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百病可治，相思難醫(3)
日本媒體在此前已經發下狂言，這一枚金牌一定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他們如此自信倒也不無依據，雖然中日兩國在這個項目上都稱不上世界水平，但日本比中國更加均衡一些，加之中國男子游泳隊大換血，名將退役，剩下的只有祁睿峰。而祁睿峰的100米自成績並非十分突出。再加一個唐一白又能怎樣？中國有唐一白，日本還有松島由田呢，而且田中勇氣的100米自也不比祁睿峰差。
日本媒體算了一下，兩國四個最牛自由泳隊員各自成績相加來看，日本能領先中國0.2秒左右。況且又是主場作戰，日本隊員肯定能發揮好啦，至於中國隊員，反正祁睿峰和唐一白都馬前失蹄了……
上午的預賽下來，中國隊員全部進入決賽。晚上第一個男子項目是馬若凡的400米混，他發揮很好，拿到了一枚銀牌，冠軍是日本的田中勇氣。
這為中國隊開了個好頭。
接下來，在男子100米蝶泳，鄭凌曄發揮平穩，拿了一枚銀牌。
第三個男子項目是100米蛙泳。明天在出場前一直和隊友待在一起，他不停地和祁睿峰唐一白碎碎念，「怎麼辦啊，峰哥我好緊張！一白哥我好緊張！」
祁睿峰有些無語，「裝什麼裝，你連世錦賽都參加了，一個亞運會還緊張？」
「不是啊，世錦賽時我又沒想拿牌，就是隨便比比嘛，沒想到運氣那麼好。可是現在不一樣，現在我好緊張！」
唐一白安慰他道，「沒關係，緊張一些的話成績可能會更好，」頓了頓，他又補充，「只是別搶跳就行。」
「哈，」明天撓著頭尷尬地笑，「一白哥真會開玩笑……」
祁睿峰鄭重地拍著他的肩膀，「幹掉小日本！」
明天快哭了，「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我更緊張了！那個套套大郎很厲害，我干不掉他啊！」
過了一會兒，明天就入場了。入場時他對觀眾席的歡呼沒什麼反應，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句話：幹掉小日本幹掉小日本幹掉小日本……
啊啊啊啊啊，怎麼辦，被峰哥洗腦了！
明天就這樣帶著「幹掉小日本」的神聖使命站上了出發台，他看著淡藍色的明亮水面，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他旁邊就是岡本大郎，明天一直稱他為「套套大郎」。
入水后，明天感覺到身邊套套大郎的存在，總覺得是莫大威脅，他奮力地蹬著結實有力的兩條腿，我游我游我游游游！
轉身，到終點，他浮出水面，仰頭去看電子屏。第一個數字是59秒35，好賤！套套大郎真變態！
等一下！邊上那個小國旗是五星紅旗，是中國啊！我了個去！明天眨了眨眼睛，仔細看第一名的那一串英文名字，分明就是他名字的拼音。
嗷嗷嗷嗷嗷！！！！！
中國觀眾區已經沸騰了，這枚金牌真是意外驚喜！那個小朋友超常發揮了，他領先岡本大郎0.05秒拿到冠軍！
明天簡直笑傻了，上岸之後接受中國電視台的採訪，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連標點符號都不帶的，把記者聽愣了。
國外記者採訪時他語速就沒那麼快了，畢竟他的英語水平直追祁睿峰，磕磕絆絆的一邊蹦單詞一邊比劃，連手語都用上了。
雲朵也很為他高興。
高興之餘，她更加期待接下來的接力項目了。
中國姑娘再次入賬一枚金牌之後，游泳中心迎來了今天比賽的重頭戲——男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賽。
從運動員入場，雲朵的心跳就快了，她真的好緊張，好像比運動員都緊張。
全部運動員入場完畢，解說員開始介紹各個國家的隊員。
預賽中日本隊第一，排在第4泳道，中國隊成績稍落後，名列第二，排第五泳道。日本隊的預賽第一是在沒有田中勇氣的情況下游出來的，而到了現在的決賽，田中勇氣也加入進來，他游第一棒。田中勇氣這個隊員，主游混合泳，但他的自由泳也很棒，否則也不會在200米自中戰勝祁睿峰。他的100米自成績也很好，雖然今天已經游過一場，但日本隊還是選擇把他加進來，可見對他的重視與信任。
日本隊游最後一棒的是他們的短距離自由泳之王松島由田，這個昨天獲得50米自由泳金牌的男人，此刻正意氣風發。
一般情況下，為保險起見，接力比賽中喜歡把速度快的人安排在後面，日本隊如此，中國隊也不例外，把唐一白作為壓棒選手排在第四棒。而祁睿峰，剛好也安排在第一棒，與老冤家田中勇氣競速，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有意為之。
其實之前在位置安排上，國家隊重新討論過一次，因為唐一白昨天表現並不好，所以有些人擔心他今天能否擔起壓棒重任，對於這個問題，唐一白的教練、隊友，都認為唐一白可以勝任，唐一白自己也表示完全沒有問題，於是原計劃不變。
雲朵扶著胸前的相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出發台上的祁睿峰。
Take your mark——
嘟——
祁睿峰的出發速度還不錯，入水時領先田中勇氣0.02秒，這個微弱的優勢很快被田中勇氣追平反超，反超的幅度只能通過屏幕上的數字來確定，肉眼幾乎察覺不到。日本觀眾為反超的歡呼剛喊了一半，祁睿峰又迅速反超回來。
就這樣你超我我超你，誰都無法甩開誰。兩人戰得難解難分，現場觀眾席上的吶喊加油聲簡直要衝破屋頂直上雲霄了。
轉身之後，祁睿峰稍稍建立了一點優勢，他緊接著提速了，力圖把這點優勢拉開，田中勇氣卻死咬著他不放。然而這只是表面，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他們兩個的距離正在很緩慢地擴大。電子計數器也很清晰地反映了這一點，祁睿峰名字後面的數字不停地跳動著，時高時低，但總體上一直在提高。
觸壁時，祁睿峰的優勢已經徹底建立起來，領先田中勇氣0.11秒。
一個不錯的開局，算是報了首場200米自的仇。
雲朵很激動很興奮，第一棒領先0.11秒，只要第二三棒不要太差，中國隊應該能拿金牌吧？
然而第二棒游下來，卻像是一盆涼水澆到她頭頂。
本來那0.11秒的優勢蕩然無存，中國隊還落後日本隊0.2秒。也就是說，第二棒總共被人家超出0.31秒！
啊啊啊啊啊！不要！！！！
雲朵好崩潰，她很羨慕現場觀眾，可以肆無忌憚地加油助威，想怎麼喊怎麼喊。現在她忍著不敢亂喊，快憋出內傷了……
一定要加油啊！她只好在心裡默默地重複這話。
第三棒開始，雲朵看著泳池中那逐漸拉開的身影，簡直要哭了。她看得出來運動員自己也很拼，不是故意落後的，可實在實力不如人家，所以距離還在一步步擴大。轉身後衝刺時，那運動員也拼了命，稍稍追趕了一些，可是完全不夠……
第三棒觸壁時，中國隊總共落後0.56秒。
高手對決，這個數字幾乎是難以跨越的。儘管唐一白的個人100米自成績比松島由田好，但也沒有好到逆天。雲朵之前自己估算了一下，如果前三棒成績累積落後在0.45秒以內，唐一白髮揮正常的話基本可以反超，超過0.45秒就看發揮了。
現在，差距已經擴大到0.56秒。
雲朵捏著拳頭，在心裡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句廢話：一定要加油啊……
松島由田游出一段距離之後，唐一白才入水。雲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池中那道身影，他宛如蛟龍一般矯健迅速，在翻飛的浪花中前行。長而有力的手臂一下一下爬水，修長的雙腿打著水流，速度飛快而節奏絲毫不亂。
兩人的距離漸漸拉近。
沒有人懷疑唐一白更快，然而他們的差距實在有點大，0.56秒，在短短一百米的距離內，他能不能追平這個差距？連唐一白最忠誠的粉絲，此刻都要在這個問題上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轉身，加速。
唐一白此刻才真的馬力全開了，雲朵幾乎能看出來他整個人的速度提了一檔。雲朵瞪著眼睛，看著他以更驚人的速度逼近對手，那距離飛快地縮短，像是太陽底下飛速消融的冰塊。她的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腎上腺素激升，血液轟隆隆奔向大腦，她激動得幾乎要哭了，要掐著自己的手臂才能控制住不要喊出來！
他像一艘魚艇，不，一座戰艦，他以勢不可當的霸氣穿水而來，無人能阻擋，無人能撼動！
反超成功！
觸壁！
唐一白，最後一棒超越對手0.64秒，四棒總成績領先日本隊0.08秒，為中國隊拿到全場分量最重的一塊金牌。
冠軍，中國！
唐一白上岸后，用一條淺藍色的浴巾擦了擦身體，接著把浴巾隨意往腰間一圍，就急匆匆地去接受記者採訪了，這個時候他心率還沒緩過來呢，說話都喘著氣。
雲朵看到他的頭髮還濕漉漉的，不算長的頭髮被他隨隨便便抹了一把，髮型特別特別另類。當然了，真正的帥哥就算變光頭那也是帥哥。由於剛剛劇烈運動還沒平復，他的臉色呈現淡淡的粉色，眼睛一如既往地明亮如星辰，乾淨如水晶。
和隊友們一起走到電視台記者面前時，他的視線越過攝像機和話筒，看了一眼擠在人群後面的她。
她正瞪著一雙漂亮的杏眼，兩眼放光地看著他，嘴角掛著傻笑。
唐一白莞爾，很努力才壓下彎起的嘴角。他很嚴肅很認真地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這段賽后採訪是有時間限制的，之後還會另外安排新聞發布會。央視是傳媒圈的霸主，當然由他們先採訪啦，四個人，唐一白最後一個被採訪，等採訪完他，留給中國記者的時間基本耗盡了。唐一白最後看了一眼雲朵，那意思很明顯：姑娘我可以給你加個號。
然而雲朵十分不爭氣，現在情緒還很激動，一張嘴，嘴唇就哆嗦，她覺得自己很可能連流暢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好輕輕把錢旭東推到前面，由這個前輩來完成。
錢旭東不愧為資深記者，表現比雲朵淡定多了。
等錢旭東採訪完，唐一白也該走了。他臨走前朝雲朵招了招手，用口型對她說：過來。
雲朵便走到他面前。他低頭笑吟吟地望她，她一陣不好意思，輕輕拍了一下胸口，說道，「那什麼，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腦殘粉兒了。」
唐一白笑著胡擼了一下她的腦袋，把她劉海都弄亂了。他說，「你不適合當我的腦殘粉兒。」
她歪著腦袋問道，「那我適合當什麼？」
他抿著嘴笑，並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突然彎腰，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今晚老地方見。」
熱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臉頰上，火一樣燎起了一片紅霞。雲朵只覺燥熱無比，同時又有點無語。這話真是太奇怪了，老地方是哪裡啊，誰跟你老地方啊！
他說完這話，便直起腰，旁若無人地走開了。現場的媒體工作者都一臉銷魂地看著雲朵，把雲朵鬧了個大紅臉。
晚上回到酒店，把東西放下之後，雲朵的腿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倒騰著要往外面走。剛走到門口就被林梓攔住了。他靠在牆上，像是在等她，見她開門，他問道，「做什麼去？」
「沒什麼，出去轉轉。」
「遇到混混流氓怎麼辦？我陪你吧。」
雲朵趕緊搖頭，「不用！你忘了我有多麼英勇嗎？」說著，不等他答話，逃似的噔噔噔跑下樓。
林梓看著她消失的背影，臉色有些陰鬱。
雲朵如約來到了「老地方」，就是那片小樹林。昨天讓唐一白翻牆后她就特別後怕，生怕他擦到扭到之類的，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再讓他翻，所以她急吼吼地跑來蹲點了。
一邊等著，一邊掏出花露水，次次次，繞著周身噴好多。日本的蚊子很兇悍，這都十月份了，還精神抖擻的，嗑藥似的。
等了一會兒，眼看到唐一白高挑挺拔的身影走近，她壓低聲音輕輕呼喚他，「唐一白——這裡——」
唐一白看到了她，他走過來，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你很著急？」
「咳，不是，」雲朵看到唐一白抓著鐵圍欄又要上來，她一把按住他，「別！」
她的手扣在他的手上，柔軟的掌心，涼涼的指尖，觸感透過他手背上的皮膚向大腦皮層傳導。唐一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兩人肌膚相貼的地方。他一動不動，生怕驚動了這突然降臨的親密。
雲朵兀自按著他，說道，「不要翻牆了，我們就這樣說話。」
「好。」
雲朵放下手，不好意思地輕輕擦了一下手心，遠處的燈光有些暗，她沒看到唐一白臉上那淡淡的遺憾。她舉著花露水在唐一白周圍噴了一些，然後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唐一白笑，「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誒？
雲朵的心跳有些亂，她愣愣地看著他的身影，小聲說，「你什麼意思嘛。」
我還能是什麼意思呢？唐一白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的手從鐵圍欄中間穿過，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力道溫柔。感受著掌心乾燥涼沁的髮絲，他說，「我只是想你陪我說說話。你陪我說話能幫我緩解壓力。」
「真的嗎？」雲朵很高興，原來她有這麼大的作用？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啦，他和教練畢竟有代溝，好基友們又一個比一個不著調，要麼是話嘮要麼是中二，好不容易有個稍微正常的鄭凌曄，還是個悶葫蘆惜字如金……
額，突然有點同情他了呢……
「你想我陪你說什麼呢？」她問。
「隨便，說說你的事情吧。」
一說這個雲朵還真來勁，她沒見過世面啊，以前光在國內混了，唯一的一次出國是去希臘玩了兩天。這回第一次見這麼多國家的人，和他們打交道，偶爾和各國記者聊聊天，很長見識嘛。
唐一白安靜地聽著她的滔滔不絕，夜色中她看不到他溫暖如春的笑意。
在吐槽了一下亞洲各國人民的英語發音之後，雲朵停下來，「唐一白，你怎麼不說話？」
「我想聽你說。」
雲朵有點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話太多，一點都不文靜，不淑女，不矜持……她停了一下，問道，「你就沒有想說的嗎？」
有啊，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唐一白心想，只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這時，一道手電筒光打過來，不遠處一個人用流利的普通話說道，「誰在那裡？」
雲朵有點慌，「糟了，被發現了，我先走了，你明天要加油！」她說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等他說話，轉身就跑。