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病可治，相思難醫(5)

  現場的觀眾抖著旗子吹著哨子賣命尖叫著，泳池中的英雄們自然聽不到。


  此刻唐一白的世界是安靜的，安靜得只有水。


  水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敵人。是我的玩伴，也是我的導師。是我的起點，也是我的終點。


  我的對手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水。


  我會征服你，我的對手，我的朋友。


  我，才是水中的王者。


  單邊呼吸法，能使人更好地保持直線運動，比雙邊呼吸減少呼吸次數后，也可以直接提高游泳的速度。代價是空氣吸入太少，體力驚人的消耗。


  唐一白的頭偏向左側，單邊呼吸，完全不看右側的松島由田。由於體力消耗過大，他感覺自己肺部像是有一團熊熊烈火在燃燒。


  從未這樣痛苦。


  然而那又怎樣？


  既然呼吸會影響速度，那就不要呼吸了。


  他屏住了呼吸。


  最後的二十五米，在剛剛提過速之後，唐一白突然又提速了！現場觀眾除了覺得不可思議，還是不可思議。中國觀眾區已經沸騰得有如一鍋開水，各種瘋狂的吶喊像聲波武器一般，幾乎要刺穿人的耳膜。泳池中的唐一白像是一頭急速掠食的鯊魚，在翻滾的浪花中一往無前，頃刻間追平了對手。


  觸壁！


  全場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電子顯示屏。


  中國隊，總成績3分31秒42。


  日本隊，總成績3分31秒55。


  「嗷嗷嗷！我們是冠軍！冠軍！」中國觀眾幾乎全部跳了起來，抖動著紅旗歡呼著。


  雲朵酸澀的眼眶終於濕潤了，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她捂著嘴巴，激動得睫毛微微顫抖。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最後一棒比松島由田快了1.11秒，這才是真正的驚天逆轉！


  錢旭東正抓拍著唐一白出水的瞬間，一邊拍一邊喃喃自語，「這小子是要逆天吧？」


  拍完照片，看到雲朵淚流滿面的，錢旭東悄悄翻了個白眼，「你出息的！」


  雲朵卻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只好任它們流。


  林梓嘆了口氣，遞給她一包紙巾。


  唐一白走過來時，看到雲朵的眼睛紅紅的，顯見是剛剛哭過。那一瞬間他贏得比賽后的喜悅退卻了，胸中突然湧起一股怒氣，他擰著眉看向她，「誰欺負你了？」因為剛出水，心率還不穩呢，說話喘粗氣，所以他的語氣顯得有些霸道，甚至帶了點匪氣。


  舉著話筒看著他的電視台記者愣住，少年你是在接受我的採訪好不啦？！

  雲朵一張嘴，眼淚又掉下來，她一邊掉眼淚一邊笑，「我太高興了，唐一白，我為你驕傲。」


  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很漂亮，唐一白怔了一下。隨即，他眉目舒展，笑了。


  電視台記者先採訪馬若凡他們了。本來她也打算先採訪他們，只是由於唐一白剛才表現太好，又走在前面，她有點心急。


  唐一白往一邊站了站，手越過林梓，把雲朵提溜到自己面前。


  他輕輕歪了一下頭，細細打量她，然後笑著說，「不要哭了，更像小兔子了。」說著就忍不住舉手想幫她擦眼淚，手舉到一半時，他突然意識到身邊還有好多人呢。四下一望，許多人都在一臉八卦地看著他們倆。


  雲朵有些不好意思，胡亂擦了一下眼淚，帶著鼻音說道，「你今天游得太好了！」


  「喜歡嗎？」聲音很低，似乎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


  雲朵重重一點頭，「喜歡！」


  「喜歡誰？」


  她張嘴，差一點脫口而出「你」，幸好發覺不妥，及時把這個字咽回去。她仰頭，愣愣地看著他，眼睛瞪得賊大，表情有些呆。


  唐一白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電視台記者採訪完另外三名隊員，一看唐一白，正和記者姑娘逗悶子呢，這位真是不放過任何勾搭姑娘的機會。電視台記者親切地把他喊過來。


  記者問，「覺得自己今天表現怎麼樣？」


  唐一白答，「我隊友和我今天表現都挺出色的，面對世界級的強敵發揮穩定甚至超常發揮，我覺得很棒。而且除了我之外另外三個隊友都還不到二十歲，他們是中國隊的未來。」


  「在泳池出發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拿冠軍？」


  「沒想那麼多，不過賽前我們都很有信心，覺得我們有實力贏日本隊。」


  記者又問了兩個問題，等唐一白答完之後，她突然特別想問一句「你和那個叫雲朵的小記者是什麼關係、有木有姦情」，當然了，最後肯定是收住了節操。開玩笑，當著全國觀眾的面挖掘運動員的情史，她以後還要不要吃這碗飯了。


  就這樣採訪完畢，唐一白臨走時朝雲朵擠了一下眼睛。


  這回該收到他的信號了吧。


  雲朵覺得自己可能被唐一白調戲了，她也不知道怎麼調戲回來。小心肝兒撲騰亂跳，剛學會跑的小鹿一般。還有最後那個示威的眼神。哼哼哼，等著吧，姐早晚調戲回來，今天先放你一馬……


  就這樣，倆人的腦電波又錯過了。當晚，唐一白提著一個盒子站在西牆裡等了好半天，沒等來雲朵。那個盒子里是他托向陽陽去買的一個最新款最牛x的錄音筆，是準備補給雲朵的生日禮物。


  結果她還是沒來。


  事到如今唐一白不得不承認，他和雲朵一點默契都沒有。


  一定是因為兩人還沒有成為正式情侶。


  所以要趕緊表白。


  表白么，是人生的大事件，一定要選擇好的時間，好的地點，以及浪漫的氛圍。


  不過，作為一個名運動員，可自由選擇的時間真的不多。


  沒關係，明天他就要回國了。據他所知，接下來雲朵在日本也沒什麼工作，所以明天也回去。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在家裡見面了。


  到了他的地盤上，還不隨他為所欲為嗎……


  這樣的暢想填平了他沒看到雲朵的遺憾，於是他高興地回去了。


  第二天，國家游泳隊所乘坐的航班在上午十點多抵達B市，唐一白一直低著頭在大腦里完善自己的表白計劃，不知不覺地落在了最後。祁睿峰在前面和向陽陽打打鬧鬧的，也沒在意他。


  他跟著大部隊走到出口時，冷不防一大片照相機的閃光燈突然撲到他身上，連綿的閃電一般。唐一白眯了眯眼睛，稍稍偏過頭，等待著眼部的不適消除。


  記者們卻蜂擁而至，幾乎要把他包圍了，許多話筒伸到他面前，像是雜生的灌木樹枝。緊跟著話筒的是不少錄音棒錄音筆，由於長度所限只能稍占其次，還有人開著智能手機進行採訪。


  唐一白看看眼前擠來擠去的記者，再看看他們身後一架架黑洞洞的攝像機。饒是一向沉穩淡定如他，此刻也有點被嚇到了。


  記者A：「唐一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全民偶像，請問你現在是什麼感受？有什麼想對粉絲說的？」


  我不知道。


  記者B：「唐一白，你覺得是什麼使你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計劃表白。


  記者C：「唐一白，我代廣大女粉絲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女朋友？」


  很快就有了。


  記者D：「唐一白，你理想中的女孩是什麼樣的？」


  雲朵那樣的。


  記者EFG……


  儘管唐一白在心目中把這些啰嗦記者的問題回答了個遍，但他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回國之前伍勇警告過他，下飛機后不要隨便接受記者採訪，教練會給他安排合適的專訪。當時唐一白以為這次還會像以前一樣，記者的目標主要是峰哥，對他唐一白的採訪完全是抓漏網之魚。


  現在看來他真是太天真了。


  記者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唐一白也不能這樣跟他們耗著，他朝記者們歉意一笑，「對不起，我現在不能接受採訪。」


  記者們都當沒聽到這句話，繼續聒噪著。


  唐一白心想，這些記者一點都不如雲朵可愛。


  幸好伍總回過頭來解救他了，師徒兩人合力才逃出重圍，路上看到祁睿峰同樣被一幫記者包圍著，倆人發揚風格順手把他也解救了。


  好不容易要上車了，也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一幫粉絲，再次把他們圍了起來，各種求籤名求合影求擁抱。唐一白認為自己已經是一個有主的男人了，他不能擁抱其他女人，因此把求擁抱的都拒絕了。然而簽名合影是拒絕不了的，他簽得手都快斷了，奈何粉絲們熱情太高漲。有個女粉絲甚至要求唐一白把名字簽在她胸口上，唐一白笑著不動，「你男朋友會打我的。」一句話把周圍人都逗笑了，女粉絲也不好意思再強求。


  終於應付完粉絲，他們坐上了歸隊的專車。


  其實唐一白和祁睿峰今天都不打算歸隊，祁睿峰要轉機回家，但他回家的航班在另外一個機場，需要穿越B市，因此現在他就是搭個順風車先回市區。唐一白也類似，他要先回家，只不過現在這條件他和祁睿峰也不能等計程車了，先逃離機場為妙。


  中午回到家時，唐一白的腳步是輕快的，心情是忐忑的。他推開門，並沒有看到他心中的姑娘，只看到一條蠢狗，正叼著一雙拖鞋朝他瘋跑。


  真的好想一腳把這貨踢開啊……


  顯然，二白的想法也類似。這次，在看到是唐一白時，它在半路來了個急剎車，叼著鞋轉身走了。


  唐一白：= =

  二白把拖鞋放回到自己窩裡藏好，才搖著尾巴過來假惺惺地討好唐一白。唐一白理也不理它，他走進客廳，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雜誌，廚房裡有聲音，應該是爸爸在做飯。


  沒有雲朵。


  其實從剛才二白的反應就可以看出，因為雲朵在時，二白是不會藏她拖鞋的。


  路女士抬頭看看兒子，「回來了？」


  「嗯，媽。」唐一白把行李放回到書房，經過雲朵房間時，他不甘心地貼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裡面什麼聲音都沒有。


  唉。


  唐爸爸圍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路過他們的房間時，不小心瞥到這一幕，唐爸爸皺著眉抱怨道，「豆豆，你怎麼越來越猥瑣了！」


  唐一白：= =

  雖然兒子越來越猥瑣，但到底是親生的，所以唐爸爸還是準備了豐盛的午餐，為兒子接風洗塵。坐在飯桌旁時，唐一白問道，「雲朵沒回來嗎？」


  路女士眨了一下眼睛，挑眉笑望著唐爸爸，「我贏了。」


  唐爸爸心服口服地拍出一張毛爺爺給她。


  唐一白一頭霧水，「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唐爸爸解釋道，「我和你媽媽在打賭，看你能忍多久才問起雲朵。我賭一個小時以上，你媽媽賭半個小時以內，現在你堅持了……」他說著，看一眼手錶，「你堅持了十五分鐘。」


  唐一白搖搖頭，「無聊。」


  路女士：「你不無聊，所以你一定也不想知道雲朵到底去哪裡了這麼無聊的問題。」


  「媽……」


  「好了，」唐爸爸看不下去了，「雲朵當然是回家啦，她國慶沒放假，採訪完之後要補假的，所以她直接回家了。」


  唐一白有些失落，「她怎麼沒和我說呢。」和他爸媽說都不和他說……看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還需要提高一下啊。


  唐爸爸說道，「豆豆，我們看了你的比賽直播。」


  「真的？」唐一白有些意外，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


  路女士夾著菜，看也不看他一眼，卻是說道，「嗯，游得還不錯。很給中國人長臉。」


  唐一白笑了。他一直很希望能夠獲得來自父母的鼓勵。


  「不過么，」唐爸爸突然壓低聲音，一臉八卦地看他，「你在泳池裡像打雞血似的，是不是因為有雲朵在一邊看著？」


  「爸，你想太多了。」唐一白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大口吃著菜。


  「哦，」唐爸爸若有所思，「看來我確實想太多了。很好，等雲朵回來我就把她介紹給我們單位的小劉，那個年輕人——」


  「爸！」唐一白突然急切地打斷老爸。他神色嚴肅地看著唐爸爸，「你只能把雲朵介紹給我。」


  唐爸爸舉著筷子笑開了花，「唉哈哈哈，你終於承認了！」


  路女士也沒繃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