若她打探藏寶之處,是不是該有地圖或是其它準備?


  她並非一人行事,那她的同夥是誰?

  是否會有什麼秘函信物?

  她會武,她的武器在哪?這屋裡連個匕首都沒見過,乾淨得像個普通女子的房間。


  鳳寧翻身坐起,在屋裡翻找起來。一個人蓄謀已久,不可能在屋裡一點線索都沒留下。那余嬤嬤沒找到,說不定是她藏得好。她悄悄的把每一處角落都找了,柜子桌子箱子床底都翻了個遍,什麼都沒有。


  鳳寧坐在床上喘氣,打量著屋子四角深思,最後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首飾盒上。


  她走過去,把它打開。那是個簡單的四方盒子,裡面放著好幾件飾物。鳳寧掂了掂,重量也沒什麼不對,但整個屋子都找過,只有這盒子沒細瞧。於是她把東西倒出來,用手摸了摸,上下翻看,發現盒底顏色有些不對。她伸手一摳,居然真能把底子卸了。


  底子一卸,裡頭輕飄飄有些絲繩落了出來。


  鳳寧一看,呆住了。


  那線繩的粗細、顏色竟與那天在龍三屋裡看到的繩結用線是一樣的。


  鳳寧跟見到鬼似的瞪著那些線,心怦怦怦的狂跳起來。


  她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幹出這樣的事?!

  但那些絲繩卻是真切的,確確實實的在她眼前!


  好幾根繩甚至還編成了那結繩的花式,似乎是之前有做練習的結果。


  鳳寧腿一軟,「咚」的坐在了椅子上。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與人暗通款曲?她怎麼可能弒夫?她怎麼可能是這麼陰狠惡毒的女人?

  鳳寧只覺得冷汗都冒了出來,后脊樑陣陣發冷。


  余嬤嬤是對的,她有著女人的直覺和老人家的敏銳,所以她對她的厭惡不喜,對她的冷漠嚴厲,全是有原因的。


  鳳寧努力回想著,龍三說她喜歡帶著陪嫁丫頭出去遊玩,小青說她的陪嫁丫頭前一陣病死了,恰恰就在她出事之前。也就是說,如果她的外出遊玩是在私通情郎,那她的丫頭必是知情者,可就這麼巧她要偷寶出逃之前,這府里唯一的知情人死了。


  竟會這麼巧?巧得這般可怕!

  鳳寧完全不敢想,不會她那陪嫁丫頭的死跟她也有關係吧?小青明明說那丫頭確是病死的,陳大夫驗過的,這該就是事實了吧,不會與她有關吧?


  鳳寧捂著臉,只覺得這真真是晴天霹靂,可比她發現自己失了憶還要驚悚。她瞪著那些絲繩,直至天邊泛白。


  龍三這日是第一次見到鳳寧吃飯的時候無精打采。他看了看菜色,明明都是她愛吃的。前幾日吃的時候不是樂得眼兒彎彎的嗎?今日卻像是不識滋味了,只管往嘴裡塞。


  「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她偶爾惡夢,會跟他抱怨撒嬌,但那也絲毫沒影響她的胃口,今日怕真是有什麼狀況了。


  龍三心裡尋思,面上未動聲色。


  鳳寧放了筷子,忽發其想:「龍三,你說你上次撞了頭人事不省,是又撞了一次給撞好的,那我這個,能不能再撞一次也撞好了?」她太想知道自己以前究竟干過什麼事情,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那麼壞的女人。


  龍三也放了筷子,道:「我不介意你去試試,不過去之前麻煩寫份遺書,說明是你自己要去撞的,這般若是你回不來了,我跟你家裡也好有個交代。」


  鳳寧一撇嘴,「蹭」地站起來:「你這人怎麼這般狠心腸,你好歹也勸勸我,關懷我一下。」


  「那就別去了,撞得更傻了,我還得重新再與你說一遍故事,那樣也挺累人的。」


  鳳寧不說話了,使勁瞪他。


  龍三嘆氣攤手:「那你說,你究竟要如何?」


  鳳寧當然說不出什麼來,半晌只得一跺腳:「我想到了再告訴你。」然後一轉身,走了。


  龍三看著面前的剩菜,發現自己竟然在想這瘋女人吃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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